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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一番話我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我看了看挎在肩上的黑色旅行袋,覺得沒有交給他的必要,最後扶著尋露慢慢走出了警務室的玻璃門。

  “以後每年的這個時候我們來看看他吧!哪怕陪他說兩句話,或者送兩束花給他也行,沒有人是應該被忘記的。”尋露站在一塊刻著“雲霧後山”字樣的巨大石碑前說。

  我才突然醒悟過來,剛才胖警察的話到底哪裡不對。

  “雖然我對他一無所知,但總還有一支煙的交情。”我贊同地說。

  尋露微微笑了一下,大概是覺得這種“一煙之交”,既俗套,又淺薄,根本構不成祭奠的理由。

  ·

  在回學校的大巴上,我一路牽著尋露的手,尋露也特別恬靜地靠在我的肩膀上,面對這個話不多的女孩,我感到心裡安靜極了。

  有她陪在身邊,沒有虛偽和喧囂,我們活得寧靜而孤獨。

  “林秋,我會記住的!”她盯著我的脖頸處,如囈語般小聲說道。

  “記住什麼?”

  “記住這種被你牽著的,異常溫暖的感覺。”

  “嗯。”

  “其實我很想說——我會記一輩子的。可是一輩子那麼長,而愛情總是那麼短,我怕我們會走散……”

  “不會的!”

  “但願吧……”尋露停頓了一下,用細細的充滿哀傷的語調說。

  當時的我,是真的覺得未來可期,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把我們分開,可年輕時的愛情,就如同飛到空中的泡沫一樣,脆弱得連一滴水都承載不了,我卻總是幻想著讓它承載永恆。

  ·

  從雲霧山回來後,尋露的情緒明顯緩和了很多。

  雖然她無論走到哪裡都是焦點,但畢竟人是一種關注自身遠遠多過關注他人的動物,我倒並不擔心她會永遠地被關注下去。

  從身邊斷斷續續的流言蜚語中,我也大體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她母親婚內出軌,被迫離婚,繼父是個流氓,尋露長期遭受著難以啟齒的侵害,所以經常不敢回家。元旦時,她繼父醉酒行兇,她不甘受辱,失手殺人。

  案情雖然簡單,但定罪比較複雜。尋露雖然致人死亡,但有意外因素,並非蓄意殺人,並且當時尋露未滿十六歲,且有正當防衛情節,在經過各方協商調停之後,她最終被無罪釋放了。也有傳言說尋露在北京做生意的父親頗有背景,從中使了不少力,她才得以這麼快被放出來。

  種種議論和猜測,我能聽到,尋露或多或少肯定也能聽到,但是從雲霧山回來後,她對此一字未提,表情仿若驟雨後的池塘,全無半點波瀾。她每天安靜地坐在我身邊,看書,做題,或是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陰晴不定的天。

  在連陰天的時候,她的情緒也會受一點影響。

  “林秋,給我講點好玩的事吧?”她有時會提這樣的要求。

  我則常常需要搜腸刮肚很長時間,才能逗得她笑聲連連。

  幽默,需要天賦,而強行幽默,則需要耐力。對此我深有體會。

  ·

  在尋露和我同桌以前,我通常難以完全沉浸在小說的世界裡,經常被老師突襲,或是武力教育。自從有了尋露這個恪盡職守的“哨兵”之後,我讀小說的環境也改善了很多,各科成績直線下滑,雖說本來也沒有多少下滑的餘地,但是最終成功體會到了“谷底”的滋味。

  自從我成了“桃花谷主”之後,我身邊的區域也徹底變成了老師們的禁區。他們大概覺得,和尋露這種神級學霸朝夕相處尚且不能絲毫改變我這學渣的命運,我這種人已經不再屬於靠教育可以改變的物種。

  很快,我爸成功被班主任請來,大體意思是讓我中考結束後直接去讀大專或者其他技術類院校,已經沒有必要在高考和大學上浪費時間了。

  最可怕的是,我爸竟然被他說動了。

  在校外的一個飯店裡,我們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最後不歡而散。

  ☆、神秘的性

  從飯店出來時,我心裡開始有了一絲慌亂,開始感覺到那約定好的明天,或許並不是明天,而是另一種不可知的黑暗。

  如果我想和尋露長久地在一起,就必須和她上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學,畢業後在同一個城市工作,然後才能結婚生子,永遠不分開,但是每當一念及學習成績,我頓時感覺眼前一黑,萬念俱焚。

  這便是身為學渣的尷尬之處——自以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無所不會,其實只不過是一個全身只穿一條小褲衩的“高傲的皇帝”。儘管如此,現在操-蛋的現實竟然還要求我把那條小褲衩也脫下來,我才終於正視起自己身無一物的悲慘境遇來。

  我也忽然意識到——我真的找了一個謎一樣的女朋友。

  關於學習,她不僅從來沒有敦促過我,甚至類似於“如果想要跟我在一起,你可要好好學習哦”之類激勵的話,她也不曾說過半句。每當我就這事問她的時候,她總是一臉認真地解釋道:

  “喜歡讀小說也算是一種正當的愛好嘛!我為什麼要管你?”

  看她一臉無辜的表情,我不禁再次感到心灰意冷,萬念俱焚。

  ·

  儘管如此,在我決定要好好學習之後,尋露仍是幫助了我很多,而作為報答,我幾乎搜刮盡了腦子裡所有有趣的事情,終於在沒有任何趣事可講時,突然說起了黑子和高達的往事。

  “我和高達、黑子,還有杜荷,小時候我們四個關係最好。後來,杜荷因為家裡做起了生意,在小學的時候就搬走了,最後就剩下了我們三個。高達從小就展示出了和我們完全不同的個性,比如:在我們還不知道生殖器是用來幹什麼的時候,他就已經研究了很久,並付諸行動了。”

  “什麼時候?”

  “小學三年級。”

  “三年級?”尋露瞬間睜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嗯,是三年級。”我說,“那個時候學校的條件很差,數學老師,語文老師,音樂老師往往都是同一個人,我們叫她宋老師。宋老師有一個女兒,叫謝蓉,和我們在同一個班。有一天下午放學後,高達在班長周適的慫恿下,把謝蓉約到了教室後面的一處小樹叢里,兩個人接了吻,然後做了一些初步的探索……”

  “成功了?”尋露驚訝地問。

  “當然沒有。後來宋老師不知怎麼知道了這件事,她把高達單獨約到了辦公室,過了半個小時,高達出來時滿臉通紅,我們開始還以為是他害臊,後來才知道,是臉腫了……”我憋住笑說。

  “後來呢,肯定被勒令退學了吧?”

  “那倒沒有。高達的爸爸在銀行當信貸主任,家裡有錢,後來她媽賠了很多雞蛋才以’小孩子不懂事’為藉口把這事壓了下來,但是他還是徹徹底底地得罪了宋老師,小學生活對他來講簡直像噩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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