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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貓踮起優雅地貓步向她走來,“湮煙,邵翎找你,就是為了說這個麼?”

  “不,漠漠。”湮煙坐到陽台的藤椅上,向遠方眺望,“他說,我不該留在這裡尋找人類的感情。是我太執著了吧。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他的轉生。我恐怕是最後一次見了。”

  毛茸茸地黑貓站在她面前的雕花欄杆上,“我知道,你是想知道吧,反覆出現在你記憶里的他,到底是什麼人。”漠漠順著她的目光向遠方眺望,“也許你本不是死神。你這樣的靈力,恐怕在時光的塑造者中從沒有出現。”

  他們都不再說話,眼睛裡倒映著這城市的奢華與奢華覆蓋下的腐敗,背影是瀰漫著風沙看不清天空的荒涼沙漠。

  ——我在想,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啊。這世界,怎麼,這樣荒涼。記憶里偏偏是花開成海的美好,明明是陽光傾滿城市。

  「二」

  公元3006年,世界因為核/大/戰而變得殘破不堪。

  活著的人開始改變生活方式,他們白天拼命地工作,晚上瘋狂地將白天賺的錢用在吃喝玩樂上。

  酒吧,□□,賭場等等四處散落,隨便走到哪都可以看見。人們打從內心深處開始腐爛,誰都說不清哪一天這個城市就完蛋了。趁活著的時候抓緊享樂才是要緊,到死的時候錢還沒花玩頂什麼用?你能從死神那裡買回一條命嗎?

  當然是不能的。

  湮煙自然也不會打破這個規律,白天她是新聞播報的主持人,晚上她是酒吧里定期定時的資深客人。定期的含義是每天,定時的含義是兩個小時零七分鐘零七秒,資深的含義是她已經比專業的品酒大師還專業。

  ——就算這個時代過去也是一樣的。

  某天晚上湮煙照例去那個酒吧的時候發現酒保換了人。其實換人並不是什麼很希奇的事情,這年頭夠亂得了,為了生存,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沒有錯的。

  使她驚訝得,應該是新來的那個人吧。

  一頭淺金色的頭髮,錯落地翹著,與之相配的一雙過去幾千年前的天空顏色的眸子,那是雙湛藍色的眼睛。

  另外還有不變的笑容,很好看。

  酒吧的客人基本都在舞台上鬧著,燈光明明滅滅,四處掃過,並且還變換著一種很奢華卻很讓人厭倦的濃重彩色。

  “給我一杯二十年的PETRUS。”她坐到吧檯前面,對著用手支撐著向舞台相反方向歪著的頭的酒保說。

  “我覺得你應該來一杯HAUTBRION,這名字很適合你。”酒保打趣道,還是起身去倒酒。

  他穿著酒吧的制服——短馬甲和白襯衫。穿得很玉樹臨風。這樣說吧,就是一個活得衣架子,那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太合適了,簡直就是為他量身打造。

  ——那麼不會錯了吧,就是你了。

  「三」

  “你怎麼不去跳舞呢?真熱鬧。”酒保問湮煙。

  湮煙輕輕晃著手裡顏色純正的紅酒,光沿著玻璃高腳杯的弧度滑過去,留下一道閃光的弧線,“老實說我真不喜歡這熱鬧。”

  酒保饒有興致地注視著她晃手裡的杯子,杯子裡的酒以不會改變的平穩狀態隨著杯子一起旋轉。她的姿勢標準而且不失優雅,“我覺得我們見過,你叫什麼?”

  “湮煙。湮滅的湮,煙花的煙。”湮煙眼帘低垂,無端地有些荒涼。

  “我覺得你確實應該叫這個名字。但是湮滅和煙花,都不是什麼好詞彙呢。”酒保依舊保持著微笑,“我叫空城。”

  湮煙斜睨了空城一眼,“前生情未了和一見如故地搭訕方式早就已經過時了,而且叫著空城這個名字的你沒有資格評論湮煙這個名字的悲涼。”

  “我覺得,你是個寂寞的人呢。”

  我覺得,你是個寂寞的人呢。這句話,似曾相識,似曾相識,叫湮煙忽然想淌下眼淚來。

  “搞不好我們確實見過呢。可惜時光會磨滅記憶。愛人啊,十年之後也成了普通人。”她這樣告訴他,心中卻還有一句話沒能說出。

  ——更何況,我們中間橫亘地是千年的時光。足以讓滄海變成桑田,桑田再一次變成滄海。

  「四」

  轉眼之間就冬天了,季節在這個時候沒有了概念。因為時間還是一樣地走,不會因為冬天而過得刻意緩慢。

  大街上亂得一塌糊塗,湮煙想到再有一個月,就該是時光的壽辰。

  當下的混亂和那即將到來的毀滅被湮煙聯繫到了一起,這是必然。

  天空是壓得很低的銀灰色,所以湮煙穿了玫瑰紅的長風衣和黑色的長褲。她的脖子上還繫著一條白色的針織圍巾。

  會下雪的吧。她有三十年沒見過雪了。

  空城約她去酒吧裡頭。聽說是有新品種的紅酒上市所以要開什麼試喝大會。湮煙並不太喜歡喝這個年代的紅酒,葡萄是轉基因植物,已經失去了那個時候的味道。但她看著空城的面子還是去了。

  想到空城她忽然便心浮氣躁起來。

  前些日子那傢伙竟然傻頭傻腦地跑到她家樓下來說要幫她過生日。她的生日她自己也不記得是多少了——她是這麼跟問他生日的空城說得。可是那傢伙居然說那就把我們認識的那天當作你的生日好了。很浪漫很能感動人得。

  那天她有很多任務,所以下班很晚,晚上氣溫驟然地降了下來。只穿著長袖襯衫的空城居然站在瑟瑟的風裡等她回來。

  湮煙遠遠地就看見平常那麼有形有氣質的他在風裡咳嗽,咳嗽都不大聲的,像是怕誰聽到會擔心一樣。

  “你這個傢伙,”她本來還以為他是沒穿外套,走近了才發現他將外套脫了包著什麼東西抱在懷裡,“不怕凍死?你死了我可沒那麼好心替你送終。”

  她說得當然是實話,死神怎麼會替人類送終?

  空城仍然是那個萬年不改的笑容,“我幫你過生日,飯菜涼了多沒誠意?”

  她的腦筋有點沒轉過來,怎麼能是幫她過生日呢?

  他似乎是看穿了她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後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上個月的今天我們認識。每個月過生日多好。”

  “你想老死我麼?”她假裝生氣地問了一句,不過憑良心說,在她漫長的生命之中她似乎沒生過氣。而且,她是不老不死的,即使每個月過生日也不會有很大改變。“不過,我很高興。”

  她揚起一個微笑,本來以為那是很困難的事情,可是那個笑就那麼自自然然地流露了出來。

  一個微笑啊,本來其實沒什麼的。

  可是,身為死神的她,起碼有一千年沒有微笑過了吧。

  到酒吧的時候湮煙剛剛好回憶完畢,某職業的需要讓她對時間的把握很準確。

  來了沒幾個人,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般有時間的,當紅女主持,偶爾翹班還是能被允許得。

  依舊在吧檯的老位置坐下來,一抬起頭,就看見空城的微笑不偏不倚地對著她,“今天的新紅酒是免費得,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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