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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斷不絕的銀甲潮水湧向周身,人潮和刀劍的涌動帶來海浪一般的冷風,將中間二人圍在漩渦中央,浮浮沉沉。宿羽眼睛一瞬不瞬,靠在謝懷背上,再次一刀劃了出去,被金錯刀撞碎的劍尖飛了過來,倏地划過了肩頭,卻沒能擋住緊隨其後的攻擊,刀劍攜風而來,他稍一轉頭,叫道:“謝懷!”

  謝懷“嗯”了一聲,劈手拉過面前銀甲兵的手腕,銀甲兵手中長刀被他拉得狠狠向前送去,徑直捅穿了宿羽身前的銀甲兵,同時,他順勢咔嚓擰斷了身前那人的脖子,將那訝然的死人向後一推,又撞出了一串血花,這才問道:“做什麼?”

  身邊有這麼一尊殺神,如果不是眼前情勢逼人,宿羽簡直有種想在戰場上過家家玩的錯覺。他輕出了口氣,吐出口中血沫,把面前的死人推開,“……沒事了。”

  銀甲兵的包圍被謝懷一推一撞,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裂口,隨即再次被填滿,何達溪揮手指了一個銀甲兵,示意道:“放箭!”

  同時,又一重銀甲兵湧來。

  血雨腥風前所未有地刮向面前,腿腳和肩臂上劃出了無數深深淺淺的刀口,宿羽懷疑自己已經生出了幻覺,他聽到謝懷似乎嘆了口氣。

  銀甲兵更加迅速地涌了過來,與此同時,牆上的弓箭手瞄準了謝懷的胸口。

  隔著半寺人潮,謝懷冷然回看了他一眼,宿羽稍一回頭,只見何達溪又比了個手勢,身前的銀甲兵反而向宿羽這邊湧來,而謝懷面前幾乎被亮出了一個空場。他又喊了一聲:“別管我!”

  謝懷置若罔聞,隨即橫劍擋了出去,將銀甲兵再次隔開數尺,同時反手握劍向後刺去,勉強格開了宿羽那邊越來越猛烈的攻擊。

  牆上的銀甲兵戴著銀白的面罩,看不清表情,緩慢地拉開了弓箭。若是凝神細看,便能看見那箭尖上有一絲絲的顫動,顯然害怕誤傷宿羽。

  下一刻,羽箭猛地離弦,脫風而來。謝懷信手抬起手中長劍格去,那羽箭在劍面上撞出了叮的一聲輕響,隨即是極其輕微的碎裂聲。

  宿羽踹開一人,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直覺謝懷的背有點僵。他轉頭一瞥,只見那精鋼鑄成的天子劍上碎開了一點冰裂般的紋路。

  裂紋緩慢地蔓延開來,謝懷抬起左手,食指骨節在劍面上輕輕一彈。長劍驀然瓦解成了碎片,叮叮噹噹落了地,正成了那支鋼刺羽箭的墳冢。

  宿羽猛地抬腳踹開了一個阻礙視線的銀甲兵,同時旋身轉開,一刀擲出,金錯刀遽然越過人群而去。斷刃擦著吳譎的耳朵飛向他身後,刀尖“噗”地沒入了大乘寺的院門。

  吳譎從小被吳微打慣了,壓根不怕痛,只是脊背微不可察地僵了一會,小臉一下子黑了,緩緩抬手摸了摸耳朵。

  ——他的左耳整個變成了兩瓣,就像兩片鐵樹的葉子,葉片上滴著血。

  三倫倒抽了一口冷氣,何達溪立即提步上前,被吳譎的手背輕輕一拍,便止住了動作。

  宿羽仍然站在原地,微微收著下頜,清秀的五官被樹蔭遮著,因而露出一股陰氣,半晌,他緊了緊手中刀柄,才開口道:“你鬧夠了沒有?”

  吳譎坐在馬背上,似乎微笑了一下,才說:“沒有。”

  別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吳譎則連表情都有九九八十一套。這樣的孩子,宿羽不覺得自己跟他有話可說。但他甫一移開目光,便覺得心底一寒。

  隔著幾塊青磚的距離,他奇異地覺得自己看得見吳譎的眼睛。那雙眼睛極其深,極其黑,黑土之下長出的本真的惡,且不自知。

  北濟皇宮裡如影隨形的目光讓他如坐針氈,那不是眼線或者暗衛的窺伺,而是一個命中注定、無可更改的毀滅者。

  宿羽第一反應就是伸手去摸腰間金錯刀——摸了個空。與此同時,空曠的大乘寺上空驀地一暗,夕陽徹底落地。又一個銀甲兵迅速翻上了高牆,一扳手中短。弩,一支細長的弩。箭破空而來!

  弩。箭的動力原本就比羽箭強得多,眼見羽箭飛快襲來,宿羽只覺得手腳都像灌了鉛,頭腦里砰地散出了大片白光,五臟幾乎蒙上了一層堅冰,卻只覺後腰緊緊被人拖向後去,眼前一暗——謝懷罡風一般疾速閃身擋在了他身前,強悍有力的手掌罩上了他的肩頭!

  電光火石之間,他下意識地伸出手,緊緊環住了謝懷窄窄的腰,避無可避地聽見了身前傳來一聲熟悉的鐵器撕開皮肉的鈍叫。

  箭尖穿過謝懷的右胸,輕而易舉地又打著旋釘進了宿羽的左肩,終於在沒入皮肉寸許之後堪堪停住了。

  疼痛飛速劈開神志,有那麼一瞬間,宿羽仿佛僵成了一具石像,雙臂緊緊箍住謝懷的腰,任由他死死攬住自己,跪坐下地,只剩清明的雙目看見前方人影幢幢,有一片鳥的羽毛緩慢地飄了下來。

  吳譎愣了片刻,迅速望了牆上的衛兵一眼,面無表情地動了動手指。

  作者有話要說:

  (人生第一個第100章啊啊啊噗呲咔吧砰咚duang啷個我這麼能寫的喃!!!!)

  第101章 萬骨成枯

  那士兵也是一怔,正不知道小皇帝是什麼意思,只見銀甲軍陣中的何達溪稍微抬眼,袖中飛出一支細箭。箭頭飛旋而來,下一瞬,箭尖狠狠釘進了他的眉心!

  那衛兵臉上詫異的神色凝固了片刻,隨即像張風箏一樣落出了牆外。

  小皇帝籠了籠寬大的衣袖,皺眉輕聲道:“朕說過,當心。”

  陣中霎時瀰漫開來一片可怖的寂靜,彼此眼觀鼻鼻觀心,紛紛覺得吳行這個台倒得不好,新皇帝的心思比他皇叔更難揣摩。

  謝懷意外而且憤怒,顧不上胸前劇痛,咬著牙控住宿羽胸前的□□,用力將那木質□□掰成兩半。他猛地掐住了宿羽的後頸,“瘋了?!你——”

  宿羽又是一偏頭躲開,只盯著他胸前的斷箭。這個人要滄海,要長空,要萬里錦繡延展到大洋彼岸,要冰海的風拉起半張船帆,要君無天下可以臨,天下無君可俯首,故而一身鐵骨枯春萬次都在所不惜。

  人間紅塵軟軟,人心迷離,腳踩在下沉的泥沼,輕易萬事蹉跎。永遠有攔路虎,永遠有絆腳石,遠方和眼睛之間永遠隔著一層輕紗,用手觸碰,方知是鐵檻鋼屏。

  他的五指碰了碰那肌肉緊實的肩頭,低聲說:“我錯了。你敢嗎?”

  後頸一痛,寸許之外,那對透徹至極也兇狠至極的眼睛狠狠盯住了他。他手上一用力,正要推開謝懷,反被謝懷反手緊握了手腕。腕上傳來一陣劇痛,謝懷的力道幾乎要將他瘦削的腕骨捏碎,嘶啞的話音極其克制地噴在他耳際,“死在我前頭?你想都別想。”

  宿羽沒有去接他的目光,“我畢竟是大周的臣子。”

  謝懷冷冷嗤笑道:“出了這個門試試,侯爺連這個將軍都別想做了。”

  宿羽有些神飛天外,差點“噗”地笑了出來,“我試試。若是不成,解甲歸後宮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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