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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此這針工局的宮女,也得從這些人裡頭挑,雖說有這番因果,不像之前那般嚴格,但至少女紅針線要過得去才成。

  秦嬤嬤先頭真沒當個事兒,莫說窮苦人家,就是世族千金,從小也要請人教針線,到了十二,繡個帳子做個鞋這樣的活計也該會了,哪想事與願違,且這丫頭說的不錯,針工局掌事的沈秀蘭本就與自己有些嫌隙,這一番對自己送過去的人定會百般挑剔,春桃那手好針線,晾他挑不出什麼來,只筱筱這丫頭去了,不定那婆子說出什麼話來,自己惹一頓閒氣倒不防,只恐她要為難這丫頭,若真如此,豈不弄巧成拙。

  又一想,自己的心意也算盡到了,她自己不爭氣也怨不得自己,想到此,只說了一句:“日後若有難處可去尚宮局尋我。”便去了。

  曉曉明白秦嬤嬤能說出這句話已經仁至義盡,尚宮局在哪兒她都不知道,哪兒找去,況在這宮裡,沒事就沒事,真有事兒了,尋她一個嬤嬤又頂什麼用,個人混個人的日子唄,能吃飽穿暖保住命,就比在梨花村強。

  這麼想著,曉曉對於自己分到哪兒倒不大在意,想在意也沒用,這事兒由不得她,走一步瞧一步吧!反正從踏進宮門開始,自己這條小命就算交給老天了,大不了不就死嗎,沒什麼可怕的。

  這是曉曉給自己做的心裡建設,也許改叫自我安慰更恰當些,最終曉曉分到了長春宮,跟曉曉一起分過來的是鄰村的胖丫頭槐花,也算熟人。

  跟著領路的小太監,穿過長長的宮廊便瞧見一處殿宇,瞧著挺氣派,可不知怎地就帶著股子蕭瑟破敗的氣息。

  領她們倆來的小太監叫福安,不大,瞧著也就十一二的樣兒,人挺機靈,話也多,估摸這一路都等著自己跟槐花問他掃聽呢,偏遇上自己跟槐花兩個什麼都不問,想來憋得夠嗆,到了長春宮前,再也忍不住道:“兩位姐姐倒真沉得住氣,也不問問這長春宮的底細。”

  槐花這才小聲問了一句:“什麼底細?”

  福安來神兒了,抬頭瞧了眼長春宮的匾額,低聲道:“說起這長春宮,可了不得,住過好幾位得寵的娘娘呢,遠的不說,就說先帝那會兒可是貴妃娘娘的寢宮,整修了七八回,外頭還不大瞧得出,進去裡頭你們就知道了,比皇后娘娘住的坤寧宮也不差什麼。”

  曉曉雖剛進宮,這個八卦也聽說了,這檔子事兒,想來天下沒有不知道的,死了的先帝如今被稱肅宗的那位,在位三十一年,先頭十年不說,後頭二十一年就喜歡鄭貴妃一個,據說這鄭貴妃狐狸精轉世投胎,生的妖嬈貌美,善彈唱,精歌舞,把先帝迷得,什麼皇后嬪妃都顧不上了,就寵著她一個,只鄭貴妃說的話,就百依百順,抬舉了鄭貴妃的兄弟在朝堂作威作福不說,把先帝的三個皇子,毒殺的毒殺,賜死的賜死,禍害了多少忠臣數都數不清了。

  總之,大夏朝到了肅宗這一代,簡直就是毀天滅地的災難,弄到肅宗臨死才開始發愁,自己的皇子一個個都死了,他晏駕之後,這大夏的江山托與何人之手。

  鄭貴妃便提議從近支宗室中過繼一個來當太子,肅宗雖心裡不願,卻事到如今,也無他法兒,病榻前招來群臣說起此事,慕容丞相忽道:“萬歲怎忘了,尚有一位皇子,十年前長春宮白姓宮女所出。”

  肅宗這才記起來當年的舊事,浴後見伺浴的宮女白氏,生的白淨溫婉,一時興起幸了她,過後怕被鄭貴妃知曉此事,鬧起來不得安寧,便把那宮女發落到冷宮裡去服侍廢后,不想那宮女卻有了身孕,後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生下個皇子,養到了二歲自己才知曉此事,自然也瞞不過鄭貴妃,為此鄭貴妃尋死覓活鬧了一場,肅宗煩不勝煩,正想如何處置白氏母子,不想沒幾日一場大火,燒了冷宮,廢后連帶宮女母子葬身火海,才算了了。

  記起此事,肅宗不免悔道:“夭壽的孩子,卿家提他有甚用。”慕容丞相才道:“想來有神仙庇護,當年殿下被宮人救出,流落民間,前日方被臣下尋回。”說著將一物呈與肅宗病榻之上。

  肅宗勉力睜眼一瞧,正是當日自己贈與宮女的青龍佩,遂傳小皇子覲見,封了太子,三日後肅宗崩,遺旨貴妃殉葬,鄭貴妃一死,風光了二十年的鄭氏一族瞬間分崩離析,現如今大夏朝真正掌權的人便是扳倒鄭氏一族的丞相慕容蘭舟。

  曉曉聽著這些都能想像其中的險惡,更何況當事人了,只不過無論多險惡都已是過眼雲煙,原來這長春宮竟是鄭貴妃的寢宮,怪不得剛分她跟槐花來長春宮的時候,那些宮女太監的目光那般怪異,想來都明白,鄭貴妃是小皇上的殺母仇人,小皇上既登了基,這長春宮既是鄭貴妃生前寢宮,又是小皇上生母當宮女的地方,自然是小皇上最厭棄的地兒,怪不得這長春宮看上去如此蕭瑟,想來自打鄭貴妃一死,這裡就跟冷宮無異了。

  想著這些,曉曉都沒聽清福安說的什麼,這會兒回過神兒來,見他唾沫橫飛說的正起勁,不防長春宮的院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個沒什麼表情的嬤嬤,年紀秦嬤嬤趙嬤嬤差不多,瞧那眉眼兒年輕的時候姿色定然不差,便如今仍可瞧出當年的影兒。

  福安顯然嚇了一條,打了個激靈拍了拍胸脯:“哎呦喂,成嬤嬤不帶您老人家這麼嚇人的,險些把小的尿都嚇出來。”

  那嬤嬤並未理會他,只目光掃過自己跟槐花說了一句:“這兩個宮女是分到長春宮的?”福安忙點頭,跟曉曉槐花說:“這是長春宮的管事成嬤嬤,兩位姐姐以後聽嬤嬤的吩咐就是了,小的身上還有差事,得趕緊回去。”撂下話轉頭跑了,溜的比兔子還快。

  曉曉槐花跟著成嬤嬤進了長春宮,真像福安說的,雖有些破敗,仍可看出以往的奢華,處處透著精緻,地兒也大,正殿面闊5間,黃琉璃瓦歇山式頂,前出廊,明間開門,隔扇風門,竹紋裙板,次、梢間均為檻窗,步步錦支窗。明間設地屏寶座,左右有簾帳與次間相隔,梢間靠北設落地罩炕,為寢室。東西配殿各3間,前出廊,與轉角廊相連,可通各殿,南面的抱廈是院內的戲台,東北角和西北角各有屏門一道,與後殿相通。

  想來當初那位鄭貴妃在此看戲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這裡會如此蕭瑟,偌大的一個宮苑,算上自己跟槐花一共才五個人,成嬤嬤帶著兩個老宮女,連個太監都不見,大約知道她們心裡想什麼,成嬤嬤沒什麼表情的道:“這長春宮是個什麼所在,想來你們倆心裡頭也明白,不用我再多說了,以往倒是有幾個人,死的死走的走,就剩下我跟碧荷碧蓮三個守在這裡,人少有人少的好處,你們倆跟著碧荷碧蓮分成兩班兒,每日把正殿跟東西配殿打掃一遍。”

  吩咐過後就把自己跟槐花交給了後面兩個大宮女,碧蓮碧荷兩位姑姑先帶著她們住處安置下,又說了宮裡的規矩,交代完後也到了晚飯時候,太監送了飯來,比曉曉料想的要好,葷素各一,配上白飯就算沒什麼滋味,至少能吃飽。曉曉剛還琢磨,瞧長春宮這破敗的樣兒額,能不能吃飽飯真是個問題,現在看來,運氣不差。

  總而言之,曉曉在這長春宮算安置下了,過了半個月,曉曉漸漸適應了長春宮的生活,越發覺得這裡合自己心意,人不多是非自然也少,活兒更輕鬆,每天把正殿配殿灑掃一遍,至多也就一個時辰,剩下的時間就沒事兒了,就算不出去,這偌大的長春宮四處逛逛一天也就過去了。

  有時候,曉曉覺著自己運氣也不算太差,要是在現代,想來這裡逛得買門票不說,還到處都是遊客,現在倒好,就她一個,想怎麼逛怎麼逛,前頭逛完了逛後頭,這天過了晌午,跑後頭的戲台上,逛了半天,累了就坐在戲台邊兒上,瞧著下頭空落落的庭院發呆。

  忽想起現代時去杭州西湖的時候,聽得崑曲兒,隔著水頗有味道,自己不大喜歡聽戲的,卻因那戲詞兒太美記住了兩句,貌似是這麼唱的,想著便把那詞兒念了出來:“裊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雲偏。”念完了,曉曉自己不禁摸摸臉笑了起來,誰說古人保守來著,杜麗娘這幾句,她光念著都覺春情蕩漾的。

  笑了幾聲,又坐了一會兒,估摸時候不早,曉曉站起來下了戲台,等她走遠了,旁側的屏門處轉出兩個人來……

  ☆、第9章

  頭先走出一男子,身穿明紫色團領衫兒,頭戴窄翅烏紗帽,帽下長眉墨染,斜斜插入鬢邊,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完美的鼻子下,削薄兩片唇,一張俊顏配上頎長挺拔的身姿,立在重樓之下,威嚴之中卻又透出幾分倜儻。

  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大夏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慕容蘭舟,慕容蘭舟今天進宮是來探皇上的病。

  自去年冬至宮宴之後,皇上就病了,太醫院請了脈只說偶感風寒,這偶感風寒一拖卻拖到了今年開春,仍不見痊癒,於情於理,慕容蘭舟這個丞相都該來問安,也不過走個過場罷了。

  莫說君臣之間,幾百年過去了,這偌大的紫禁城裡何曾有過半點兒真情,兄弟,姐妹,夫妻,乃至父子,無一不是你算計我,我算計你,金碧輝煌莊嚴肅穆的殿宇下藏著多少齷齪,恐怕數都數不清。

  慕容蘭舟一向不喜歡進宮,當年先帝在時,不得不進來,如今大權攬在自己手裡,一應政事便挪到了丞相府,皇上住的乾清宮正殿已經成了擺設,便每年三大節的宮宴,皇上也不過露個頭罷了,滿朝文武番邦各國,誰不知大夏朝掌權的是他慕容蘭舟,他已經站在了頂峰,只差一步就夠著天了。

  便如此,他也未覺著歡喜,每次進宮,仍覺心裡那股鬱悶之氣無處發泄,今兒從乾清宮出來,本想出宮回府,經過長春宮後殿,忽聽見有人說話,便在屏門處住了腳,側耳聽了一陣兒,念的是南曲牡丹亭里里的幾句,倒是應景,聽聲兒頗為稚嫩,像個小丫頭,想來是今年新進宮的小宮女,只才十二的丫頭便有這般心思了不成,倒勾起了慕容蘭舟的好奇之心。

  進了屏門,往戲台上瞧了瞧,只見一個穿著綠色的衣裳小宮女,坐在戲台邊兒上,兩條腿垂在戲台下,兩隻小手摸著臉傻笑呢,慕容蘭舟的角度瞧不清小丫頭的正臉,只看見她身後的大辮子,辮稍兒繫著紅綢繩,因她搖晃著小腦袋,鞭稍兒也隨著一盪一盪的,慕容蘭舟不覺想起滌盪在水邊的柳枝。

  她的聲音雖稚嫩卻軟糯清甜,只是念出來,慕容蘭舟都覺異常好聽,一剎那,心裡那股鬱悶之氣倒衝散了不少。

  慕容蘭舟並未進去,等曉曉站起來跑了,才走出來,瞧著那綠色的身影隱沒在長廊一頭,不禁搖頭道:“這丫頭倒是心大,分到這長春宮來,還能這般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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