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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北看他完成第二跳,幾乎是落荒而逃,竄到休息室龜縮起來,妄圖逃避現實。
“喂喂,Marry!”陳立在觀眾席上朝他喊,“你悠著點啊,別把他心態搞崩了!”
“艹,剛才讓我全力以赴,現在又讓我悠著點,什麼話都讓你說了。”馬力朝他比了個中指,囂張地說,“老子才不,我要贏給你看。第二名算啥,我可是冠軍!”
馬力把擦頭髮的毛巾筆直丟個他,帶著滿身水汽轉過去。
“我說你現在勸住也沒用,小北心態已經崩了,這麼下去不知道能不能穩住前三。”教練看著自己的手心和手背,只覺得肉疼。
要是他倆因為這場比賽結下樑子,可真就得不償失了。
教練正擔心呢,旁邊經紀人忽然咋呼地喊,“祖宗,你幹啥去?”
“尿尿。”季凌站起來,敷衍地丟下兩個字。
經紀人當然不信,約過座位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往他褲子上蹭,“祖宗你冷靜點啊,人家正比賽呢,你現在過去違反規則。”
季凌嫌棄的踹開他,在經紀人肩膀上踩了腳,“誰說我要去了?你再不放開,等會我抽了泳池的水把你從跳台上推下去。”
那就真是從高處撞水泥板了,經紀人手一哆嗦,立刻撒了手。季凌涼颼颼瞪他兩眼,轉身決絕的離開。
教練古怪的盯著他,總覺得這經紀人平常看上去挺精英的,自從上次被他在腦子裡操到死之後,腦子就神神叨叨不太正常了。
難道神經病真能通過體液傳播?
林小北抱著膝蓋蹲在角落裡,臉埋在雙腿間,不想聽周圍的動靜,也不想看馬力現在的樣子。
他不清楚自己是因為比賽快輸了難過,還是因為類似於‘遭受背叛’而覺得傷心。
縮在角落裡,忽然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了。
正當他自怨自艾呢,旁邊工作人員抱著條藍色的浴巾跑過來,急匆匆趕到林小北身邊。
“林小北選手?”工作人員叫了聲,見他沒有反應,又提高聲調喊,“林小北選手?”
林小北這才抬起頭,眼底還帶著來不及掩飾的脆弱,“怎麼了嗎?”
“給,這是有人讓我交給你的。”工作人員把浴巾放在他懷裡,忍不住又吐槽,“都說了,裡面真的沒有那麼冷啊。”
林小北沒把她的話聽進去,站起來猶豫了會,慢慢展開浴巾。
這條浴巾應該是跟上次那條一起買的,依舊是藍色帶了貓耳朵。
他抖了抖,也沒從裡面找出紙條之類的東西。
林小北默默把浴巾裹在身上,心情依舊沒有好轉。
他低下頭不經意的掃了眼,在浴巾角落看到黑線繡上去的一個太陽和一棵樹。
十歲的林小北還在讀小學,各科成績差的要死,包括所有小朋友都喜歡的美術課。期末考試老師讓畫家裡人,林小北畫了一個太陽和一棵樹,成功得到0分的好成績。
季凌看到他美術作業,不是很理解,“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的家人啊…”林小北委委屈屈地指著畫畫本上兩個圖案,“你是太陽,我是樹。只要有光明的地方,你就會陪著我。”
只要有光明的地方…
那邊,季凌很快回到位置上,經紀人警惕的看裁判席,所有的人胳膊腿健全,看上去沒有遭受不法分子的暴力威脅。整個跳水館的人也都各司其職,沒有被洗腦什麼的。
“你幹啥去了?”經紀人不放心的問。
“尿尿。”
“尿尿需要繞那麼大一圈?”經紀人顯然不信,“你應該直接解開褲子尿到游泳池裡才對吧!”
“咦?”霖逸驚訝的躲開,“你怎麼也那麼做?”
其餘人:……
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林小北忽然就平靜下來了,調整好了心態。剩下幾個動作,他都完成的非常順利,分數也一點點往回追。
被他追趕的馬力沒有絲毫慌張,舉手投足間滿滿都是勝券在握的勢在必得。
到最後一個動作了,他們之間還差九分。
林小北沒有馬力那麼會算分,不知道要怎樣能用最小投入追回分差。
只能全力上了,他咬咬牙,想贏的念頭侵占他渾身整個細胞。長到十八歲,從未有過如此真切的臨場感。
林小北放空自己,摒棄腦內所有雜念,背身站在跳板上,縱身一躍——
...
跳水比賽正式結束,陰了幾個小時的天空淅淅瀝瀝飄起小雨。
更衣室內非常安靜,空空蕩蕩仿佛沒有人在。
陳立推開吱吱呀呀的門板,站起來繞過幾排柜子,在角落找到從結束到現在一直躲在這裡的馬力。
他蜷縮在角落的陰影處,整個人顯得無比落寞。
窗戶正開著,從外面飄進來的雨絲落進來,在馬力臉上落下兩道水痕。
安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這個人長得眉目端正,特別帥。
“喂,Marry你這擺的什麼死人樣?”陳立從架子上扯下來一條大毛巾,劈天蓋地遮在他臉上,彎下腰半跪半蹲著替馬力擦乾頭髮,故作輕鬆地問,“你拿了冠軍啊,選拔賽第一呢!現在應該跟我死命炫耀,把我鄙視到塵埃里才對。”
馬力任他像擦狗毛似的撥弄自己頭髮,依舊蹲在角落沒有動。
他抿緊唇,明顯感受到身體脫力,渾身的精氣都被抽空了般,心裡空落落的。
“辛苦了,哥們。”陳立幫他擦完頭髮,低下頭用前額挨著他的腦袋,聲音壓得很低很低,“真的,辛苦了。”
“我該結束了…”馬力啞著嗓子說,帶著點笑意。揭過那層笑,背後苦得出奇,“結束了啊。”
“賽季才開始呢,哪結束了。”陳立把他拉起來,把馬力壓在牆上,努力想要把他從現在的狀態里拉出來,“你拿了選拔賽第一呢,前途無量啊。”
馬力偏過頭,靠在牆壁上,整個人寫滿了頹廢,“以前或許是前途無量,現在我喚醒了那個怪物,哪還有機會?”
最後一跳,馬力猜到林小北會用反身三周半來決勝負,退無可退的也選了反身三周半。
他練這個動作一年半,沒有哪次比這回發揮的更完美,裁判打得分數也前所未有的高。然而同樣的動作,同等條件下,他差了林小北八分。
如果當時降低動作難度,這次選拔賽絕對是林小北贏。
讓林小北理解比賽的目的完美達到,他也成功得到第一,可馬力還是非常的不甘心。
僅僅是國內賽,他卻看到了自己的極限和差距。
陳立跟他前後腳進省隊,這些年每天訓練都在一起,程度相當,自然能明白馬力的想法。
馬力的極限,等同於他的極限。
而現在,他們眼睜睜看著隊裡後來的小孩超越過去,把他們都拍死在沙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