第1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躺下吧。”陸越陵和高海洋不停說話的同時,仍注意到他臉色有異,挪動了一下坐姿,把蘇靖遠按倒,扶著他的頭枕到自己大腿上。

  當著高海洋的面,蘇靖遠腦子裡嗡嗡響,想推開自己睡,又怕太明顯,整個身體繃得無比僵硬。

  “你跟蘇靖遠還是同桌?”高海洋淡淡問。

  “是啊。”陸越陵點頭,輕揉蘇靖遠額頭,問高海洋:“你這一年多到底幹嘛去了,我跑你家多少趟都沒遇上,連個消息都不給我,太不夠意思了。”

  蘇靖遠身體輕顫了一下,悄悄看高海洋。

  高海洋看他,眉眼再次浮起嘲弄的笑意。

  “我那成績你也知道,上高中也白上,我也懶得去我爸公司上班,先到處玩樂,登雪山過糙地,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他沒提進過少教所的事,蘇靖遠微鬆了口氣。

  “我和蘇靖遠要是五一時過來,興許就遇不到你了,看來楊敏那女人還是做了一件好事。”陸越陵咧嘴笑。

  “楊敏是誰?”高海洋挑眉。

  “別提那女人了,掃興……”說起楊敏,陸越陵一肚子火。

  久別重逢,陸越陵有很多的話要和高海洋說。

  蘇靖遠插不進去,也不想說,腦子裡那根弦繃得太緊,不多時神智模糊,暈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時,天色微明,頭頂天空黛青色的雲層,周圍瀰漫著輕煙似的薄霧。

  身邊一個大火爐,暖融融的分外愜意,蘇靖遠眯著眼,下意識蹭了蹭,忽而想起睡前情形,蹭擦的動作僵住,霎地睜開眼睛。

  高海洋的臉在他面龐上方十幾公分處,陰沉沉盯著他,目光很複雜,玩世不恭、鄙夷、妒忌、憎恨、羨慕……種種不一而足。

  蘇靖遠張嘴,高海洋把食指舉到唇邊輕噓了一下,指指陸越陵,搖了搖頭。

  兩人買的是雙人睡袋,這當兒,陸越陵如八爪魚一樣,整個人掛在蘇靖遠身上。

  蘇靖遠腦門轟隆一聲,臉龐漲得通紅。

  從帳篷里出來,蘇靖遠臉頰還火辣辣溫度驚人。

  山林清晨的氣溫很低,蘇靖遠攏了攏外套,默默地跟著高海洋來到遠離帳篷的地方。

  北風吹過樹梢,泛黃薄脆的黃葉從枝頭墜下,落在兩人腳下,高海洋似笑非笑看蘇靖遠,淡淡道:“看到我,想必你很後悔這趟旅行吧?”

  說不上,只是有些意外。

  蘇靖遠沉默,想解釋自己為什麼沒有去接他出少教所,又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耳畔響起一聲婉轉的鳥啼,高海洋彎腰撿起一塊石子朝樹枝某處擊去,噠地一聲,鳥兒落地,小小的身體瑟瑟發抖。

  蘇靖遠握緊手,沒有走過去,只靜靜看著。

  “我本來想,就這樣離你們遠遠的,可是現在,我不甘心了。”高海洋呵呵笑,笑意卻沒達到眼底,他的眼神尖銳如刃,帶著與年齡不符的危險意味。

  蘇靖遠僵住。

  “知道那些是什麼人嗎?”高海洋指遠處的那幾頂帳篷,湊到蘇靖遠耳邊,低低說出三個字。

  蘇靖遠心跳停頓,半晌,觸電似跳起來。

  “你別胡說,我和陸越陵不是。”

  “我什麼都沒說,你緊張什麼?”高海洋嘻笑,歪著嘴角,痞痞地斜睨蘇靖遠。

  蘇靖遠想衝進帳篷中,拉起陸越陵,馬上離開烏山,離開高海洋。

  高海洋變了,再也不是以前那個雖然愛計較,卻不失率性的男孩子。

  那麼可怕骯髒的字眼,他居然跟說“早上好”一樣若無其事說出來。

  蘇靖遠迫切地想遠離高海洋,似乎這樣就能洗乾淨自己,把自己從變態中摘出來。

  不只自己要摘清,他也不想陸越陵貼上那樣的標籤。

  他不希望陸越陵往後漫長的人生里,過著他以前那種孤立無援的生活,被嘲諷被捉弄被鄙視。被所有人都厭惡,人生充滿晦澀的暗灰色。

  “這只是不同人的一種愛好,雖然人群小眾,可又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你那麼害怕幹什麼?”高海洋冷哼了一聲,伸手摸蘇靖遠臉頰,低低笑道:“忍得很辛苦吧?看你那股子禁-欲范兒,真想給你下藥,看看你欲-火-焚-身無力自控時的樣子。”

  “你……高海洋,沒想到你變得這麼齷齪!”蘇靖遠氣得渾身顫抖。

  “齷齪!”高海洋哈哈大笑,冷冷的打斷蘇靖遠,目光冰碴子似冷厲,“蘇靖遠,如果你被幾個男人按著輪流做過,你就說不出這種話來。”

  “那只是少管所……”蘇靖遠僵住。

  “少管所就乾淨嗎?”高海洋反問。

  蘇靖遠呆呆看他,目光從他眼睛到身體游移。

  “你是不是想說,我這麼高這麼壯,在少年人當中應該是老大,對不對?”高海洋呵呵笑,目光投向遠方,虛無,飄渺,“蘇靖遠,在進去前,我做過的最過分的事,就是把你捆在廁所里,那天晚上,至後來其他時間,我一直惴惴不安。扎程雯繼父那一下子,當時只是太氣憤了,隨手抓到一樣東西就紮下去,我沒想要他的命。”

  他略頓,苦笑了一聲,接著道:“而那裡面那些人,你知道他們都是因為什麼進去的嗎?如果不知道,你可以看看報紙。”

  吸-毒,鬥毆,飆車,聚眾打架,強-jian……蘇靖遠在高海洋進少教所後找過一些報導看過。

  高海洋不帶情緒地接著又說:“我爸原來外面就有女人,要在我面前留面子沒公開,我進去半年,他就跟我媽離婚了,外面那個女人前幾天給他生了個兒子,酒席擺了一百多桌。”

  蘇靖遠捂住臉,淚水從指fèng里無聲地流淌。

  幾步之外,那隻小麻雀艱難地扑打著翅膀想飛上樹梢飛回到窩裡。

  插pter26

  陸達庚升職了,級別更高,應酬也多,每天都很晚才回家。

  溫雅麗開始還體諒他,後來,便微有不滿,再後來,不滿越來越重,疑神疑鬼,查手機,搜口袋,有一天夜裡,兩人半夜吵架,聲音大得陸越陵和蘇靖遠都被驚醒了。

  溫雅麗指著陸達庚襯衫領口的一處口紅印,哭得撕心裂肺。

  “我都說了,倒酒的服務員摔了一下栽到我身上,沒別的什麼,你為什麼就不相信?”陸達庚煩躁地扯領帶,“你看看,把孩子都吵起來了。”

  “別吵了睡覺了。”陸越陵皺眉,從小蜜罐里長大,對父母的爭吵也不怎麼放在心上,打了個哈欠回去繼續睡覺。

  陸達庚外面有女人嗎?

  蘇靖遠沒有火眼金睛,看不透,聽說過高海洋父母因為他父親外遇而離婚的事,他沒有陸越陵那麼心寬。

  陸達庚和溫雅麗不是他的親生父母,可待他卻如親生兒子,他也把自己當成陸家的一分子了。

  蘇靖遠有一種再一次面臨家庭分崩離析的惶恐。

  “姨,先別急,有話慢慢說。”蘇靖遠把溫雅麗扶到客廳,給她倒了杯水,又接來一盆熱水,找毛巾擰濕了遞給她擦臉。

  “越陵無心無肺又粗心大意,小遠,你要幫阿姨……”溫雅麗抓住蘇靖遠胳膊。

  溫雅麗要蘇靖遠幫她跟蹤陸達庚。

  以往什麼時候都慈愛溫和地笑著的她,這時茫然失措,痛苦絕望,蘇靖遠嘴唇蠕動,輕點了點頭。

  這個冬天格外寒冷,夜裡窗玻璃室外那一面總會凝結薄薄一層冰,天空陰霾晦暗,難得見太陽,偶爾太陽出來了,投she下來的光線也是冷冰冰的,帶不來半點溫度。

  溫雅麗每天焦躁不安,恕恕叨叨,蘇靖遠悄悄跟蹤了陸達庚很多回,發現只是正常的應酬,吃飯時都有很多人陪同,可是,他的話還是沒能消去溫雅麗心頭的疑雲。

  衣領上那個口紅印像一把劍扎在她心臟上,呼吸牽動間,就會帶來錐心的疼痛。

  她和陸達庚的爭吵升級,從口頭上的吵鬧,漸漸變成砸摔東西。

  自從夜裡把孩子吵醒被孩子知道了,也不避著兩個孩子了。

  過年時,陸家沒了往年的歡聲笑語。

  兩個孩子過了年十八歲了,非同尋常的一年,做父母的卻忘了,沒有在意。

  “煩死人了,還讓不讓人安生了。”陸越陵漸漸覺得煩躁。

  溫暖的家成了戰場,他越來越不喜歡回家了。

  高二下學期開學,陸越陵周末也不回家了。

  溫雅麗的狀態很糟,有一天甚至開了煤氣灶炒菜又去坐沙發上發怔,廚房差點燒起來。

  蘇靖遠不敢像陸越陵那樣躲著不回家,他跟班主任老師說母親身體不適,寢室的床位雖然保留著,卻不再在學校里住,每天走讀回家陪溫雅麗。

  在蘇靖遠學校家裡兩頭跑的時間裡,高海洋頻繁到一中找陸越陵。

  他和陸越陵本來就是好朋友,志同道合,現在所處的環境不同,見識比悶坐教室的陸越陵又高了很多,玩兒的花樣也更多,不再僅僅是看小黃片。

  陸越陵跟他在一起很快活,高海洋只要有約,二話就說就跟他走。

  期終考試,蘇靖遠的成績仍是年級第二,陸越陵卻暴跌到第一百四十三名。

  蘇靖遠看著成績表,驚呆了。

  “我在做夢吧。”他想,自己肯定是太擔心了,所以才出現不祥的夢兆。

  “老師,是不是搞錯了?”蘇靖遠去找班主任老師。

  “沒搞錯,期中考時陸越陵的成績就很差了,年級第九十名,當時老師看你為你母親的事焦頭爛額,就沒公布成績。”班主任老師顧筱同有些憐憫地看著蘇靖遠。

  陸越陵和蘇靖遠的學雜費都是溫雅麗交的,開家長會時,溫雅麗一人當了兩人的家長,兩人不同姓,顧筱以為他們是繼兄弟,蘇靖遠看起來是個心事重的孩子,心疼他,也就沒跟他說陸越陵的情況。

  陸越陵對自己成績的暴跌沒多大感想,初三之前,那麼多年他的成績都在倒數,優等生當的時間還沒差生時間久,只是當他看到蘇靖遠眉心緊蹙,拿著成績單衝出去,又失魂落魄走回來時,猛然間就覺得自己罪無可赦。

  “不要緊的,雖然是一百多名,可是還是正數,我以前一直倒數呢。”他撓著頭,試圖開解蘇靖遠。

  以前他們還沒交集,怎麼能跟現在相比。

  蘇靖遠怔怔看著成績單。

  他的名字和陸越陵離得很遠,以後,是不是越來越遠,直至分道揚鑣。

  然後,他們曾經經歷過的親密在歲月中流逝,如雲煙消散。

  耳邊紛紛雜雜的人聲,有的同學在高聲交流成績,也有的在興高采烈討論著,放暑假要到哪裡玩。

  蘇靖遠捂住肚子。

  胃部有些痛。

  這些日子家裡學校兩頭跑,擔心溫雅麗,害怕好不容易擁有的家像海市蜃樓消失,飯都沒好好吃過一頓。

  痛楚從細微至強烈,蘇靖遠眉眼痛苦地扭曲,面部肌肉緊繃,顫抖著,汗水從額頭迸出,大滴大滴滑落。

  “蘇靖遠,你沒事吧?”陸越陵有些心慌,無措地去扳他肩膀。

  “沒事。”蘇靖遠拔開他的手。

  下課鈴響了,解救了蘇靖遠。

  走出教室門時,蘇靖遠聽到姚信元說:“陸越陵,你老是跟那個高海洋出去玩不學習,我就提醒你了,你看看,蘇靖遠被你氣得夠嗆。”

  “成績又不能證明什麼,他就是書呆子,一點不懂得找樂子,無趣的很。”陸越陵埋怨。

  他跟高海洋經常在一起!

  他覺得自己無趣的很!

  蘇靖遠很想笑,嘴角牽動,笑不出來。

  背後砰砰急促的腳步聲,蘇靖遠的肩膀被扳住。

  他到底還是追出來了,蘇靖遠微笑,回頭看,看到的卻是姚信元略帶擔憂的臉。

  “蘇靖遠,你沒事吧?”

  “沒事,考試成績差的又不是我,能有什麼事。”蘇靖遠聳聳肩。

  “其實,成績真不能代表什麼,成績不好的,到了社會上混得開的很多。”姚信元說。

  “那你還那麼拼命學習做什麼。”蘇靖遠捶了他一拳,“好了,別哭喪著臉,暑假好好玩。”

  大踏步離開,看都沒回頭看一眼姚信元。

  “到底是誰哭喪著臉啊!”姚信元嘀咕,摸著胸膛剛被蘇靖遠捶過的地方出神。

  “你不會真的想撬陸越陵的牆角吧?”王寧嘴裡叨著一支鋼筆,吊兒朗當走過來。

  “滾蛋,滿腦子黃湯。”姚信元一腳踹去。

  蘇靖遠推開院門,瞬間覺得,陸家大宅似乎與以往不一樣。

  “姨!”他大喊,疾奔進屋。

  溫雅麗在沙發上坐著,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身上穿著黑色套裙,看起來沒出什麼事。

  蘇靖遠鬆了口氣,旋即又緊張起來。

  他看到,溫雅麗眼眶有些紅,不遠處,另一側的單人沙發上坐著有一個女人。

  女人的年齡看不透,似乎跟溫雅麗差不多,又似乎年輕很多,一頭波浪捲髮,妝容精緻,穿著水紅色V領連衣裙,黑色細皮帶子高跟鞋,脖子上白金串紫水晶項鍊襯得她皮膚極白,極有韻味。

  女人身上有一股很複雜的氣質,既有小女孩的純澈,又有成熟女人的性-感迷人。

  跟溫雅麗的書香和溫柔氣質相比,女人似乎對男人更有吸引力。

  蘇靖遠腦子裡蹦出“狐狸精”三個字。

  這女人是陸達庚在外面的相好嗎?

  小三上門逼宮來了!

  蘇靖遠咬牙盯著那女人,站到溫雅麗身邊,幼獸保護自己的母親的姿態。

  “小遠,我是你媽。”

  “小遠,她是你媽。”

  兩個女人一齊開口,溫雅麗失笑,女人淚流滿面。

  腳下地板搖晃,蘇靖遠僵住。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