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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女蘇宛若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宛若到了近前,跪在大殿之上,趙璣不禁一曬,蘇宛若畢竟不是賢妃,姨甥二人雖像,內里卻大有分別,賢妃不過汲汲與夫妻的小情愛,蘇宛若卻是帶著骨頭的女子,雖不卑不亢,可他封公主的聖旨已下,且,她穿著這身公主的袍服,跪下卻自稱臣女,不喊一聲父皇,足見這丫頭的骨氣。

  這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雖接受了和親,當了這個和慧公主,卻仍跟他無絲毫父女之份,高傲的蘇宛若,即便跪在大殿自己的腳下,依然不顯絲毫畏縮,那種昭昭氣度,趙璣都有些意外。

  這個恩謝的真是含義分明,趙璣目光一凜,繼而笑了笑:“皇兒平身,今後該稱呼一聲父皇了”

  宛若站起來,不在低頭頷首,而是直直看向前面,九龍寶座上的男人,此時的宛若真是一點都不怕了,殺人不過頭點地,牢也做過了,家破的滋味也嘗過了,這一切都是上面這位皇上賜予的。

  他最平常不過的一句話,就可以用她家全家滿門來陪,就為了不想讓她嫁給睿親王,又能封住趙睎的念頭,生殺予奪,從來都是上位者的權力,可宛若覺得,趙璣缺少作為一個仁君的資格。

  或許帝王之術,從小耳濡目染就是陰狠毒辣不擇手段,可宛若覺得,仁才是真諦,以前她怕他,是因為他可以隨意就處置了自己,自己的一條小命在他手裡猶如螻蟻,現在不然……

  有和親這道護身符,她已不必再怕了,這麼多年,見過皇上無數次,像這樣直接注視的情況,從來沒有過。

  宛若是想看清九龍座上的皇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可以罔顧妻兒的性命,就為了給一個寵妃報仇,可以隱忍十幾載之久。

  這些雖是皇室隱秘,卻也是人盡皆知之事,私下裡都說皇上是情種,痴情雲嬪十幾載不變,可宛若覺得,這是個爛透了的男人,痴情不過幌子,如果真心愛一個女子,就算那女子死了,怎麼可能繼續跟別的女人同床共枕,翻雲覆雨。且,雲嬪之後,又有多少嬪妃上了龍床,因此皇上這情種當得真正噁心。

  趙璣眉頭微攏,這丫頭,這是什麼眼神?如何竟忽然有了這麼大的膽子,如此放肆的望著龍顏,趙璣頗為訝異的發現,從牢里出來,走進這大殿的蘇宛若,已判若兩人。

  自己貴為天子的威懾力,在蘇宛若面前仿佛蕩然無存,甚至,她望著自己的目光,那麼明顯的不屑,仿佛他可厭可憎……

  “宛若……”

  趙睎低聲囁嚅一句,宛若微微側頭,趙睎忽然覺得,就在這大殿之上,兩人明明距離如此之近,卻仿佛隔了天塹鴻溝一樣渺不可及,且,在宛若這樣的目光下,趙睎發現,自己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皇上微微皺眉,也怕使節看出什麼端倪來,糙糙說了兩句場面話,宛若便退了下去。南夏新皇三月初一登基封后,因此宛若和親的行程,也不可能慢慢來,從京城到夏都,快馬加鞭也要七八日,何況她們這一行和親的繁瑣車駕,快著說也要半月,故此,根本沒什麼耽擱的時間。

  在藏月宮留兩日,便要啟程,身邊上下忙碌翻天了,只宛若一人閒著,攏了一爐香,靠在窗下的榻上看書,忽然想起一事道:

  “崔嬤嬤,你讓人去蘇府問問,我的琴可還在,若在,便取了來。”

  崔嬤嬤應了一聲,找了兩個小太監出宮去取,不大會兒功夫,取了兩把琴回來,宛若看了看,一把是睿親王所贈的飛泉,一把是承安留下,雖無名,意義卻不同,略思忖半響,抬手指了指那把飛泉:

  “此等好琴,我生受不起了,崔嬤嬤,你讓人送回睿親王府去吧!”

  崔嬤嬤臉上有些為難:“公主,既是王爺所贈,巴巴退回去恐不妥當。”

  宛若揮揮手:“帶了去才更不妥。”

  崔嬤嬤想了想覺得公主思量的周詳,便應了一聲出去。宛若看了會兒書,忽聽有笛聲傳來,宮裡寂靜,笛聲穿房越脊,竟分外清晰,仔細聽,卻是一首頗為生僻的曲子,宛若沒聽過的,品了會兒,覺得曲中頗有山高月小之意。

  宛若放下書,走了出去,宮女忙給她披上斗篷,二月里雖立了春,春夜卻極寒,宛若一出來,就覺得有點冷颼颼的。

  天氣卻甚好,一抬頭四角天空中高懸著一輪明月,周圍朦朦朧朧,圍著幾顆寒星明明滅滅,月一點不小,大約因她站在平地上的緣故。

  順著廊子走了十幾步,笛聲越發清晰了些,過了側殿,便是月洞門,月洞門那邊是以前宛若進宮的住處沐雪齋,宛若記得院子裡有兩株梨花,如今可不知開了沒?

  想著,便邁步過了月洞門,今年春早,院子裡的梨花雖未開,卻打了小小的花苞,映著廊下的大紅宮燈,倒也不顯枯枝難看。

  宛若走過去,坐在那邊廊凳上,仔細聽,笛聲是從旁邊霜雲殿裡傳來的,霜雲殿如今還是趙睎的住處,除了趙睎,還有柳彥玲……這笛聲依依,頗有幾分怨意和無奈,跟趙睎的性格頗不相合。

  宛若聽了一會兒,便站起來向回走,剛走兩步,霜雲殿那邊的笛聲便停了,相連的小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趙睎走了進來。

  手中玉笛,身上蟒袍,金冠玉帶,唇紅齒白,立在那裡,夜風鼓動他的衣袂簌簌作響,月光斜斜落在他身上,有種飄飄脫俗之態,只可惜他臉上卻是懊惱怨憤。

  宛若掃了他一眼,扭身要走,卻被趙睎幾步追過來,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你可知,這正是我的心聲,從小到大,你都在我抬頭舉手便可觸及的地方,我總想著,登高一點兒,便能夠到了,可我登的再高也夠不著,我到了山頂才發現,你還在哪兒,不過山高月小而已,你不想跟我走,卻樂意去和親,是看重了南夏的皇后之位嗎”

  宛若定定望了他好半響突然笑了:

  “趙睎你該知道,我從來不在乎什麼皇后不皇后,這個公主,說白了也不過是籌碼罷了,我去和親,你父皇就徹底放心了,我蘇王兩家也能得保平安,犧牲我一個,能換這麼多,很值了,跟你走,恐怕咱們還沒出京城,就被你父皇的暗衛找到帶回來了,到時候,再一個拐帶王爺的罪名,扣在我頭上,我們家九族都不夠誅的,故此,趙睎,我認命了,你也認命吧!何況,我之於你,不過是少年的執念罷了,以後漸漸便會釋懷淡忘,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這樣最好”

  宛若說完,掙開他的手,轉身向回走,到了月洞門邊上,忽聽趙睎固執的聲音道:“我喜歡你,不是你說的執念,且,我不會淡忘更不會釋懷,你放心,蘇王兩家我會護著,你蘇宛若,我也會接回來,如果你想當皇后,就當我的皇后吧!”

  宛若愕然回頭,目光卻越過趙睎看向他後面:“彥玲……”

  ☆、宛若遠嫁

  柳彥玲實在不知,自己跟宛若是種什麼緣分,仿佛從遇上她伊始,便處在她之下,想躲開都不能,好容易明白了自己心中所屬之人,嫁了才發現,依舊躲不開,宛若就像影子一樣,如影隨形的跟著她。

  趙睎惦記著她,這個自己打小知道,卻釋懷不了,即便同胞姐妹,在情之一字上,也會反目成仇,何況她跟宛若?小時系上的心結,以前不覺,此時才發現,已經長在了心裡。

  柳彥玲嫉妒宛若,嫉妒得有點接近怨恨,這種怨恨縈繞在心頭快化成毒了,柳彥玲最恨宛若的,就是她總如此淡定,仿佛看透一切的看著她們,那種眼神仿佛譏誚,仿佛嘲諷,即便當時她是狼狽的階下囚,而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親王妃,在宛若面前,自己依舊矮了一頭。

  宛若外表隨和大度,實則高傲非常,她不跟自己爭,並不是自己一開始想的讓著,而是她不屑,不想,不用爭就手到擒來,爭什麼?

  柳彥玲這些日子都在想,如果讓她重新來過,她最不想認識的人,大約就是宛若,一輩子活在一個人陰影之下的滋味,她嘗夠了,而趙睎,根本就沒把她當回事,成親了,獨守空房至今,甚至現在,她還是女孩兒之身,這些隱秘的委屈,即便娘親問起來,她都不好意思出口。

  他根本就不想見她,更遑論共效於飛,他心裡只有一個蘇宛若,再裝不下旁人。蘇宛若和親遠嫁,柳彥玲心裡高興的,或許只有宛若走的遠遠,地遠路遙的,終其一生見不著面,趙睎才能斷了念頭。

  到那時,就像娘親說的,自己溫順俯就,讓趙睎知道自己的好,夫妻和美便在眼前了,現如今就看開點吧!

  這麼想著,可真的很難,趙睎的笛聲,既然能傳進藏月宮,更何況霜雲殿裡近在咫尺的她,早就聽著了,越聽越心煩,越聽心裡越難過。

  趙睎的難捨,趙睎的怨,趙睎的情,一曲盡訴,她悄悄出來,順著笛音尋來,他站在與沐雪齋相隔的門前,對著那扇小門一遍又一遍的吹著同一個曲子,他心裡想著門那邊的宛若,而自己站在他後面山石後,望著他。

  故此,把兩人的話也聽了個清楚明白,聽明白了,心裡那股子憋悶的怒火就再也壓制不住,他當皇帝,皇后不是明媒正娶的自己,而是蘇宛若,自己簡直是個最大的笑話。

  柳彥玲的目光划過宛若落在趙睎身上,呵呵笑了兩聲,初春夜裡,她的笑聲隨風入耳,竟有幾分毛骨悚然之感:“你想讓人家當皇后,也得問問人家願不願意,這樣剃頭挑子一頭熱,不是自作多情嗎?”

  柳彥玲的話尖酸刻薄,趙睎卻沒惱,只淡淡掃了他一眼:“我自作多情與你什麼相干?回去好生當你的王妃吧!我跟宛若的事兒,輪不到你摻和。”

  兩人從小就鬥嘴,這麼多年了,這冤家都當成了習慣,指望趙睎謙讓,根本不可能,柳彥玲被他兩句堵回來,更是大怒,幾步上前,站在趙睎前面,叉著腰:

  “趙睎你別忘了,我是你親自娶進宮來的,你是親王,我是王妃,你若是皇上,皇后非我莫屬,而宛若,即便你將來搶回來,你們倆個兄妹名分已定,難道你甘冒大不違,背上不倫的千古臭名。”

  趙睎皺著眉看著她:“那又如何?亂不亂倫,只要我順了我的心就可,別說宛如是什麼記名的假公主,就是我親妹妹,又怎樣?”

  “趙睎,你無恥……”

  宛若不禁暗嘆一聲,也不想再跟兩人糾纏下去,扭身去了,趙睎也沒再喚她,該說的早已說了無數遍,剩下的就是做了,只這麼定定望著宛若的身影,眼中陰晴不定。

  直到宛若的身影沒在藏月宮中,他才轉身,冷冷瞥了眼柳彥玲:“在宮裡住膩歪了,就回你們柳府去,居功自傲,你父親有什麼功,敗軍之將,尚需和親苟安,別以為有你父親撐腰,你就如何了,皇家的規矩不容褻瀆,你該好好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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