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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個人在教室里,有時候會伏在桌子上閉目養神,有時會拿出做過的卷子改改錯,有時強迫症突然發作還會去擦擦黑板、擺擺桌子、掃掃地……總之,那兩個小時忙得不亦樂乎就對了。

  那一天我擺弄桌子的時候,不小心將王文茜桌子上的一個手袋蹭到了地上,袋子裡的零食散落一地。我忙蹲下來手忙腳亂地將那些零食撿了起來,看著這些零食,我微微有些疑惑:王文茜明明存了這麼多零食,為什麼在我的印象里她從來不吃呢?

  不僅如此,這些零食的種類好熟悉,和木南喬抽屜里的零食種類相差無幾,我突然聯想起,我把木南喬送的零食揣回寢室拿給王文茜時,她眼睛裡轉瞬即逝的諷刺和落寞……我的心猛然顫了一下,心裡木木的麻麻的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太傻了,傻得有些殘忍。

  我拿出一支筆,小心翼翼地在其中的幾樣零食的袋子上做了些簡單的標記。

  如果,王文茜就是一直以來默默將零食送給木南喬的人,而我,居然心安理得地吃著木南喬給的零食,腆著臉拿著木南喬給的零食四處揮霍,那該有多諷刺。

  幾天後當我小心翼翼地撥開木南喬桌上的零食袋子的時候,那一個個標記卻仿佛一個個燒紅的烙印一般印在了我的心裡。

  心疼別人和心疼自己畢竟是不同的,我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卻也知道有人的心正比我更疼。

  王文茜身上始終隱著一股化不開的濃濃的自卑感,哪怕她頭上頂著人人艷羨的“全校第一名”、“學霸”的光環。

  那個時候,我想不明白,王文茜何以把自己看得這麼低?何以卑微到這種地步?

  後來,我意識到,卑微,只是因為她的眼中全是他,而他的眼中沒有她。

  再來說說范如夢吧。這麼多年過去了,往日的影像在我的腦海中漸漸模糊,那些影影綽綽的回憶里,范如夢的影子顯得格外清晰。雖然在我看來,我們的交集甚少。

  往事,是種在過去的一棵樹,我忘記了一些自以為永遠不會忘記的大枝大葉,卻記著那些自以為不會記得的細枝末節。我曾經也問過為什麼。後來我發現,歲月在留下疑問的同時,便已經寫下答案了——

  回憶是一本書,不知不覺中,我已把某個人放在了主角的位置,大枝大葉也好,細枝末節也罷,但凡與他有關,我便記下了。

  但是,那個時候,我傻,不知道。

  ☆、班花與搬花的

  毫不誇張地講,我和范如夢是我們班成績最穩定的兩個人,確切來說,范如夢的成績比我還要穩定些:十次考試,九次都是倒數第一。——沒考倒數第一的那一次,是因為木南喬缺考。

  第一次聽到范如夢的名字,是軍訓的第二天,那是范如夢還沒有搬到我們宿舍的時候。馬八一是個消息靈通的人,范如夢明明是我的同班同學,可馬八一卻是那個比我先認識范如夢的人。那天吃完飯走回教室的時候,我和馬八一一道走著,馬八一突然問我說,咱們學校開學第一天就火了兩個人,一個是木南喬,另一個也是你們班的,你猜是誰?我輕咳一聲,湊過去有些嬌羞地拍了拍她說道,哎呀,低調低調。馬八一扔給我一記白眼,嫌棄地說道,你想多了,你充其量也就給木南喬打了個醬油。她頓了頓,接著說道,是范如夢,你見過嗎?

  我用力地在記憶里刨了刨,然後搖了搖頭,不過范如夢是因為什麼火起來的?馬八一想了想說道,你見到她就明白了,她看起來很特別……反正,長得很奇特。

  突然,馬八一狠狠地拍了我一把,那力度差點把我拍吐血,指著教學樓二樓的地方大喊了一聲“范如夢!”她喊得很急,語氣里還隱著“快看,那就是范如夢!”的意味。

  我抬頭,看到二樓欄杆處正趴著一個女生,那女生聽到有人用這樣的語氣喊她,像受了刺激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扭頭跑了下來,跑到馬八一面前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嘴裡有些含糊不清地低聲咒罵著。馬八一平時咋咋呼呼的,當下卻蹲坐在地上一副受驚的模樣。

  范如夢離開的時候還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說不上來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那是怎樣的一個眼神,只微微打了個冷顫。范如夢黑黑的瘦瘦的,自然卷的頭髮用一個黑色的發圈胡亂地扎著,看起來有些亂。可能是人太瘦了,她的校服穿在身上,活像套了個麻袋。她的眼睛很特別,細長且小,腫脹的單眼皮像是被蚊子叮過似的。她的眼神呆滯且兇狠,令人不自覺感到一股隱隱的寒意。說實話,我從來沒有在現實生活中見到過那樣的一雙眼睛,我上一次見到相似的眼神是《午夜凶鈴》中貞子出現的那個瞬間。

  見到范如夢,我第一次覺得馬八一的“長得很奇特”的措辭很準確。

  范如夢和班裡的同學關係普遍不太好,我似乎從來沒有看見她沖誰笑過,似乎在她眼中,班裡所有人的存在都只是為了嘲笑她,當然不排除真的有這樣的人。馬志偉就是其中之一。在我們班,有兩個女生被馬志偉納入了黑名單,一個是王文茜,另一個便是范如夢。王文茜和馬志偉積怨已久,大體是因為上次馬志偉被王文茜當眾摔了掃把、甩了臉子,馬志偉感覺失了面子。但我一直想不通范如夢和馬志偉的梁子是怎麼結下的。

  馬志偉對我其實挺不錯的,他的大部分臭毛病我也勉強可以忍受,但馬志偉動不動就對我們班女生的相貌評頭品足這點讓我很不能接受。一看到馬志偉和路子強湊在一起有些猥瑣地小聲議論著,我就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他們談論范如夢的時候,我曾很委婉地對馬志偉說:馬志偉,你知道嗎?每一個女孩都是天使。

  馬志偉敷衍地點了點頭,憋著笑說道:每一個女孩都是天使,只不過范天使下凡的時候臉先著地。

  馬志偉剛說完這句話,范如夢就從原座位上跳了起來,嘴裡罵了一句“傻逼!”,隨手抓起桌子上的一支筆就向馬志偉扔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馬志偉猛地把頭埋在了課桌下面,於此同時,剛剛結束了七天小長假的木南喬同學興沖沖地推開了教室的門。

  那支驕傲的碳素筆從人群上空划過一道瀟灑的拋物線,然後很準確地打在木南喬的額頭上——正中紅心。

  教室里,每一個人都不自覺倒抽了一口冷氣,畢竟,任誰看,木南喬都不是肯吃虧的主。

  果不其然,木南喬捂著額頭,黑著臉低聲問道:“誰啊?”聞言,馬志偉故意動作誇張地向范如夢的方向看過去,眼神里溢滿了幸災樂禍。底下的學生,也紛紛盯著范如夢,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正當所有人都期待著這場免費好戲的開場時,木南喬皺著眉頭瞪了馬志偉一眼,然後又不動聲色地微眯著眼睛掃了范如夢一眼,淡淡說道:

  “自己撿。”

  那一刻,我突然感覺木南喬好帥。——但是不像他。

  下午體育課上,我和木南喬一起去器材室拿器材,閒聊之中,我感慨道,你額頭都腫了,你早上竟然沒生氣?木南喬聽了,放下手裡的器材,回過頭來說,其實范如夢真的很可憐。他的語氣淡淡的,裡面卻隱著滿滿的憐憫和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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