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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只有十幾個人,卻也擺了兩桌,夫人們坐一桌,蕙畹等年輕的女孩子坐一桌,蕙晴年紀太小,仍然跟著小嬸坐了,丫頭們捧了銅盆進來,供大家淨了手,飯菜才上來,卻也精緻體面,蕙畹仍是喝不慣酒的,所以等倒酒的丫頭過來斟酒,伸手按住酒杯道:

  “你不用管我,我不喝酒的”

  小丫頭瞧了其他人一眼,李毓蘭卻開口道:

  “今兒年還沒過,且來了這裡,哪裡有不吃酒的道理,給她倒滿了”

  秋桂忙開口道:

  “幾位小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自來是不吃酒的,因著……”

  秋桂的話沒說完,張雪慧就厲聲道:

  “我們主子說話,可有你一個丫頭插話的道理,真真沒規矩,看來素日裡也是個缺管教的”

  秋桂跟在蕙畹身邊這些年,也掙了些體面,如今誰見了不是客客氣氣的,偏這張雪慧無故給自己難看,不禁臉色又紅又白的,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在坐的其他人也都知道他們的關係,樂得看熱鬧,故在一邊不做聲的瞧著,倒酒的小丫頭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愣在那裡,張蕙畹目光閃過一絲氣惱,似笑非笑的看了張雪慧一眼道:

  “幾位姐姐不知,只因我小時常犯咳疾,大夫交代不可吃酒,以免勾起病根,故這些年真沒吃過酒,我這丫頭自小跟著我,雖是丫頭,但也算半個姐姐,娘親特特的叮囑了她的,讓她看管著我點兒,所以我尚且要聽她的話呢,再說她原是一心為我著想,難道我是那分不清好壞的糊塗之人,倒來責怪她沒規矩嗎,姐姐們說妹妹說的可是”

  一番話說的懇切非常,且把張雪慧也暗諷了回去,張雪慧卻不罷休繼續道:

  “我倒不知道這個竟是妹妹的家規,這要是在我們家是萬萬容不得的,若有那沒規矩的,立時攆了出去,不然也是打一頓板子,讓她長長教訓”

  蕙畹不禁暗暗皺眉,自己本處處給她留餘地,不想她竟如此不知上下里外,心裡不禁有些真惱,話頭也冷了下來:

  “想來我們家是忠厚良善之家,和姐姐家畢竟不同些。”

  張雪慧尖聲道:

  “你是說我家不是良善之家嗎”

  蕙畹眨眨眼道:

  “我可沒說,我只說我家是良善之家,可乾姐姐家何事,姐姐這話問的稀奇,不知姐姐可知道,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典故嗎”

  張雪慧不禁一愣,一時竟跟不上蕙畹的心思,不知她這話什麼意思,她沒聽明白,在坐的可都不是蠢人,都不禁掩嘴低笑起來,張雪慧知道自己不知怎的又落了下風,不禁更是惱了,待要說些什麼,卻被王夫人一聲嚇道:

  “雪慧,你妹妹從來不吃酒,這個我是知道的,你好生坐下吃你的酒就是了”

  張雪慧向來有些懼怕王夫人,不禁住了口,訕訕的坐了下來,只是心有不甘的盯了蕙畹一眼,秋桂瞥了她一眼,心道這個真真分不清里外,怎麼說,將來也是要嫁到張家的,怎的還沒過門,倒先來得罪起了小姑子,若不是自家小姐有涵養,就憑她,十個也不是小姐的對手,真真是個蠢人,不禁暗暗為大少爺不值。

  王夫人見嚇住了雪慧,側頭卻滿含深意的看了一眼趙氏,心道這麼個靈透圓滑的娘,怎麼生出了這麼個沒成算的丫頭,若是掂量著張家良善,嫁過去任意胡為,這算盤可是打錯了的。李毓蘭在一邊卻微微笑了,心道這才是那個丫頭嗎,犀利不吃虧,瞧著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心裡也不禁暗自為這個張雪慧致哀,有這麼個小姑子,想來這一輩子也別想站了上風去,兩人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嗎,還自己往上找,真真傻的可以。

  正想著,一抬頭正對上蕙畹的目光,蕙畹突然眨眨眼,悄悄沖她做了個鬼臉,李毓蘭不禁失笑,說實話,自上次的賞荷後,自己實在不討厭她,雖然鬼精鬼精的,卻也是個敢說敢做的慡利性子,比自己慣常接觸的閨秀都要順眼些。

  小嬸早就瞧著他們這一桌的動靜了,心道這個張雪慧可真真不看事,回去勢必要親自寫書信回去,讓嫂子仔細再掂量一下,這樣的媳婦娶回去可不大妙,左右現在還可轉圜,不然若等成了親,木已成舟,就啥都晚了。

  打定主意,遂也不大理會趙氏。一時飯畢,下人上了香茶,幾人仍坐著說話,不妨對面水榭卻影綽綽的好像來了人,王夫人忙讓身邊伺候的人去瞧,回來笑道:

  “是大少爺宗偉少爺和張家的兩個公子,吃了飯,在那裡賞梅談詩呢”

  蕙畹不禁心裡暗笑,若說博文宗民倒有可能,宗偉和博武湊到一起,再不會做如此風雅之事的,王夫人略略瞧掃了一眼在坐的幾個夫人和各家閨秀,心道這倒是個好機會,遂笑道:

  “我道是誰,原來是他們幾個,你去把他們叫到這裡來,各家夫人長輩在此,既然來了,哪裡有不來拜見的道理”

  婆子領命而去,不一時,四人就進了清水閣,當頭的是宗民,宗民進了清水閣,目光掃過蕙畹,臉上似有埋怨之意,蕙畹卻躲開他的目光,別過臉去和秋桂說話,宗民臉上不禁一陣暗然,幾人見過禮,蕙畹暗暗掃過在坐的幾個閨秀,均臉色微紅著,用餘光偷瞧著四人,即使刁蠻如張雪慧,都有些羞澀婉轉之態,蕙畹不禁暗笑。宗偉目光掃過幾個閨秀,瞧見蕙畹,不禁笑道:

  “原來你今兒真來了,我聽說你身子不適,以為你定在家裡貓著呢”

  蕙畹不禁白了他一眼,心道自己又不是過冬的熊,貓什麼貓,眾人知道兩個張府頗有淵源,且素來走得親近,想是平時熟慣了的,倒也都不太在意,王夫人笑道:

  “你們看了這會子梅花,可有了好詩句不曾,我們都是不讀書的,看了這麼久,也沒甚大用,比不得你們,都是讀書中了舉的”

  宗偉卻笑道:

  “嬸嬸說的哪裡話,你們這裡可是有個讀書精到的,我和哥哥都甘拜下風自愧不如呢”

  眾人都是一愣,王夫人卻知道他說的是蕙畹,不禁抿嘴低笑了兩聲,眼睛瞧了蕙畹一眼沒說話,張雪慧卻是個急性子開口道:

  “你說的誰”

  宗偉看了自己這個隔母的妹妹一眼,不禁暗暗皺眉,側頭瞧了一眼博文,不禁低嘆,博文卻才注意到張雪慧,看宗偉的神色,大約也知道,想來就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不禁掃了兩眼,容貌倒也出挑,只說話有些莽撞,瞧著不是個穩重的性子。李毓蘭卻開口道:

  “那裡說別人,定是咱們未來的世子妃了,聽說皇上都稱有詠絮之才呢,可見是個有大才情的”

  張雪慧卻最聽不得,人家稱讚蕙畹,冷哼了一聲道:

  “她不過一個十多歲的小丫頭懂什麼,想來是皇上顧著世子的面子,略稱讚兩句罷了,你們還當真了”

  話音甚是不中聽,蕙畹不禁眼角微微抽動,心道這是個什麼人啊,這麼蠢,自己的未婚夫在此,還不懂得收斂,卻還和自己過不去,難道把自己打壓下去,比在未婚夫前留個好念想還重要嗎,簡直不可理喻,遂也不理會她。博文搏武卻從小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妹控,哪裡聽得如此貶低蕙畹的尖刻之言,遂也不管對方是誰,當即兩人就沉下了臉色,博武笑道:

  “雖說畹兒今年不過十多歲,但洪先生前日看了她的畫作也連連稱讚呢,難不成帝師的話也當不得真嗎”

  博文冷冷瞥了她一眼道:

  “敢說皇上的話當不得真,你不知道君無戲言嗎”

  張雪慧不成想自己不過一句話,這兩個人竟然就如此當面駁斥自己,使自己下來不來台,最令人恨的,其中一個還是自己的未婚夫婿,卻也不給自己留一絲臉面,張口就是一句君無戲言,難不成自己一句玩笑話,皇上還能問自己一個欺君之罪嗎。

  想到此,不禁覺得委屈非常,望著博文,眼睛裡竟是有些晶瑩的淚光閃動,蕙畹一瞧不好,急忙上前笑道:

  “雪慧姐姐說的不錯,我原不過是些許認識幾個字罷了”

  蕙畹原是來打圓場,卻不想張雪慧這半天沒落著一點兒好,早就氣不打一處來了,這時見她出來賣好,不禁有些耍起刁蠻來,伸手一推蕙畹道:

  “不用你裝好人,你這個討厭的臭丫頭”

  蕙畹身量小,被她一推,不防備,卻被推了個踉蹌,眼看就要坐在地上,卻被宗民從後面扶了一下,才堪堪站住身形,博武頓時大怒,揚起巴掌就要打過去,小嬸一看不好,急忙大喝一聲道:

  “博武你作甚”

  蕙畹回過神,急忙上前一步拉著博武向後退了開去,博文臉卻一陣青一陣白的甚是難看,盯了張雪慧半響,突然轉身對小嬸道:

  “這門親事就此作罷,待大考後,我自回去向爹娘稟明”

  接著轉身對宗偉深深一揖道:

  “貴府門第高華,我張博文高攀不起,請轉告世伯,回頭稟明了父母,定上門退婚領罪”

  說完一甩袖子,轉身出了清水閣揚長而去。

  無知無畏

  張雪慧卻有些愣在當場,即使不懂人情世故,她也曉得,若是真的退了婚,自己的名聲也就壞了,可是看到張博文竟然這樣決絕,不禁又羞又氣嚶嚶哭了起來,博武牽著蕙畹道:

  “畹兒咱們家去吧,這裡真真令人氣悶的緊兒”

  蕙畹當然不能這樣一走了之,遂也僵在那裡,場面一時難以收拾,王夫人不成想自己的一番好意,竟然成了這個樣子,心裡不禁暗暗悔恨不已,眾人一看這樣,那裡不會看眼色,紛紛告辭離去,不過一會兒工夫,竟是只剩下了這兩家人。

  趙氏雖知道自己女兒做差了,可瞧見博武一個小叔子竟然想打未過門的嫂子,不禁也有些氣憤難當,且他還不依不饒的嚷嚷著要退婚,不禁拉著女兒擦了擦眼淚道:

  “不是我護著自己的閨女,就算雪兒做的差了些,你這小叔子想打未過門的大嫂,終是說不過去吧”

  王夫人不禁瞪了她一眼,心道沒看見人家都要退婚了嗎,還挑這理,博武卻不是個軟性子,當即回道:

  “我們張家總共就畹兒一個女孩,不妨告訴你,誰要是敢欺負她,就是天王老子,我也是不怕的,勢必要拼一個你死我活才罷休,家裡雖是母親掌家,可我和哥哥娶親,若是過不了我妹妹這關,就是仙女下凡,我們也不稀得要,那裡還來的什麼嫂子”

  趙氏一向聽說張家書香傳家,本來以為都是軟性子的斯文人,卻不妨這個博武如此蠻橫護短,不禁有些錯愕,王夫人一看,急忙瞪了他們母女二人一眼,繼續打圓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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