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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維看著他,和他十指相扣,握住他的手掌。

  當晚楚漠真的醒來了。欣喜過後,曲同秋並沒有因此而得到休息,相反的更加忙碌了。一個楚漠那樣的病人,清醒著反而比昏迷的時候會更麻煩些。

  即使有任寧遠在,他還是和莊維發生了口角,兩人不歡而散。

  吵架的過程曲同秋沒聽見,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有什麼過節會到這種時候還消不了,只能就和任寧遠輪流照顧楚漠。換班的時候他再去公司打工,順便幫莊維把欠下的工作搬回家來,好讓莊維不用加班,能有點探望病人的閒暇。

  在醫院的時間一天天過去,楚漠的身體恢復得很順利,至於跟莊維之間僵持的關係是否有緩和,曲同秋也說不上來。

  他有點難以理解,他覺得那兩人之間還算平和的時候,任寧遠卻暗示他那是吵架,他覺得他們在吵架了,任寧遠又會讓他不必擔心。

  他們像是有套屬於小團體的密碼似的,而他顯然不在其中。不管怎麼說,離楚漠康復出院的日子近了,事情終究是往好的方向發展,在磕磕碰碰中上了軌道,這讓曲同秋覺得欣慰和平靜。

  協調病房醫護人員之類的事,任寧遠他們在做,他幫不上忙,有了點時間,他就在家給病人熬了鍋雞湯。長年父兼母職,對他來說,負責這些缺乏男人味的事,也早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了,無所謂高低,盡一分力就好。

  裝好了湯,帶去醫院,楚漠卻不在病房裡,只有任寧遠獨自坐在邊上看雜誌。曲同秋略一遲疑,任寧遠已經抬頭看見了他,放下雜誌,溫和道:「莊維陪他做檢查去了,等下就會回來。」曲同秋「嗯」了一聲,有些機械地邁了步子走過去,把手裡的保溫壺放到桌上。

  「你也坐吧,總不能人也沒見到就走了。」曲同秋繃緊著找個地方坐下。任寧遠看著他:「你還記得麼,之前肇事的車子是被偷的,車主已經報失了。」「嗯……」「車禍前一天晚上有死囚越獄了,和偷車撞了楚漠的很可能是同一個人。警方下了通緝,犯人據說還在這一帶,你晚上再出門,要小心些。」曲同秋又「嗯」了一聲。縱然是善意的叮囑,他也無法和任寧遠交談,只能勉強點了頭。和這男人單獨待著,令他難以忍受。

  幸而莊維和楚漠很快回來了,打破這一層讓人窒息的尷尬。楚漠看起來確實是恢復得很好,又回到往日的模樣,就是對曲同秋的態度改善了些,這也讓曲同秋很高興。

  大家坐著說了一會兒話,莊維面色難看地給楚漠削了個蘋果,氣氛大體還是好的。臨走的時候,曲同秋想到一件原本一來就想告訴莊維的喜事。

  「莊維。」「什麼?」莊維剛讓喝完湯就要上洗手間的楚漠「滾出去」,在背後關上門,轉頭看著他。

  「我今天去拿簽證,通過了。」兩個男人都看著他,莊維先「啊」了一聲,說:「那就好,也不枉我花那麼多力氣。」「是啊……」「下個禮拜我就得回去美國一趟,剛好也趕得及。」「嗯……」正要再說些什麼,就聽得楚漠在外面走道上喊:「莊維!」莊維罵聲「醫院裡吵什麼吵」,而後摟了曲同秋的肩膀一下,摸摸他的頭,說:「我們還有點事,你先回去吧。」便開了門出去。

  剩下他對著任寧遠,曲同秋不知怎麼的有點害怕的感覺,忙拿了保溫壺,在那男人開口之前,轉身就逃了。

  這天晚上莊維很晚才回來,曲同秋都快睡著了,才看見那習慣性微皺著眉的男人推門進來,一手有些不耐煩地解著領口衣扣。

  「回來啦?」「嗯,」莊維到床前,湊過去親了他一下,「怎麼還不睡?」「快了,」曲同秋有點睡眼朦朧,「你今天很辛苦吧?」莊維眉頭皺得更緊,哼道:「幸好他明天就出院了,不然還不知道要添多少麻煩,簡直被他拖累死。野蠻人,整個大腦進化未完全,沒法溝通。」罵的是楚漠,曲同秋聽著也有些無措:「其實,他對朋友挺好的……」莊維看著他:「你沒必要替他說好話吧?」「脾氣雖然是比較不好,但他從來都這樣,也不是什麼……」話沒說完莊維就堵住他的嘴唇,在他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深入接吻之後,又親了他鼻子,摸摸他的頭:「你啊。」關了燈在床上躺著,莊維摟了他,讓他枕著胳膊入睡,時不時摸他的頭髮。

  曲同秋迷糊睡了一陣子,似夢非夢的時候,總感覺到身邊的人輕微卻清醒的動靜。

  「嗯……不睡嗎?」「嗯,我想起還有點工作沒做完,」莊維親了他的額頭,索性坐起身來,「我去做事,你睡吧。」書房的燈亮到什麼時候曲同秋並不知道,一晚上他只在自己的夢裡。

  第二十五章

  次日楚漠出院了,他住院期間陸續還有些熟人和生意夥伴來探望,不管是否真算得上「朋友」二字,趕著要捧他場的人終究是很多,這回順利康復,自然皆大歡喜,於是商量著要弄個派對來替他慶祝。曲同秋也在受邀之列,便包了個禮物過去。

  其實他和楚漠一直談不上交情,兩人處世的方式差得太遠,對彼此只怕永遠也無法喜歡得上,連那一點舊日同學的情分,也絕對不是什麼美好回憶。

  但出了這樣一場事故,很多感覺都變得不一樣了。在死亡面前,人類的那點原本看似很大的恩怨就顯得很小很小。

  日後他和楚漠多半還是點頭之交,但他為楚漠擔憂和慶賀的心情是真實的。

  包下來開派對的酒吧甚是熱鬧,莊維和任寧遠都以好友的身分在主持大局,曲同秋是客人身分,在這種地方就有點跟不上節奏。大多人他並不認識,看著大家拼酒調笑,嬉鬧的尺度越來越大,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

  莊維過來的時候見他正坐著發呆,便伸手摸貓一樣摸了他的後頸:「你要是累了,等下就先回去吧。不用勉強的。這幾天你最辛苦。」曲同秋漸漸喜歡上他這樣的愛撫了:「也沒有……」「對了,楚漠要切蛋糕了,你來拿一塊。」曲同秋被牽到今晚的主角面前,楚漠對他態度確實比以往好得多,還對他笑了笑,露了一排白牙。

  「喂,別切那麼難看,最好的這塊是要給曲同秋的。」莊維幾乎是用命令的口氣。

  楚漠倒也神奇地沒發火:「被車撞了的人是我呀。」「照顧你最花力氣的人是他。快點。」楚漠也很識趣地把那相當漂亮的一塊三角形完美地移出來,衝著曲同秋:「辛苦你。」「多說個謝字你不會嗎?」「是男人就不用這麼計較吧。」兩人還是說不了兩句就要吵,莊維依舊不給楚漠好臉色,和往常沒什麼不同。

  蛋糕一時是吃不掉的,包起來留著給曲同秋帶回去,莊維嫌楚漠弄得太難看,讓他滾了,而後幫曲同秋弄好,方便路上提著。

  「你回去了就先睡覺,我們得留到最後,晚點才會回家,你不用等我。」「嗯。」莊維又揉了他的頭髮,摸一下他的臉頰:「去吧。」曲同秋遲疑了一會兒,提著蛋糕走開,他隱約感覺到有點什麼不一樣了,但說不出來。

  要走到出口還得走過長而暗的樓梯,這暗藏乾坤的幽深設計,就把喧鬧聲給統統拋在背後了,曲同秋小心翼翼地下著台階,背後卻有人叫了他一聲。

  「曲同秋。」曲同秋站住了一下,感覺到那人接近的氣息,突然有點不敢回頭。

  「外面下雨,不容易叫車,我送你一段。」「……不用……」任寧遠沒再說話,只突然伸了手。曲同秋猝不及防,那溫熱的手指抓住他的胳膊,皮膚碰觸的瞬間,他整個人像被烙鐵燙著一般猛地跳起來,蛋糕袋子都失手飛了出去,在地面上發出不大而沉悶的一聲。

  兩人都未料到這種反應,各自僵了,在陰暗裡對視著,還是任寧遠先開了口:「抱歉。」曲同秋也尷尬地朝他點了頭,想再下幾級台階,去撿那稀爛了的蛋糕。

  「我不是要傷害你。」「……」「我是想幫你。」曲同秋停了一下,喉頭忍耐地上下動了一陣,像是很想對他說點什麼,又因為太多的東西一古腦兒堵在嗓子裡而無法出聲,在漫長的,憋住了似的靜默過後,終究只說:「不用了。」也許這樣是太不識抬舉,但他這輩子,都再也不敢要這男人的「幫」。

  任寧遠在不甚明亮的光線里看了他一會兒,低聲說:「你不用緊張,我只是想跟你說件事。」曲同秋咽了一下,等著他說話。

  「你這次別去美國。」曲同秋抬頭猶疑地看著他,任寧遠也望著那眼角微微下垂的,形狀溫良的眼睛。

  「你應該明白其中的道理。」「……」「莊維和楚漠,他們才是真正該在一起。楚漠追了他十幾年,現在都沒放棄,以後也不會。你不適合,也不該和楚漠爭。」曲同秋愣了一會兒,在任寧遠那些微的憐憫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你要我……做什麼?」任寧遠低頭看著他:「你放手吧。」曲同秋發著呆。

  「莊維並不適合你,真的和他去了美國,生活也不見得就會像你想的那樣,以後你會明白。我知道現在離開他對你來說不容易,但莊維答應你的那些,我會替他們補償你。」曲同秋有些發起抖來,他所擁有的,不多的東西,總會被拿走,而後給點什麼來「補償」他。即使他軟弱慣了,這次也覺得無法屈服。

  「不。」任寧遠像了愣了一下,而後才說:「你喜歡莊維,也沒有用。」「……」「你贏不了楚漠,或早或晚,他都能讓莊維回到他身邊。你不該介入他們中間。」曲同秋沒有答話,摸索著轉身要繼續往下走。

  任寧遠又一次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將他推著壓在樓梯扶手上,「曲同秋,你聽我的話。」加大力度的時候,任寧遠感覺得到身下男人繃緊了的顫抖,「我是為你好。」曲同秋沒出聲,掙了兩下,還是被任寧遠按著。激烈的情緒開始在那沉默的軀體裡四處流竄,即使在幽暗中也分外清晰,洶湧著隨時要把那瘦而薄的皮囊撐爆開來一般。終於他有了動作,是往任寧遠臉上用盡全力揮出一拳。

  任寧遠側頭避開,伸手接住,反應比他的攻擊要敏捷得多,只順勢將他製得更緊,朝他低下頭。男人被這弱勢的絕望逼得有些瘋了,拼了命掙扎,毫無章法的扭打里終於掙脫了任寧遠,卻也踉蹌著往後摔下去。

  任寧遠沒能抓住他,眼睜睜看他一路栽了幾個跟頭,最後姿勢難看地頭朝下著了地面。

  男人仰天躺在那裡,兩條腿還擱在樓梯上,摔暈了的甲殼蟲一樣,還沒從那自作自受的笨拙里回過神來。大概有那麼幾秒鐘,任寧遠覺得他在看著黑漆漆的天上發呆,很累似的,好像再也不願意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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