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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賢思齊,程鑫看著陳昕的字,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那手狗刨體字來。他從小就倔強任性,寫字由著性子來,隨手亂畫,不止一個老師說他寫字像鬼畫符。小學時有個語文老師還特意在班上點名批評他,說他寫字的態度太敷衍,看到他的字和他的人,簡直不能把兩者對等起來,意思就是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他不僅不以為然,還跟老師對著幹,將字寫得更難看了。現在想想,老師說的其實是事實。程鑫忍不住問陳昕:“你的字是怎麼練的?”

  陳昕正在寫作文,他的作文深得語文老師的鐘愛,每次都要拿出來給大家展示一番,還不忘添一句“瞧瞧人家的字和排版,再看看你們的!某些同學作文寫不好就算了,那字簡直是雞爪子抓出來的!”陳昕停下來:“我、我學我爸的。”陳昕父親寫得一手極漂亮的趙體,不論毛筆字還是鋼筆字都極出色,那支派克筆就是他學生時代參加書法比賽得的獎品,他字寫得好,也喜歡寫字,在當時電腦手機尚未普及的年代,他給陳昕媽媽寫了很多書信。陳昕的字,就是從父親留下來的字帖和書信里模仿來的。可惜陳父英年早逝,留給父母妻兒的遺產也僅有這些了。

  程鑫拿出一個本子遞到陳昕面前:“你的字好看,幫我設計個簽名吧,你寫好了,我來練,以後起碼簽名不能丟人。”

  陳昕有些詫異地看著程鑫,原來他也有自己字寫得難看的自覺:“我、我試試。”這個忙不難,他試了一下,程鑫的名字有點難度,因為“鑫”字筆畫太多了,而且結構又密,寫出來就是一坨,真不好看。陳昕試了好幾次,終於滿意了,這才給程鑫:“這樣行嗎?”

  程鑫看著紙上那兩個熟悉又陌生的字,不知道怎麼心裡有點蘇蘇麻麻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名字被寫得這麼漂亮,程鑫從來都討厭自己的名字,難聽、難寫、難看、俗氣,但是此刻他卻覺得不那麼難接受了,原來自己的名字也能寫得這麼好看。他拿過本子,照著陳昕寫的字開始臨摹。

  陳昕見他不寫作文,專門去寫自己的名字,不由得輕搖了下頭,又專心去寫自己的作文了。

  兩節課寫作文,程鑫用了一節半課去練自己的簽名,最後二十分用來寫作文,要求八百字的作文,陳昕寫了一千二,他呢,只寫三百多字交差了事。下課之後,他將自己這堂課的成就展示給陳昕看:“看,寫得像不像?”他已經能把自己的簽名模仿得有七分像了,可見是極用心在練。

  陳昕點頭:“像。”

  程鑫非常得意,笑得大白牙都閃閃發亮,不知道的人以為他中了五百萬呢。這個陳昕隨手設計的簽名他後來一直都在用,就算是後來大家都喜歡用花體字將自己的名字簽得自己都不認得,程鑫的簽名還是那兩個筋骨分明,血肉飽滿的趙體字。

  程鑫將自己的簽名練好了,越看越滿意,原來自己也能寫出這麼漂亮的字來,他將自己的課本和本子上都寫上了漂亮的簽名。結果被曹繼揶揄了:“鑫哥,老師拿到你這本子一看,不錯,這字真漂亮,然後翻開本子一看,裡面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寫的,你說老師看到後會是什麼表情?會不會吐血三升?”

  程鑫抬手給了曹繼後腦勺一巴掌:“你什麼意思啊?嫌我字難看?”

  曹繼嘿嘿笑:“我說的是實話,不信你問問陳昕。”

  躺著也中槍的陳昕趕緊轉過頭去當沒聽到,就算是程鑫最近對他態度好了不少,他也不敢去摸老虎屁股。程鑫扭頭去看陳昕,發現他安安靜靜地在做練習,不過從側面看,他的牙齒咬著下唇,上唇嘴角卻往兩邊拉,明顯就是在忍著笑。他伸過手去,捏住陳昕的耳朵,輕輕拉一下:“我抓到了,你小子也嘲笑我!”

  陳昕伸手護住自己的耳朵,說:“我、我、我沒有!”

  他們現在熟了,陳昕偶爾也會被動和程鑫幾個這麼玩鬧一下,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多了起來。程鑫發現陳昕很像某種膽小的動物,要接近他並不難,只要他覺得別人對他無害,他就很容易放鬆下來,任由你在附近轉悠,但要再靠近一點就難了,他的自我保護意識非常強烈,仿佛在心牆之外豎起了一道藩籬,想要走進去不容易。程鑫主動去鬧陳昕,陳昕也會配合一下,但陳昕從來不會主動找他玩,甚至主動說話,這跟曹繼和徐俊賞他們太不一樣了,說明他並沒有把他當真正的朋友。程鑫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情況,他幾時用熱臉貼過人家冷屁股,但他並沒有挫敗感,而且不打算就此放棄,還打算再接再厲,要撬開這小結巴緊閉的嘴和心。

  有時候程鑫覺得陳昕太悶了點,他可以半天不說一句話,只是埋頭學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這樣的生活難道不單調嗎?他難道不需要朋友?但每次看見陳昕安靜地學習時,他的臉上有著在別人身上看不到的專注,那是一種來自心底的寧靜,又覺得他天生就該是這樣的,又不忍心去打擾他了。

  相較於陳昕的忙碌和充實,程鑫則閒得有些發慌,課他不想聽,作業他不會做,大多數時候都戴著耳塞聽歌,現在則多了一樣,就是支著腦袋偷偷打量陳昕。陳昕是個敏感的人,對程鑫盯著自己看的目光不可能沒察覺,他儘量忽略掉,自己臉上又沒開花,有什麼好看的。有一次被盯得毛了,扭頭看過去,跟程鑫的目光撞了個正著,程鑫朝他咧嘴一樂,嘆一聲:“好無聊啊。”

  陳昕心裡翻了個白眼,你無聊看我幹什麼,看著我就不無聊了?便在糙稿本上給他寫了一行字:“無聊就聽課吧。”

  程鑫抓過本子,趕緊回一句:“聽不懂。”

  陳昕沒法體會別人聽不懂的感覺,只是覺得,既然聽不懂,那就更應該多花時間學習啊,但程鑫顯然沒這個自覺,他就是來學校混日子的。陳昕想了想,又在本子上寫了一行字:“總要找點什麼事做,來學校不學習太浪費了。”

  程鑫看著那句話呲牙一笑,回了一句話:“沒關係,我家錢多。”

  陳昕又回了一句:“我是說浪費時間和青春。”

  程鑫看著這句話怔了半晌,浪費時間和青春這些話他不止一次從方雋嘴裡聽到過,然而他從來不以為意,當耳旁風聽了,此刻看著陳昕寫的那幾個漂亮的字,莫名覺得刺眼錐心,跟陳昕比起來,自己確實就是在浪費青春年華啊。程鑫沒有再看陳昕,而是把臉轉向了講台,物理老師說的內容如同天書,他聽得眼皮直往下耷拉,春困秋乏好安眠。最後程鑫還是放棄了,聽不懂,那到底來學校幹嘛來了?混日子嗎?程鑫同學第一次認真思考起自己的人生這個嚴肅而高深的問題來。

  第15章 你的夢想

  下了課,程鑫拉住正在做練習的陳昕:“喂,我問你,怎樣才能不浪費青春呢?”

  陳昕給他一個“我怎麼知道你”的眼神,表示愛莫能助。程鑫並不肯就此罷休:“我有點迷惘了,你給我指點一下迷津唄,學霸同學。”這句話要是給程鑫的家人知道了,保準會笑掉大牙,程鑫居然也會迷惘?他可是號稱這輩子混吃等死的,活著就是專門糟踐他爸錢的。

  陳昕將自己的胳膊從程鑫手臂中掙出來,想了想,拿筆在糙稿本上準備寫字,程鑫趕緊遞過來一個嶄新的十六開筆記本,翻開第一頁:“寫這上面。”

  陳昕不解地抬眼看著他,程鑫笑嘻嘻地說:“你的墨寶我得好好留著,說不定將來你成名了,拿了諾貝爾獎什麼的,我還能用你的墨寶去拍賣。”

  這話明顯是無稽之談,諾獎那是說拿就能拿的?但陳昕卻認認真真地看了程鑫一眼,發現他的態度有些敷衍,也沒說什麼,只是垂下眼帘,拿著筆在本子上寫:“你的夢想是什麼?”

  程鑫看著這個問題,覺得特別可笑,又不是小學生作文,談什麼夢想啊,便笑著說:“這把年紀了,還談什麼夢想啊。說點實際的吧。”

  陳昕則寫了一句話:“人沒有夢想,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程鑫看到這句話,頓時樂了:“你也喜歡看周星馳的電影啊,《喜劇之王》我看過,星爺的電影我都看過。”

  陳昕倒沒有特別鍾愛誰的電影,只是有一回電影頻道播了《喜劇之王》,他正好看了,就記住了這句台詞,話有點糙,但是理不糙。“還、還好。”

  程鑫來了興趣:“那你說說,你的夢想是什麼?”

  陳昕看他一眼,猶豫了一下,然後寫了三個字:“科學家。”

  程鑫一看到這三個字,不由得“噗”地笑出了聲,他真的覺得他們兩個在討論小學生作文,陳昕的夢想居然是科學家!陳昕聽見他的笑聲,臉紅了一下,然後轉過去不再理會程鑫了。程鑫見他似乎生氣了,趕緊去拉他的胳膊:“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笑話你,只是突然想起一些很搞笑的事。咱們繼續聊啊,你告訴我怎麼才能不浪費青春。”

  陳昕死活都不肯搭理他了,正好上課鈴響了,程鑫糾纏未果,只好悻悻作罷。這堂課是化學課,化學老師臨時來通知大家上實驗課,實驗一般是兩個人一組,以前程鑫是班上唯一多出來沒隊友的,總是搭在曹繼或者徐俊賞那一組,也不動手,只是隨便看看,最後抄一下別人的實驗報告,就算交差了事。現在他有了同桌,當然就不用搭在別人組裡,不過還是不會操作,基本靠陳昕一個人搞定。

  陳昕實驗操作得那叫穩、准、快,從來都是一次性成功,程鑫只能幫忙遞遞東西,算是打下手。程鑫抄著實驗報告的時候,突然覺得陳昕的夢想並非是個縹緲虛假的妄想,而是真有可能實現的,以陳昕這麼不擅長跟人打交道的性格,待在實驗室里做一輩子學問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程鑫突然對陳昕說:“我覺得你的夢想很真實,是完全有可能實現的。”

  陳昕正在洗手,聞言對程鑫笑了一下,卻不是那種被人理解的微笑,而是略帶一絲苦澀。程鑫覺得陳昕以為自己在敷衍他,便強調:“我說的是真的,你非常適合做科學家,你那麼聰明,學習又好,考什麼大學都不在話下,考上大學後,就繼續讀研讀博士,搞學問做研究,那不就能夠做科學家了嗎?”

  陳昕的苦笑隨著程鑫的描述越來越多,然後他搖了下頭,說:“再、再說吧。”

  程鑫不明白陳昕為什麼又沒有信心了,他愣了一下:“誒?哦,對了,還是繼續我的問題吧,我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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