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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小黑說起他們也要參與競藝,她根本就沒意識到,對方還特麼是個戲班呢。

  “呃……”聽了班主的話後小黑也是一陣無語,沉默了半晌,這才找回先前的話題,只聽他解釋道:“不瞞班主所言,這個三山班不僅要參加這次的競藝,而且……”

  見他話鋒一頓,弦月不滿道:“而且什麼?”

  “而且,他們已經拿到本府入京的那兩個資格中的一個了。”小黑無奈道。

  “臥……”

  弦月震驚,她想到了跑到人家底盤搶名額會遭嫉,也想到了蕪城的大人們可能會有點黑,卻還是沒想到,他們竟然能無恥到這個地步,為了討好李家,連三山班那種垃圾也敢往京里薦,真是不怕風大閃了腰。

  也怪不得這麼一群貨就能鬧得滿城風雨,看樣子這蕪城裡的班社大抵都受過他的威脅了。

  “他們就不怕三山班到時候丟了人,連累著被京里怪罪?”弦月可不相信這幫官老爺會為個只有點淺薄背景的破戲班,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許是不怕的罷。”小黑一邊分析著一邊緩緩道:“全國府冶都有舉薦的名額,那些偏遠的州府,平日裡估計連戲班都尋不見幾個,與這些濫竽充數之輩相比,三山班興許能算是好的了。”

  “真是……”

  弦月“真是”了半天,也沒個說辭。

  還是小黑心細,知道自家班主這是要詞窮,便把話音又接了回來,道:“府里一個名額雖給了三山班,但另一個卻是放在了蕪城公認第一的班社頭上。”

  “呵,倒是不傻。”弦月嘲諷道,“既賣了李家面子,又留下一手裡子,左右不吃虧麼。”

  小黑不無贊同的點點頭。

  “但我還有一問,”弦月忽而道:“就以三山班的水準,即使能混進京也斷然取不得任何名次,既然如此,他們這麼玩命能得到什麼好處。”

  “名聲。”小黑道:“班主您想,咱們苓國總共才有多少個府,就算每個府里兩個名額都占全了,也不過幾十之數,而全國各地未入選的班社又何止上千。單單一個進過京的名頭,就足夠他們吃上好幾代了。”

  “嗯。”

  該說的不該說的小黑是都說完了,弦月自覺也沒什麼好再追問的,遂站起身來,道:“說來慚愧,我和弦桐在外晃蕩了許多日,是半點有用的消息也沒探到,你能打聽出來,確實是辛苦了。”

  “班主客氣了。”小黑矜持地笑了笑。

  弦月搖搖頭示意他不必在意,接著幾人便見她神色一凝,繼而慎重道:“有三山班在一旁搗亂,咱們便是想去爭搶另一個名額也是不易,事不可為,那便罷了。”

  放棄,先前若還能說是因為心灰意冷才做出的不理智的舉動,那麼此刻,卻是她在極其清醒的情況下能夠做出的最好的選擇。從最初領著大夥下山闖名聲,到後來聽從建議準備進京參與競藝,自始至終她的目的都不是成為什麼勞什子的苓國班社之首。

  凡此種種,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借著成名之機混進棠國。

  為弦鳴報仇!

  捨本逐末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她心底暗暗自嘲了一句。

  “班主……”久未出言的弦桐輕聲道。

  “嗯?”

  “沒什麼。”

  ……

  窗外,落日西斜,孟冬的寒意帶著夜幕悄然降臨。

  再次將大家召集到前廳時,天色已暗,燭台上燈火恍惚搖曳,映照著一旁坐位上弦月的面容也隨之忽明忽暗起來。

  一旁傷勢恢復大半的小黑將三山班之事的緣由大致說了一番,廳內議論之聲頓起。

  良久,聲勢漸息,弦月抱起茶碗邊喝邊暖著手,看大家聊完後紛紛將目光投向自己這邊,她終於放下茶碗,清聲道:“大家知道,我不是什麼堅韌之輩,既然此事無解,索性,就這樣吧,”她目光清冷地環視一周,“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明日一早我們就離開蕪城,進京。”

  “班主……”有人剛要出聲,冷不防被身旁的同伴一牽衣袖,躊躇片刻又斷了聲音。

  知諸位已無異議,弦月揮揮手,戲班眾人便只好一個個神情凝重地出了門,往各自的院落行去。弦月又安排著小白帶著她哥也及早回去收拾一下,叮囑一句好好休息。

  待眾人都散去,偌大的前廳便只餘下弦月與弦桐兩人還未離開,相對無言,寂靜中只聞案台上燭火嗶剝之聲不絕。

  弦桐略一思索,起身提起桌上的小錫爐,斟了一碗新茶遞給弦月。

  弦月伸手接過,感到碗中茶水尚存餘溫,她便未飲,只是抱著茶碗暖手。

  須臾,她起身緩緩往門口走去,弦桐見狀便忙跟上。誰知她並未走遠,前腳跨過了門檻,後腳邁過去的時候便順勢坐到了門檻上,她面朝著外,身子往一側挪了挪,剛好空出一個人的位置。

  弦桐知道這是留給他的,也沒有客氣,俯身坐了過去。

  “阿嚏。”被門外的冷風一溜,弦月打個噴嚏,抱緊手裡的茶碗,她吸吸鼻子,仰頭望著如墨深邃的星空,輕聲道:“許多日沒有聽你咿咿呀呀了。”

  “嗯。”弦桐坐定,應了一聲後解下身上的外衫披到弦月肩上,微蹙著眉尖審思了一會兒。

  ……

  “咱一似斷腸人和夢醉初醒。”

  “誰償咱殘生命也。”

  “雖則鬼叢中姊妹不同行,窣地的把羅衣整。”

  “這影隨形,風沈露,雲暗鬥,月勾星,都是我魂游境也。”

  “到的這花影初更,”

  (內作丁冬聲,旦驚介)

  “一霎價心兒瘮,原來是弄風鈴台殿冬丁。”

  “好一陣香也。”

  ……

  弦桐一段接一段的唱著,直唱到後半夜裡,期間弦月幾次想要打斷都被他攔了下來。看他真是唱到興頭上了,弦月無法,只好回屋又燒了一壺水,沏上半壺茶,時不時的在捂手之餘遞給弦桐潤潤嗓子。

  他愛唱便唱吧。

  其實,戲班裡的諸位誰也不曉得弦月帶著大夥下山闖蕩的真正目的,只隱約覺得這事並不簡單,可不簡單在何處,除了弦桐之外怕是就無人能想得到了。弦桐了解弦月的初衷,便能在第一時間明白過來,所謂的進京不過是一個託詞。

  下山之前,大傢伙都知道此次之行是為了給戲班闖出個名聲,無論是為了將來十二月的諸般進項還是純粹想博個名氣,總是離不開京城的。畢竟只有那裡算得上是資源多,聽眾廣,達官顯貴與販夫走卒各有所好,一擲千金甚至為了戲班裡哪個角能寫一篇上好的詞賦,整個苓國的流行趨勢便盡在京中。因而哪怕不再參加梨園競藝,進京這事卻是題中應有之義,班主提出來便不顯突兀,大夥也完全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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