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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殘忍,才是最大的溫柔。

  ·

  過了很久,她大概哭累了,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用手擦了擦眼淚。

  我走了上去,她轉了過來。

  “噯,林秋,為什麼世界上非要有她這樣的人?”

  我搖了搖頭,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

  她的淚水又流了下來,在月光下,像夜晚的河。

  “算了吧,不難為你了,輸給這樣的女人,我也算值了!”

  一輛計程車從遠處駛來,她招了招手,提起行李箱,放在了的士的後備箱裡。

  她又回到車前,借著計程車的燈光望著我的臉,突然間踮起腳尖,對著我的唇輕輕一吻。

  “再見,林秋。”她靜靜地說。

  燈光刺眼,照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

  最後計程車繞了個彎,逐漸消失在遠方的黑暗裡,我才突然清醒了過來。

  發覺剛才被她吻過的地方,冰冷而苦澀,像是結了一層清霜。

  ·

  在酒店客房裡,我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兩天。

  我想見她,想同她說話,想把積壓了十年的思念通通都倒給她。如果我現在還是十八歲的話,肯定早就拿著鮮花,揣著鑽戒,傻乎乎地跑去跟她求婚了。

  只是我作為一個三十歲的男人,早已沒有了當年的那種熱血和衝動了。因為那熱血,那衝動,所造成的代價,太過於沉重,我已經背負了十年,不想再背負一輩子。

  我怕我一旦開口,她便會拒絕,我怕她會再次消失,我怕我還要為此再等下一個十年,或者下一個一輩子。

  我不想再等了,我累了。

  儘管如此,我也明白,我不能一直拖下去,真正作出決斷是在第三天的清晨時分。

  我躺在床上,拿起手機,搜索了一下藍花楹,把百科的內容從頭到尾,細細地看了一遍。

  隨後開始起床洗漱,從酒店出發,去了市里,找了一家專賣珠寶的商場,挑選了一枚不算最昂貴,但最為精緻的鑽戒。

  同時找北京的朋友借了輛奔馳車,便帶著包裝好的鑽戒,一路往那座滿是藍花楹的山谷開去。

  促使我作出決定的,並非我自己,而是藍花楹。

  更確切地說,是藍花楹的花語。

  ☆、藍楹花語

  一路上,我儘可能地把車開到了最快,大約用了一個多小時,就到了糙房門前。

  我下車之後,卻突然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因為糙房周圍盛放的玫瑰花,全部……消失了!

  其實不光是玫瑰,還有百合,唐菖蒲,甚至非洲jú,除了這遮天蔽日,悽美如霞的藍花楹外,所有的花,所有的……全部消失了。

  我仔細看了一圈,發現不僅是盛開的花朵,就連待放的花苞也一個沒留下,所有的花都被憑空剪斷,只剩下生機盎然的綠葉和空空蕩蕩的枝杆,在風中飄搖。

  我突然慌了神,把花房和花田全部找了一遍,但沒有看到尋露的影子。我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幾株眼前的玫瑰,當真是被剪得連一個花骨朵也沒留下。

  我心急如焚地抬起頭,望向四周,忽然在花房和四周的藍花楹上發現了很多攝像頭。

  我苦笑一聲,原來一切還是遲了。

  ·

  那天傍晚來時,因為離得遠,加上我情緒激動,根本顧不上看周圍的環境。我以為她對我的到來一無所知,其實一切早已露了餡,就算我僥倖沒被攝像頭拍到,那個年輕的司機也未必不會出賣我。

  我一邊在心裡大罵著自己的愚蠢,一邊急匆匆地邁步向院內走去。圍牆很矮,能看到院內也種滿了玫瑰,只是同樣地光禿禿,像是一個個被剃光了頭的和尚。

  開始時,我本想翻牆進去,後來推了下院門,發現根本沒鎖。

  進去後,我懶得再去計較玫瑰的事情,直接衝到正對院門的正房,發現正房卻上了鎖,而且鎖很大,泛著黃銅的色澤。

  我沮喪地苦笑了一聲,又掉頭跑向兩側的偏房,偏房的門倒是都沒有鎖。一間被用做了倉庫,一側的牆上嵌著很多格子,堆滿了花肥;另一側則整齊地掛著種花除糙的工具,地上還放著幾雙刷得乾乾淨淨的粉色靴子,大概是雨天用的。

  另一間偏房被布置成了書房的模樣,牆上掛著幾幅裝裱精美的字,字體秀雅,但微末處遒勁,大概是出自那位過世的老師傅之手。房間裡有幾個和人等高的書架,上面碼放著許多葉卷泛黃的古籍,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鮮花培植的書籍和女性時尚雜誌。

  只是,仍是沒有尋露的影子。

  我頹然地從書房退了出來,坐在偏房廊下的木地板上,呆呆地看著眼前只剩下綠葉和枝椏,毫無生機的玫瑰出神。

  “她還會走了,同十年前一樣,毫無留戀,勇敢決絕!”

  眼淚,還是在不知不覺間流了下來。

  我吃了一驚,拿手一抹,沒想到反而流淌得更厲害了。

  ·

  就在我沉浸在無邊無際的失落之中時,一隻白色的貓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在我的對面,它渾身上下瑩白如雪,宛如多年之前失蹤的“雪珂”。

  只是那貓仿佛一點也不怕我,只是歪著頭,盯著我看個不休,仿佛在思考著,我這麼大一個人,為什麼會哭得那麼傷心。

  不久之後,它走了過來,趴在我的腳下,用頭不斷摩挲著我的褲腳,一臉的溫柔。

  我抱起它,放在懷裡,用手輕撫著它的身體。

  “第一次離開時,你為我留下了雪珂;第二次離開時,你為我留下了十月;這一次,你為我留下了它,卻連名字都沒來得及取嗎?”

  那貓仿佛聽懂了我的話一樣,突然一躍而起,向正房走去。

  走幾步,它便停下,回頭看我一眼,仿佛示意我跟上一樣。我站了起來,疑惑地看著它一步一步朝正房的一側移動著。

  誰知它走到牆邊,便突然停下,用爪子不斷抓撓著“牆壁”的一角。

  淚眼朦朧間,我忽然發現它抓撓的地方竟然是一扇門,只是那門的顏色同其他的門格外不同,門扇被噴成了白色,就連雕花的地方也用白色的和紙糊得嚴嚴實實,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發現。

  雖然我已經不敢報太大希望了,但最後仍然走了過去,把手搭在白色的門把上,輕輕一推。

  隨著輕微的“吱吱”聲,那門應聲而開,那隻白色的貓一溜煙地跑了進去。

  ·

  那個房間是一間茶室,地上鋪滿了日式的榻榻米。

  室內的光線柔和,朝北的窗戶正開著,窗外種滿了唐菖蒲,仍是百花剪盡,一片繁蕪。

  室中端坐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孩,她髮髻輕挽,身前擺著一個小小的花盤,盤裡放著一個白玉色的花瓶,瓶里插著一枝紅色玫瑰,花頭初展,含苞待放。

  她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明媚,一如往昔。

  我也同樣望著她,卻神色倉皇,滿面風霜。

  我們明明誰也沒有說話,但是我卻覺得,我們已經把這世上所有的話,都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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