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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好的不學,跟我爸爸學這個,趕緊……”何雙雙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了一條圍巾,幫他圍上,拉著他的手就回了家。

  這一路霧蒙蒙的,就像走在棉花上一樣,溫暖,舒服,很幸福,渾身都是妥帖的。周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反正第二天一大早,他是在何雙雙的床上坐起來的。他有些納悶,自己怎麼在這裡?

  “起來了? ”何雙雙聽到響動,站在門口問他。

  “嗯。”周彥點點頭。

  “頭疼嗎?”何雙雙又問。

  周彥搖搖頭,渾身舒服得很,懶洋洋地靠在床頭不想動。這些年,他好似從沒這般有過歸屬感。一下子,整個人都那麼完整。這地方就如港灣一般,能將他整個人給納入了,吸收了,維護了。

  “以後你別空肚子泡澡,我爸那是練出來的。我媽一攆他,他就去練練,那麼高的溫度還喝酒,晚飯還沒吃,沒暈倒在池子裡,淹死你就不錯了。 ”何雙雙嘮叨著,跑到她媽媽那邊,翻出她媽給周彥新買的衣褲鞋襪,抱了進來來坐在一邊,邊拆包裝,邊嘮叨著。

  “我這不是沒事兒嗎?”周彥在被窩裡換了衣服,換下來的內衣褲,他也不知道該放到哪裡好。

  何雙雙劈手就給奪了過來,拿去衛生間洗。她做這一切的時候,都是那麼自然,那麼隨意,仿若前輩子就跟周彥是夫妻一般的慣熟。

  周彥撓著後腦勺出了屋子,石林一看他便上來伸手摸摸他的腦門,一邊摸一邊開始石式嘮叨:“你爸也是,也不管幾點了,這都秋涼了,兩人穿得也不厚,還敢去泡池子。我進去那會兒子,那池子四面窗戶開著,呼呼灌涼風……”

  “媽,我沒事……”周彥忽然喊了一聲媽。

  他喊完,自己也愣了。

  周彥提前喊了一聲媽,從此就過上了幸福的生活。什麼何雙雙,親生女兒之流的,那都得靠邊站。

  石林這輩子有個心病,就是沒有生過一個兒子。她越老就越想要兒子,總是在想,閨女一嫁出去,家裡就剩她跟老何了,多淒涼啊!

  如今好了,周彥這孩子知冷知熱的,打老何住院那會兒子,她就瞧出來,這孩子比她閨女強一千倍。

  打叫了媽那天起,石林就開始全心全意地為女婿服務,至於何耀國、何雙雙是誰,關她什麼事兒?

  丈母娘的心疼,那是天下第一等的心疼,那對旁人的心疼與這個心疼,那是沒法比的。比如,每天早上周彥在公司起來,他丈母娘一準是第一個來問候的。

  “小周呀,今兒天涼,我給你收拾的那衣裳里有件夾褲,駝色的,你記得穿啊!”

  等他收拾完起來,何雙雙就提著飯盒到了,見了他,一般也不給他什麼好臉色看,就是將飯盒往桌上一放,“趕緊吃,我還要去建材市場呢!我媽給你煎的荷包蛋,叫我看著你吃,吃吧。”

  周彥吃飽了,何雙雙又提著飯盒,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問:“中午想吃什麼,我媽叫我問你。 ”

  周彥沒好意思點菜,就說隨便,何雙雙氣急敗壞,“我最討厭隨便了,我家就沒隨便這道菜。”

  她這是嫉妒吧?周彥忽然覺得挺得意的,他也被人嫉妒了?於是他很得意地笑了。何雙雙怒極,轉身想走,周彥卻叫住她:“雙雙,我那件毛衣你是不是不打了?”

  何雙雙一擺手,“我媽幫你打呢!”說完摔門走了。

  周彥坐在椅子上呵呵地傻樂,樂完還兜著椅子轉了幾圈,早早就拿了鑰匙離開了公司。

  “喲,新郎官,稀客啊。”大上午的,深度一九七五並不營業,只有亮亮帶著一群服務員在酒吧門口做廣播操。

  陽光溫暖地照耀在亮亮那顆碩大的光頭上,小慶姐抱著她家萌萌隔著玻璃正在指指點點。

  酒吧外,亮亮曾經的愛寵,那貼成大黃蜂的汽車如今已經恢復了本來面目。車后座上還堆著成堆的娃娃,一個挨著一個地依偎著。

  周彥下了車,關了車門。亮亮早就看到他了,卻依舊一臉嚴肅地帶著員工做完了第八套廣播體操,做完了解散後才笑眯眯地回到自己的酒吧里,沒片刻便抱著他閨女跑了出來,將孩子的臉對準周彥,說:“來,。問姨夫要見面禮,他可有錢了!”

  小萌萌露著幾顆牙笑著,像極了她娘。

  “都給了三回了,你還要? ”周彥順手接了孩子,抱得似模似樣。

  亮亮像座山雕一般撫摸下自己的禿頭,哈哈地笑了幾聲,說:“自打你給雙雙買了鑽戒,我和我媿婦就覺得媒人錢收少了。”

  周彥嘲笑了他一下,轉身抱著孩子就進了酒吧,坐在他常坐的座位上,一邊將萌萌舉得高高的,一邊問他們:“說吧,這麼急,找我來做什麼?”

  小慶姐趴在一邊的吧檯上看看亮亮,表示疑惑。

  亮亮端著兩杯檸檬水過來放在了桌面上,坐下後,臉色倒是露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前幾天路志青來了。”

  周彥一愣,“他?他來做什麼啊?”

  亮亮笑笑,“我開店就是為你們服務的,誰心裡沒事兒坐在這裡陪我聊天啊?那傢伙來了,開始還是老樣子,我也覺得好久沒見了,就問了問他在北京的事兒。”

  “嗯,人家路總不是已經打進了北京富豪圈,躋身上流社會了嗎?”周彥心裡算,忍不住還在抱怨著。

  亮亮輕輕地搖頭,“沒有,那傢伙懂事多了。以前,我就沒見過他這麼懂事的。他也沒說北京的事,我們就坐在一起,聊你來著。”

  周彥一呆,連萌萌賞了他一泡尿都沒發覺,過了一會兒,他才問:“我有什麼好說的?”

  亮亮趕忙接過孩子還給了自家媳婦,又拿了紙巾過來扔給周彥擦褲子。

  “是呀,我們有什麼好說的,也不過是從小長大那點事。小時候偷吃學校食堂的西紅柿,長大了在大學裡泡學妹,一起打架,喝酒,玩遊戲,能有什麼啊?人長這麼大,甭管你後來發多大的家,你回過頭也就記得這幾件犯傻的事兒。我們沒說別的,就說你們大學了。”

  周彥不再講話,他拿著紙巾一邊擦褲子,一邊想起了從前。人這輩子能有幾個好朋友啊?他以前以為,跟路志青的這份兄弟緣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崩的。

  何雙雙在新房忙完最後一次,打發了清潔工離開後,她環顧四周,頗有成就感。這屋裡,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親力親為的,每一個角落留下的都是何雙雙對生活的追求。如今她十分滿足,就給周彥打了個電話,想要炫耀一番,卻不通。

  她低頭想了一下,接著打電話到了姐姐家的酒吧里,他果然是在那裡呢。

  小慶看看正在跟亮亮交談的周彥,便對著電話小聲地說:“雙雙,你等會兒再打,他們說事呢。”

  何雙雙一愣,“說事?能有什麼事,是不是又拿你家萌萌來敲詐我家周彥了?”

  小慶姐笑了,“哎呀,看你護著的,還沒結婚呢,怎麼就是敲詐了?沒 有,他們正說路志青的事呢。”

  喲,這人還出來活動呢!何雙雙極不待見這人,因此便說:“說那人做什麼,沒良心的,害得我家周彥想起他就難過。”

  “嗯,可不是嘛,沒良心遭報應了,路志青現在可倒霉了,三千多萬被人騙光了,前幾天來這邊坐,酒都是你姐夫請的。”

  三千多萬,對於何雙雙來說,這是這輩子她都無法觚及的數目,一時間她也傻了,雖然當初這群人都想過,路志青肯定不會好,可誰能想到,北京那個城市的容量能大到這個程度,就連個響動都沒有的,三千多萬就沒了。

  “一點兒沒剩?”何雙雙又問了句,她不心疼路志青的錢,她只是心疼她家周彥。周彥每天在建材市場上忙來忙去的,不知道受了多少罪,才跟路志青有這點子家業。雖說現在路志青敗的是自己的錢,可是,周彥也一定會很難過的。

  何雙雙放下了電話,也忘記炫耀了,只是打了車一路奔著酒吧去了。她道那裡的時候,亮亮跟周彥還在聊天。何雙雙便沒打攪,直接去了後廚,給周彥做了一碗麵條。

  如今周彥的喜好,她是一清二楚的。那人最愛吃肉臊子麵,要把小肉丁剁成末,和香菇、洋蔥一起來回地翻炒……

  周彥如今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路志育,聽亮亮這語氣,那哥們許是要走絕路了。一場兄弟,勸勸是沒問題,但是如今誰都能勸,偏偏就不能是他周彥!

  “不然這樣,明兒我找幾個眼熟的兄弟約他出來,你假裝過來玩,卻在無意中碰見了?”亮亮在一邊出主意。

  周彥搖搖頭,“他那人最要面子,看見我還不躲?怕是如今準的話他都能聽進去,就是我的話他不願意聽,你沒我跟他處得長,他要是發了,我們或許還能做朋友,他要是落魄了,這輩子也不會見我的。”

  亮亮徹底煩躁了,“那你說怎麼辦吧!那小子多好一人,我現在看著心裡都酸,你沒見他呢,他胳膊上拿菸頭燙了好多疤,說是那會兒子他疼,怕自己瘋了,就燙自己,疼就能清醒了!他說自己最對不住的人就是你!”

  周彥點了一根煙,吸了幾口,有些煩躁地說:“他早幹什麼去了?我勸了無數回,都打起來了,他就不相信。要是能發財,那全國人民都擠在首都了。多大個人了,還那麼天真!”

  他正嘮叨著,後面的服務員給他上了一碗麵。周彥拿起碗,吃了幾口,覺得味不對,扭頭就衝著後面喊:“小慶,你跟雙雙說,叫她手下留點兒情,賣鹽的被她打死了!”

  沒片刻,何雙雙就從後面跑了出來,瞪著取睛瞅他。

  周彥知道說錯了話,趕緊道歉,“對不住了,雙雙,賞我一杯水喝吧!你這麵條太咸了!”

  何雙雙無奈,只好幫他倒水,一邊倒水,一邊對小慶姐說:“姐,你說,好好的人,怎麼來你這兒沒一會兒,就能變成二皮臉了?這話說的,一點兒面子都不給我留!”

  “這樣才對呢,對你客氣那是把你當外人。得了,我來吧!姑奶奶,你要把我家的熱水器給擰壞了!”

  十一月的雨淅淅瀝瀝地澆灌著,也許這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雨了,何雙雙靠在玻璃上,看著外面的街景,街道上的行人那麼遠,又那麼近。小慶姐抱著萌蔭在屋子裡轉圈,上午沒客,一切安好。

  那次聚會沒過兩天,路志青就干出一件大事兒來,那孫子出走了。也不知道是自殺了,還是怎麼了,總之走前他留了一封信。路志青在信里說,如今走到這一步,他誰也不怨,只怨他自己。他這輩子最對不住的就是父母,還有自己的好兄弟周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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