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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俊賞反而是幾個人中最鎮定的,因為程鑫早就說了想逆襲做學霸,雖然後來並沒有什麼行動,現在他這麼說出來,那肯定是下定決心了,他圈住程鑫的肩用力摟一下:“加油,鑫哥!”

  程鑫被徐俊賞的摟肩拉回了現實中,再抬眼看陳昕,發現他已經看別處去了,剛剛那一眼的溫柔仿佛是錯覺,然而自己心中的感受卻那麼真實,他真的覺得,如果能讓陳昕這麼溫柔地一直看自己,讓他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好好學習算什麼!

  月考還是考兩天,一個教室坐六十人,高一高二各半,前後是同年級的同學,左右是不同年級的人,這麼排是儘可能避免作弊,當然前后座作弊恐怕避免不了。不過既然都是按照成績來排的,像程鑫這樣的差生前后座也好不到哪裡去,所以都沒有作弊的價值。

  這次不一樣,程鑫前面是陳昕,他是意外才排到這裡的,當他周圍的同學在抓耳撓腮時,他在奮筆疾書,當周圍的同學在左顧右盼時,他還在奮筆疾書,當他周圍的同學無聊得打瞌睡時,陳昕則在仔細地檢查。

  他沒忘記要照顧一下後面的程鑫,然而程鑫很安靜,並沒有做任何小動作,唯一一次點了一下他的後背,陳昕扭過頭去,則聽見他說:“沒帶橡皮,借我用一下。”陳昕將橡皮遞了過去,監考老師早就注意到兩人的動靜,看見只是傳了塊橡皮過去,也沒說什麼。

  考試的時間過得飛快,陳昕的飯卡還沒法補辦,估計要等放假上來之後才能辦了,這陣子他一直都是借程鑫的飯卡。考試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程鑫每頓都要揀最好的菜打,說給陳昕補充體能,陳昕不好拒絕,只是認認真真地將每樣菜的價格記下來,然後將帳記在他的小本本上,說等卡補辦了再還給他。

  程鑫發現陳昕記帳,便不再自作主張給他打菜了,他生活費有限,現在花多了,以後就要省吃儉用。程鑫知道陳昕的生活比較簡樸,不像別的同學那樣柜子里塞滿了水果、牛奶和各色零食,兜里有幾百上千的零花錢,他除了吃飯,很少吃別的東西。程鑫倒是很想將自己的東西都給他吃,但是陳昕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他不願意接受他的救濟,程鑫也不勉強他接受,自己這麼強加給他,在陳昕看來,就形同於施捨,挫傷陳昕自尊心的事他不能再干。

  星期四下午考完文綜就放假了,到星期二下午返校,說起來有五天,實則只有四天半,還有半天時間在路上,大家都有些不滿足,不過既然已經放假了,先不想那麼多,回家先玩再說。

  程鑫收拾好東西,卻有些不想走,他以前是一放假就迫不及待地往回跑,和一個月沒見的電腦手機相親相愛去了。此刻他坐在床邊看著陳昕拆被套:“你這是要帶回去洗?”

  “嗯,我、我拿回家洗。正好天、氣好,洗、洗了也好干。”陳昕將被套拆出來,將被胎疊好。

  程鑫說:“帶來帶去的多麻煩,要不我幫你拿到雋哥那兒洗吧,他那兒有洗衣機,方便。”

  陳昕聽說趕緊擺手:“不、不用了,這又不重,我自己帶、帶回去就好,不麻、麻煩老師了。”

  程鑫又問:“你回家去哪兒玩?”

  陳昕停下來:“不去、哪,就、就在家。”現在三月了,天氣暖和了,爺爺奶奶要翻地種東西了,他回去應該能幫點忙。

  “你家在哪兒?我有空去找你玩吧。”程鑫貌似隨口問。

  陳昕低眉斂目:“我、家有、有點遠,不好玩。”他家在鄉下,對習慣了現代化的城裡孩子來說,那是既落後又不方便,尤其是他家特別老舊,他從來都不會請同學去家裡玩,因為怕他們習慣不了他家的廁所。

  程鑫笑了:“能有多遠,我會開車,自己開車去。雖然我還沒拿到本,嘿嘿。”

  陳昕不再接話了,他將東西收起來,檢查一下自己的東西是否已經收拾整齊。其實屋子裡最亂的還是程鑫的桌子和床,他好像從來都不收拾,一直都是隨手亂扔,只有每周六下午大掃除的時候,他才會勉強收拾一下,讓表面能過眼,其實床底下柜子里都藏污納垢,根本沒法看,他們宿舍也從來沒得過優秀。

  程鑫笑著說:“你這講究程度都快趕上雋哥了。”

  “什麼趕上我了?”方雋站在門外,敲了一下虛掩的門,推門進來。

  陳昕趕緊打招呼:“方、老師。”

  方雋朝他親切地點了一下頭:“陳昕還沒回去啊?三斤你好了沒有?”

  程鑫聽見方雋叫自己的小名,頓時警覺起來,這可是黑歷史,不能讓陳昕知道了:“好了,好了,我們走吧。”他提上箱子,抓住方雋的胳膊,咬著牙小聲地說,“你能不能別亂叫我的名字?”

  方雋憋著笑:“你們名字太像了,不好區分呀。”

  程鑫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笑著對陳昕說:“我先走了。你自己路上小心點。”

  陳昕點點頭:“好,再見!”

  “再見!”程鑫拖著方雋迅速下樓,還在埋怨剛才的事,“你能不能別這樣,當著大家的面叫我小名!”

  方雋則哈哈笑得沒心沒肺的。上了車,方雋看著校道上前來接孩子的擁擠車輛,突然說:“剛剛忘記問一下陳昕要不要搭個順風車了,他應該要去汽車站坐車的。”

  程鑫說:“你怎麼不早說!他家在哪兒?”

  方雋說:“原來你不反對啊?他家在米鎮,要先坐車到縣裡,再坐車回去,不知道這個時候回去還有沒有車呢,現在都快四點了。”學校為了讓學生早點回家,最後一門考試提前到一點開考,文綜需要兩個半小時,考完都三點半了。

  “那麼遠!”程鑫有些擔心地回頭望了一眼,“那你等等,我下去叫他,我們送他到車站。”說完就推開門下去了,拔腿往宿舍狂奔。

  但是宿舍里已經沒人了,程鑫氣喘吁吁地跑下樓,沿著出校門的路找了又找,還是沒找到陳昕的身影,他喘著粗氣,心跳得很快,心裡不禁擔心起來:這麼快,人去哪兒了,早知道就應該問問他的。

  方雋在校門口等了好一陣子,後面的車都急了,他只好大力按著喇叭催程鑫,程鑫慢慢走回車子,還不住往校道上回望,方雋見他那依依不捨的樣子:“沒找到人?”

  程鑫拉開車門坐進車裡:“沒有,走了。這一路上也沒看見,不知道去哪兒了。”

  方雋打著方向盤:“沒準搭誰的順風車回去了。今天很多家長來接學生。”

  “不可能!”程鑫下意識地否認,陳昕根本不認識什麼人,但是說完後又覺得不能肯定,他對陳昕的了解也就只有那麼多,並不清楚陳昕還認識什麼人。

  方雋笑著說:“沒有什麼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你現在跟他關係好像還不錯嘛。”

  程鑫不願意跟方雋服軟,便硬著嘴說:“就那樣吧,小結巴不煩人。”

  方雋說:“你是該好好跟人學學,這次考試他數學滿分。全年級最高分!”方雋想到這個就高興,總算揚眉吐氣了。

  程鑫扭頭看著方雋:“你怎麼不早說啊!”早點說出來讓陳昕也高興下啊。

  “說什麼?他又沒問。等放假上來試卷就都發了。對了,你考了29分!你怎麼就沒近朱者赤呢?”方雋恨鐵不成鋼。

  程鑫對自己的成績沒怎麼上心,他基礎本來就差,考多少分都是正常的:“比期末考試總有進步吧。”

  方雋點頭:“是,比期末考試多了5分。但是比上次考試少了8分。”

  程鑫說:“上次是抄的,這次是自己做的。”

  “行了,行了,你是不是還想要我誇你呢?”方雋沒好氣地說。

  程鑫沒心思跟他鬥嘴,還是惦記著陳昕,他在學校還有別的熟人朋友?怎麼從來都沒聽他說過。

  陳昕還真是搭順風車回去的,考試前他就碰到柳和茜了,柳和茜說放假的時候她爸會來接她,邀請陳昕和她一路回去。陳昕本來想拒絕,但柳和茜給他分析,考完已經三點半了,如果不自己坐車,要從學校到車站,再從市里到縣裡,又從縣裡轉到鎮裡,最後還要從鎮裡搭車回家,一路上耽擱,到鎮上肯定沒車了,到時候都回不去了。陳昕想了想,覺得柳和茜說得對,便同意了她的邀請,誠惶誠恐地坐上了柳和茜家裡的車,程鑫回來找他的時候,他已經在車上了。

  柳和茜家原來是陳昕隔壁村的,她爸後來自己做生意,舉家搬到鎮裡去了。柳爸爸聽女兒說陳昕是免費特招去的他們學校,立即對陳昕刮目相看起來,家長們總是喜歡學習成績好的孩子的,一路上還問了陳昕不少問題,家是哪兒的,父母是誰,這麼一說起來,發現柳爸爸和陳昕爸爸還是同學。

  柳爸爸遺憾地說:“你爸爸的事我也聽說了,真是太遺憾了,那麼年輕就沒了,可惜了。”

  陳昕沒說話。他爸是得肺癌去世的,那時他才八歲。陳昕小時候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父母外出務工,聚少離多,後來他爸查出病來,就回來治療,那是他們父子相處得最久的一段時間。陳昕記得爸爸做完手術在家養病的時候,總是穿得厚厚的,坐在走廊上看他練字,偶爾也會指點他,英俊的爸爸嘴角總是掛著微笑,不過陳昕偶爾抬頭卻會看到他笑中帶哭的樣子,那模樣讓陳昕很難受。爸爸去世之前已經不能走動了,他臥病在床,經常痛得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不過他很少呻吟,說叫了也還是痛,卻給身邊的人徒添痛苦。陳昕最敬愛的人就是爸爸。

  柳和茜見車裡氣氛有些沉悶,趕緊將話題岔開了,說了些學校的事。陳昕的情緒才從傷感中迴轉來。

  自己開車比坐班車果然快不少,到鎮上的時候也才五點多,柳爸爸說要送陳昕回去,但陳昕堅持自己坐班車回去,因為這個時候還有車。柳爸爸拗不過陳昕,便在車站把他放下了,陳昕趕上了回去的最後一班車,他心想,如果不是搭順風車,今天還真是回不了家了,對柳和茜父女更多了一分感激。

  陳昕回到家的時候,早春的夕陽餘暉將西面的天際染成了橘粉色,村莊被暮色勾勒出不甚明晰的輪廓,有炊煙裊裊升起,陳昕知道有一道可能是自己家的,幾隻晚歸的鳥兒撲棱著翅膀從頭頂掠過,沒留下任何痕跡。誰家的祖母在呼喚著孫兒回家,在靜謐中拉長了聲調,間或傳來幾聲懶洋洋的狗吠。看著這熟悉的情景,陳昕的心格外寧靜和滿足,終於回來了,他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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