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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駕著馬車,自城東皇帝度假行宮興慶宮外繞了一圈,便回到趙香菱最愛的東市。王思思不曾見過如此熱鬧的集市,對那些琳琅滿目的小玩意也甚為感興趣。採購是女人的天性,不一會兒,兩姊妹就往馬車裡堆了一大堆雜七雜八,有皮影紗扇,首飾髮夾,有杏仁大棗,核桃年糕,儘是些婦人家的玩意兒。盧公子看著兩位夫人有說有笑地往前走,似是意猶未竟,還要繼續買,他望望家丁手上掛滿的小玩意,又想想馬車裡那一大堆,仿佛聽見了荷包在黯黯哭泣。

  晚間,兩姊妹飯也懶得吃了,命人在客房裡支起來一面白紗帳,後頭點了油燈,將那新買的皮影擱在帳子前,有板有眼地開始演戲。盧尚秋邊吃飯邊看女眷們玩樂,心道:這賦閒的日子實在是逍遙自在,難怪書中常常有寫前朝的高官動不動就“告老還鄉”,“歸甲種田”。

  不日,梁王果然遵守承諾,在聖上面前舉薦新科進士盧尚秋為春官禮司員外郎,從六品。聖上准奏。盧尚秋遭破格提拔,一年不到便官升兩階,薪水翻了一番,直叫那廂李仁義羨慕不已。

  那使者來報信時已是晚間。這邊盧家人正在準備飯菜,便聽得西面那廂李氏大罵:“看看人家盧公子,小小年紀便仕途通暢,步步高升,還認識了人家王爺;你四十多歲了才做上個引贊,連品階都沒有,每月里那幾吊錢的月俸,老娘跟了你真是倒霉透了!”

  只聽李仁義嚷道:“人家有兩個娘子,坐享齊人之福;我只有一個老婆——哎喲——哎呀痛——求你別打了娘子——”

  眾女婢、下人齊齊吃笑,趙香菱與王思思一人挽了丈夫一邊臂彎,甚是甜蜜。

  ***

  翌日,盧尚秋去御史台監督魏慵處提檔。那魏慵老兒咧著一張嘴,盯著他賊笑。

  “吶,恭喜盧員外,平步青雲。”

  這魏督官是來俊臣的爪牙,盧尚秋不愛理他,只點頭表示收到,擺擺手催促他快找。

  魏慵一頓翻找,找得個牛皮紙袋,盧尚秋出於禮節,恭敬地伸了雙手去接。

  那魏慵將牛皮袋捏在手中,也不鬆手,將門牙一齜:“盧員外,王爺的滋味比起咱們中丞如何?”

  盧尚秋氣得腮幫子鼓出來,費了好大功夫才克制住扇那黃牙老兒一掌的衝動,劈手奪了牛皮紙袋,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去。

  他抱了個簍子回自己桌案上收拾東西。

  汪順之蹭過來:“恭喜賢弟高升。”

  盧尚秋剛在魏督官那兒受了氣,此時誰也不想理睬,“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他。

  汪順之看著眼前這年輕人,嘆口氣又道:“賢弟保重,王爺不是什麼好相與之人,賢弟今後還需萬分小心。”

  盧尚秋不耐煩地拱手回禮:“多謝汪前輩一年來給予小生諸多照顧,汪前輩一番教誨,小生定當牢記。”

  “你記得就好,記得就好。”汪順之呵呵道。

  待收拾乾淨,盧尚秋轉頭去了位於大明宮外朝的尚書省。

  春官禮司員外郎是個什麼頭銜?朝廷行政機構尚書省六部中的春官(武曌光宅元年改禮部為“春官”)下設四司(禮司、祀司、主客、膳司),各司設有一位長官稱為“郎中”,“員外郎”即副郎中,字面意思就是“編制之外的,輔佐的官”,是個可設可不設,可有可無的職位。盧尚秋屁顛屁顛衝到尚書省正兒八經去報導,將那牛皮紙袋恭恭敬敬地遞到尚書省禮部監督付芠手中。

  付督官收了盧尚秋的材料,便去忙自己的事兒,將他晾在一邊。

  盧尚秋在旁邊乾等好一會兒,終於按捺不住,攔了那督官道:“請問督官,下官還不知應該向哪位郎中報導?”

  付督官疑惑道:“梁王沒同你講嗎?”但還是領了他去見春官禮司郎中徐夙。

  徐夙見付督官領了個新人過來,見這小生模樣斯文,猜到他便是盧尚秋。又見他懷中抱了個大簍子,於是問道:“怎麼連家當也搬來了?”

  盧尚秋連忙擺手:“下官剛從御史台收拾了東西過來,這只是下官從前辦公的筆墨材料。”

  徐夙不悅:“這裡沒留你的位子。”

  辦公怎麼能沒有公案?盧尚秋茫然地“啊”了一聲,隨即連忙將簍子放下,揖道:“下官頭一回進尚書省,還請郎中指教。”

  徐夙嘆道:“王爺沒與你說嗎?”

  盧尚秋歪頭。這倆人講話一樣一樣地,難道王爺真有什麼重要的事沒與他說?

  徐、付二人見他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方才曉得這個新人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付督官解釋道:“梁王是咱們禮部的頭兒——春官尚書,你這個員外郎的職責呢,就是在梁王辦公的時候,隨侍左右,負責記錄大小事宜,此外每月底向徐郎中上繳錄簿。梁王一般在府邸里辦公,所以尚書省並沒有留設你的位置。”

  盧尚秋將嘴巴張成個桶形。他還以為梁王給他謀了個正經職位呢,兜了好大一圈,果然梁王沒安什麼好心,竟將他安排在自己身邊做司錄。上回那一晚,自己矯情一直哭,叫梁王倒了胃口,堪堪放過他;如今可好,日日都要守在梁王身邊,就好比羊入虎穴,難保哪天就不會被“啊嗚”一口吞掉。

  徐夙拍拍年輕人的肩膀:“好啦,梁王已經下朝回府了,盧員外還請趕緊帶著家當去梁王府報導吧。”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該來的還是會來。梁王既然跟他玩欲擒故縱,他索性奉陪到底。

  盧尚秋癟著嘴,去下房管事處領了一堆錄簿,將那簍子扔回馬車上,撿了幾隻好筆、一壺墨汁,找了一塊布兜成一卷,揣著那銅令牌去梁王府上報導。

  此時梁王正在會客,王府下人便將他領進別間等待。

  未幾,只聽得梁王哈哈大笑的聲音從隔壁傳來:“表兄好走不送。”

  只見一行人快步離開梁王府,為首那人身著紫色朝服,怒容滿面,眉宇間與武三思有三分相似,乃是最近遭人彈劾,被罷了宰相的魏王武承嗣。

  待魏王離去,梁王哼道:“慫個棒槌,就憑你這蠢材德性,還想做太子?做夢!”

  顯然是兄弟鬩牆。

  盧尚秋貓在門外,正躊躇猶豫著要不要進去衝撞正在氣頭上的王爺,梁王已經發現了他。

  “在門口磨蹭什麼呢,快進來。”梁王立時心情大好,換上一副溫潤笑顏,朝他擺擺手。

  盧尚秋厚了臉皮蹭過去,叩地道:“禮司員外郎盧尚秋,叩見王爺。”

  梁王見他還沒到他跟前便跪了,離自己能有多遠有多遠,不滿道:“嘿,盧郎竟然如此見外,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他擺擺手,命下人在自己左邊加張椅子,對那堂下之人道:“坐過來吧。”

  盧侍郎看看梁王身邊那太師椅,磨磨蹭蹭站起來,硬著頭皮道:“下官負責司錄,站著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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