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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起旁邊兒掛的瓢舀了半瓢,咕咚剛灌了一口,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兒道:“好喝不?”

  福平一口水嗆到了鼻子裡,咳嗽了半天才緩過來,心說,大白天的這位姑奶奶怎跑這兒來,他可惹不起這位,忙放下瓢,打跌起諂媚的笑臉迎過來道:“姐姐怎來了,趕是昨兒落下了什麼東西不成,您使福安來知會小的一聲,回頭給您送過去,姐姐跑一趟,白累了腿腳兒。”

  曉曉知道這小子嘴甜,可今兒她不吃這一套:“走這幾步還累不著我,昨兒忘了,今兒一早才想起來,昨兒夫子給我寫了半篇字兒當帖兒臨著寫,一忙活就忘了捎回去,剛進去找了一圈沒找著,就來尋你,趕不是你收起來了……”

  ☆、第37章

  福平一聽,剛喝下去的一口井水瞬間就結成了冰疙瘩,堵在胸口連心都拔涼拔涼的,心說自己這事兒是沒少干,可也分得清白著呢,哪些是能拿出去的,哪些是不能動的。

  昨兒晚上,這姑奶奶的東西可都是自己收的,筆墨紙硯,連帶相爺給她新寫的那張貼兒,他瞧得真真兒,仔仔細細收在了提盒裡,還用那個玉獅子的鎮紙壓著,生怕路上一顛卷了角兒。

  自己袖起來那張,明明是相爺寫廢了的,那張紙上統共就三個字兒,他是沒瞧見寫,估摸是這位姑奶奶寫的不好,相爺手把手教著寫來著,以前多少回都是這樣。

  要說這位姑奶奶真不知怎麼投生的,這命好的,連老天爺都幫著她,在乾清宮御前混的風生水起不說,相爺跟前更得意。

  有時候,福平在外頭瞧著,就著燈影兒,兩人的腦袋都並成了一個,哪家夫子這麼教弟子啊,可見相爺眼裡,這位真是頭一份的要緊,得罪了這位,他死都找不著墳頭,明知道她這是有意為難自己呢,福平也不敢說什麼,卻也不能承認,支支吾吾的道:“姐姐莫不是記差了,小的不記著有落下的貼兒。”

  曉曉嗤一聲笑了,目光從他臉上落在他的袖子上,伸手一指:“你袖子裡那塊銀子怎麼來的?”

  聽了這個,福平心裡是一點兒熱乎氣兒都沒了,鬧半天這位姑奶奶閒的沒事兒,一早跟著自己呢。

  論說這事兒她知道自己倒也不怕,她再得意,不過一個宮女,沒權利處置太監,可架不住她身後頭的根兒硬啊!不說告訴相爺就是捅到李總管哪兒,也夠自己喝一壺的,倒不如求求她,這位姑奶奶心一軟,就讓自己混過去了也說不定。

  想到此,福平也不吝惜,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假模假似的抹了抹眼角:“姐姐可饒了小的這遭兒吧,小的家裡頭窮啊,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說到這兒自己噎住了,曉曉倒替他接了下去:“怎麼著,你不會告訴我,你還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吧!不成想你本事倒不小,都進宮當太監了,還能下小的。”

  這話糙的,福平臉都有點兒紅,有時候福平就納悶,相爺究竟看上這丫頭哪兒了,依自己瞧,這丫頭兩面三刀的手段,比自己使的還好呢,當著相爺一面,扭過臉去又一樣兒,十四五的姑娘家,有時說的話兒比老爺們都糙。

  福平有些不自在:“那個,小的沒那本事,小的想說,下頭還有幾個弟妹得指望著小的。”

  曉曉懶得聽他漫天海地的胡扯淡,直截了當的問:“我問你,相爺的字兒在外頭怎麼個行情,這你總知道吧!跟我說了,今兒的事兒只當沒瞧見,若不說,你自己掂量著吧!”

  福平眨了眨眼,凍成冰疙瘩的心忽悠就暖了過來,暖呼過來之後,心裡頭納悶啊!便問了一句:“姐姐掃聽這個做什麼?”

  曉曉白了他一眼:“管呢,說不說吧!”

  能不說嗎,由此曉曉算知道了,她這位夫子的字兒真值錢呢,一字千金都不誇張,字兒畫論尺算,他夫子正經寫一篇字或畫一幅畫,一千兩銀子一尺也有人搶著要,只不過他的字畫輕易流不出去,估摸正是因為少,才更值錢。

  正經渠道得不著,福平這兒撿了漏,隔三差五的就能得一筆外財,曉曉那時候還琢磨過,就夫子給自己寫那些字貼兒,都加上足有厚厚一大摞了,這要拿到市面上去,得換多少銀子啊!

  這麼一想,頓時有種天上掉金磚的感覺,不是怕這金磚太大把自己砸死,她還真想把那些字弄出去賣了。

  話題又遠了,扯回來接著說她夫子,書畫剛說了,一字千金,可見其造詣,再說旁的,琴,曉曉沒聽他彈過,倒是聽過他吹簫。

  去年見御花園東牆根兒那幾竿兒竹子挺翠,那陣子正跟小白正讀李白的詩,誰家玉笛暗飛聲,

  散入春風滿洛城。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古園情,見這幾竿兒竹子,便起了歹意,一拍腦門,琢磨用竹子做個笛子玩兒。

  她自己是不會做,小白更不用指望,這點兒小事麻煩李進忠,曉曉自己都覺得,對不住他干爺爺,太大材小用了,好在身邊兒還有個萬能的弟弟。

  叫了福安過來問他知不知道宮裡誰會做笛子,不想那小子聽了嘿嘿一笑:“我爹就乾的這營生,砍了竹子做葫蘆絲也有,簫,笛子也有,做好了年根兒底下,挑到市集上能換幾個銀子,只我進宮早,只學會了挖蕭,旁的沒學會,卻這新竹子不成,需晾曬乾透的竹子方能使喚。”

  曉曉一聽眼都亮了,心說,自己白撿的這個弟弟還真是個人才啊,先頭竟沒瞧出來,因要用干透的竹子,也就沒禍害御花園的景兒,尋人從別處弄了干透的竹管兒,交給福安做了一支。

  竹簫做出來,曉曉拿著吹了吹,撒氣漏風,連響都不響,琢磨著讓人教教自己,就想起了慕容蘭舟,順嘴問了一句,不想她夫子真會,讓她拿了她的竹簫過來,他先過過眼。

  曉曉拿過來,他卻直搖頭,說這簫做的太粗,給小孩子當玩意兒還成,便這麼說著,也應景的吹了一曲,吹的是什麼曲子,曉曉不得知,只覺著瀟聲悠悠揚揚穿過朱閣綺戶盪在月色中,說不出那麼好聽。

  可見她夫子精通樂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他夫子是個不折不扣的才子,再說衣食,先頭曉曉見他大都穿著官服,大夏朝的官服不算多好看,至少在曉曉看來,不如漢朝的漂亮,不過慕容蘭舟穿上倒是挺順眼。

  明紫色團領配上窄翅烏紗帽或璞頭巾,雖威嚴卻也不失俊朗,後來見得日子多了,經常見他穿大襟袍戴四方巾,大襟,右衽,寬袍,多是藍色,用銀線盤繡著團花,或是五福捧壽,或是纏枝蓮,花樣不多,但穿在他身上,比穿官服多了幾分倜儻,越發顯得俊眉朗目身姿修長。

  想到這個,曉曉不覺有點兒臉熱,不是她自己瞎亂想,主要她是個無比正常的女人,身邊兒有這麼個帥氣的男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很難不瞎想,尤其慕容蘭舟雖位極人臣,年紀卻實在不算大,論真實的心理年齡,自己跟他比跟小白近多了,雖說自己經常裝蘿莉,也實屬無奈之舉,偶爾他靠自己太近的時候,曉曉那顆心還是不爭氣的亂撲通。

  又有點兒遠,回來再說吃,曉曉不大清楚他在家天天吃什麼,不過逢著節氣,他讓人給自己送來的吃食點心,樣樣兒不輸宮裡的御膳房,甚至更精緻。

  有幾次,曉曉還琢磨是不是他把御廚叫到相府里去了,還有這茶,茶慕容蘭舟只吃這一種,敬亭綠雪。

  得意於在乾清宮茶房裡頭待過一陣兒,身邊兒還有個丁香,曉曉十分清楚這敬亭綠雪有多珍貴。

  先不說,繁複的製作工序,只說產量,一年也才三百斤,大都進了相府,宮裡也是李盡忠特意留下來,預備著慕容蘭舟進宮時候喝的。

  後來曉曉也跟著喝,先頭沒喝出好兒來,就覺著比她以前喝的茶淡,後來喝的日子長了,偶爾再喝一口別的,立馬入不得口。

  所以說,這人的嘴不是天生就叼,是自己給自己養叼的,曉曉琢磨這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會兒在皇宮裡,守著天下最好的東西,吃穿上把自己養叼了,以後出了宮可怎麼著啊。

  不說別的,先一樣這靜聽綠雪就沒地兒淘換去,回頭自己得換點兒別的,畢竟也不會在宮裡待一輩子,就算將來小白成了事,自己頂多混一個榮華富貴傍身,也不能想幹啥幹啥啊,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自己也得提前做做準備。

  再說,這是自己往好裡頭想,自古權位之爭最是兇險殘酷,成者王侯,敗者賊,小白要是成了還好,要是敗了,自己這個幫凶,恐她夫子沒如今這般好言好色了,真下大獄殺頭也落個痛快,就怕他一生氣把自己發落出去做苦役,到時候自己還想吃想喝,涼水窩窩頭恐都見不著。

  這麼想著忍不住打了寒噤,慕容蘭舟皺了皺眉,伸手在她額頭上量了量溫度:“今兒可怎了,從剛才就不對頭,莫不是病了?”

  他的手有些涼絲絲的,貼在她額頭上挺舒服,曉曉心裡轉了個幾遭,忽得了個主意,鼓起勇氣望著他:“夫子對我這般好,卻弟子不成器,性子又莽撞,若有朝一日弟子行了什麼錯事,夫子會原諒弟子嗎?”

  慕容蘭舟深深看了她一眼,旁側的燭火跳了跳,落在她的眸光里,仿佛在她眼裡點了兩小簇火,火苗一跳一跳的,流轉而出的光芒比平日更璀璨了幾分,閃閃爍爍,似窗外天幕中點點群星。

  仿佛不知什麼時候起,小丫頭就長大了,長了個好齊整的摸樣兒,尋常的宮女衣裳,穿在她身上,一點兒不難看,反倒襯得她一張小臉淨白滑膩,透白的像剛熬出來的*皮,且觸感極佳,小鼻子有些翹,下頭一張紅菱小嘴,說話的時候一張一合,時不時露出嘴角一個小小的笑渦,這會兒不說話了,貝齒咬著下唇,目光一閃一閃望著自己,像是小女孩兒犯了錯求饒一般,可憐兮兮的模樣兒分外惹人憐愛。

  慕容蘭舟在心裡嘆了口氣,他是他悉心教導了三載的弟子,是他漸漸擱在了心窩子上的人兒,便她做了天大的錯事,他又怎捨得不原諒她呢。

  ☆、第38章

  慕容蘭舟的手指有些無意識的磨了磨,手指下膩滑的觸感,一時竟有些不捨得放開……兩人的姿態已經極其曖昧,尤其落在窗戶外頭的福平眼裡。

  福平剛還琢磨,這兩天相爺可該著忙了,外頭大臣們吵嚷著要選秀,又隱約聽見說北邊兒有點兒不太平。

  北邊兒那都是些什麼人啊,小時候跟著他爹去縣城裡賣柴火,瞧見過兩個蠻子,多高,福平當時小,也瞧不明白,就是覺著街上的漢子跟那蠻子一比都矮了一大截,那胳膊根兒粗的,跟家裡的頂門槓子似的,論起來一拳就把茶攤上的桌子打了個稀巴爛,眼睛也不跟人一樣,綠油油的,跟墳圈子裡的鬼火一個色,腰裡頭挎著大刀,耳朵上扎著老粗的銅圈圈,眼睛一瞪,瞧著就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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