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怎麼不能是我?”宋傳興的臉色看起來並不太好,柳穿魚後知後覺的想,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所以她遇見的所有人,臉色都相當的難看。

  “你——沒事吧?”替她拍了拍身上的雪,宋傳興也看到了她膝蓋上的破洞,俯身用手指按了按,見柳穿魚臉上全無痛苦的神情,反而有些惴惴,“你要去哪兒,我送你。”

  “我?當然是回家了。”柳穿魚仍舊笑著,報了地址,就乖乖的坐上了宋傳興的車。

  綠源也好,金翠雅苑也好,沒有傅正榮在,都不過是冰冷的房子,這個時候,她最想窩在的地方,就還是她租下的小窩。

  “你媽媽找你是為了什麼?”路上,想了又想,宋傳興還是問了出來,旋即又說,“無論她說了什麼,你都別放在心上。”

  “你都不知道她說了什麼,就讓我別放在心上?”柳穿魚仍舊是呵呵的笑著,搖頭晃腦的說,“事實上,她和我說,你喜歡上了唐婉玲,或許會很快和她結婚呢。你讓我別放在心上,就是到時候不用送禮金的意思嗎?”

  “啊?”宋傳興沒想到柳穿魚魂不守舍的,卻會說這麼一句話,倒愣了一下,然後有些心虛的說,“別聽你媽胡說,我和唐婉玲,逢場作戲各取所需罷了。”

  “是嗎?”柳穿魚應了一聲,忽然說,“和我看到的好像不太一樣,我也覺得唐婉玲挺喜歡你的。”隔了會又說,“別對感情這麼兒戲,有些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了,可別讓自己後悔。”

  “知道了!”宋傳興戳戳柳穿魚的額頭,“你真的沒事嗎?”

  “我能有什麼事兒?”柳穿魚看他,車裡暖風開得很熱,許是被這熱風吹的,柳穿魚只覺得一側臉頰火辣辣的熱且有些僵硬,這讓她的笑看起來非常不自然,“沒事,真的沒事。我習慣了。”

  ☆、第五十三章 舊日夢魘(上

  “剛才,表哥給我打電話了,說你的電話打不通,讓我回家看看。”車子停在路口等燈的時候,宋傳興說,“他讓我告訴你,一切都有他,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這幾天想休息也可以休息,等他回來。”

  “我知道。”柳穿魚低下頭,眼眶裡熱熱的,被陳鳳雲打或是罵,她都沒有眼淚,但不知道為什麼,傅正榮讓別人轉述的這幾句話,卻讓她心頭忽然酸楚起來。

  拒絕了宋傳興送她上樓的提議,柳穿魚獨自回到了家裡,把外衣脫掉,才覺得渾身疼得厲害,這種疼和發燒時的感覺類似,每個骨關節都叫囂著疼痛,但是量了體溫又正常,把沒電自動關機的手機衝上電,她才倒在床上。

  一天之中發生的事情並不多,卻很雜亂,她想理理清楚,卻怎麼也靜不下來。

  恍惚想到了那一年,大家都在傳田文宇和徐曉欣是一對兒,她也撞見了某一天晚自習下課,他們一起走在學校外一條種滿稠李樹的小路上,她才覺得自己可笑,田文宇是什麼人,班長,學年第一名,他有錦繡前程,又怎麼會喜歡她這樣除了打仗什麼都不會的女孩子。

  她申請換座位,老師同意了,滿以為這樣就能遠離田文宇,可是,每天上課的時候,在後面看著他的背影,看著課間他和新同桌說笑,那種痛苦,居然更甚於每天坐在他身邊。

  也許,只有逃離學校對她來說,才是真正的解脫,她開始翹課,從晚自習到後來午飯一過拍拍屁股走人。

  她是傻的,和那個年紀的女孩子一樣,只能看見自己的傷自己的痛,看不到別人無奈和憂傷。

  田文宇沉寂了一段時間後,再度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中,跟在她身後,去網吧,去遊戲廳,撞球室,甚至去迪廳,希望她能聽他解釋,跟他回去上課。

  很多事情,她以為她已經忘記了,畢竟時間是如此可怕的東西,能抹去這世上一切事物留下的痕跡,只是顯然她又錯了,她忘不了,那噩夢一樣的一夜,她永遠都忘不了。

  那天,本來也和平時懶得回家時並無不同。

  she燈的光線有節奏的在黑漆漆的迪廳內閃過,每個閃亮的瞬間,舞池中男男女女們極盡放肆挑逗的扭動都仿佛被定格一般,音樂狂亂,間或夾雜著讓人熱血沸騰、浮想聯翩的喘息聲音。不耐煩的打開幾隻趁著幽暗燈光大膽貼過來揩油的男人的手,柳穿魚從扭動著的人群中擠出來,他們一群人在角落中占據了一張桌子,不過如今所有人都在場上群魔亂舞著,桌上只剩許多啤酒瓶子東倒西歪。

  柳穿魚也跳了好一陣子了,這會只覺得揮汗如雨、嗓子冒煙,偏偏卻找不到一口能喝的東西,只在桌上一袋撒出一半的五香瓜子口袋底下,翻出半包香菸。“靠!”她張嘴就罵,卻見一聽可樂忽然擺到了她的眼前。

  “誰他媽讓你坐下的?”彈了彈菸灰,柳穿魚冷眼看過去,坐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這附近挺有名的一個小混混頭兒大龍。她一貫討厭他,不僅討厭他平時總在她們學校附近的小胡同攔路收所謂的“保護費”,更討厭他看人、特別是年輕女人的眼神,總是毫不掩飾的垂涎,貪婪的粘膩的沾在人的身上,好像在用眼神剝著誰的衣服。

  “誒呦,小柳妹妹,脾氣別這麼沖,哥哥可沒別的意思,就是估摸著你可能是渴了,好心給你送點飲料過來。”大龍看著柳穿魚,笑得倒是有幾分誠懇,“怎麼說,咱們也算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得給哥哥這個面子吧?”

  柳穿魚在心裡哼了一聲,大龍手下頗有幾個厲害的兄弟,聽說最近又拜了個了不起的大哥,是那種真正有背景的人物,所以在他們那一片是越發橫行霸道了。而她們這一群,不過是離經叛道,專門和家裡對著幹的半大孩子,雖然打架也是家常便飯,但比起真正的混混,還是差得很遠,如果可能,她是不願意真的得罪大龍的,所以,仔細看了看那罐可樂,上下輕輕搖了搖,包裝完整,她咬咬牙,還是“砰”的一聲拉開,仰頭灌了兩口下去。

  “謝謝你的可樂,這樣行了嗎?”將剩下的大半聽可樂放在桌子上,柳穿魚冷聲問道。

  “慡快!”大龍嘿嘿的笑了起來,居然還朝她豎了豎大拇指。

  往後的許多年裡,只要回想起那天的一幕,柳穿魚都會整夜整夜的失眠,那時候大龍早已經死了,骨灰都沒留下一把,她沒法再殺了他第二次,腦海里惟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拼命抽自己的嘴巴。

  那一天剩下的記憶是殘缺的,她只記得大龍一直沒有離開,然後片刻之後,她開始頭昏眼花。到底還是著了道,她心裡是明白的,只是身上卻已經沒了力氣。大龍自然一直在等這一刻,瞧見她這樣,笑得越發歡暢,竟然將她一把抱了起來,穿過人群進了一角的洗手間,她還記得那發白的燈光下,大龍混雜著各種食物味道的大嘴將她的堵了個嚴嚴實實。她只想吐,想大喊,想發瘋了一樣的掐死他,捅死他,可是意識卻在他的手胡亂罩上她的柔軟時漸漸消失。

  柳穿魚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只記得醒來時,那鋪天蓋地的血色。

  大龍匍匐在地上,身旁的地上扔著一把帶血的卡簧刀,許多許多鮮紅的血正爭先恐後的從他的身上湧出,將順著地上大塊的方磚蜿蜒的流著,而有人正自背後托著她的胳膊,將她一點一點的從大龍的身邊拖開,她倉皇的回頭,才看清那人竟是田文宇,永遠文秀而靦腆的田文宇,每次被她一逗弄總會臉紅的田文宇……

  她再躺不住,只能用力的拉扯頭髮,用頭一下一下的撞牆,這是她心裡永遠見不得光的夢魘,快十年了,她努力想讓自己忘記的夢魘。

  “沒事了,沒事了!”當時田文宇哆嗦著脫下外衣試圖裹住她的身子,她的視線落在大龍泛白的肢體上,只覺得好像整個人置身於冰窟當中,哭不出來,甚至發不出任何聲音。

  洗手間的門再度開啟,有人看到這一幕大聲驚叫起來,再後來,警車、急救車接踵而至。

  田文宇那一刀嚴格說來並沒有扎中大龍的要害器官,卻戳破了一條大動脈,不知是因為受驚過度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柳穿魚足足有兩個月說不出話來,人的精神也一度不太好,不肯讓任何人靠近。

  陳鳳雲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柳穿魚不知道她和柳知同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總之是將她帶離了家鄉,第一站停留在了另一座不大的城市裡。

  “田文宇怎麼樣了?”那段時間陳鳳雲待她還是很好的,似乎想把缺失的母愛都補償給她,在另一座城市的醫院裡很盡心的照顧她,等到她能開口的時候,她終於想起了自己糊裡糊塗的這些日子,還沒有人告訴她,田文宇怎麼樣了。

  “那個男孩子呀,”陳鳳雲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不過柳穿魚那時候年紀還小,並沒有感覺出來,“應該已經回學校上課了。”

  “真的嗎?”柳穿魚鬆了口氣,想去看看他。

  “騙你幹什麼,不過我們不能回去了。”陳鳳雲卻阻攔了她,“你出了這樣的事,老家地方小,人人都在議論,這個時候回去,對那個男孩子也不好。”

  一句話,又將柳穿魚帶回到了那場噩夢當中,大龍到底對她做過什麼,她全無記憶了,只是本能的覺得自己很髒,於是捂著嘴衝進衛生間狂吐,直到胃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才覺得好過一點。跟著陳鳳雲出了院,她們又在賓館住了一段時間,直到柳穿魚的狀態徹底穩定,才跟著陳鳳雲來到了如今這座城市。

  新的家很寬敞,新的學校里沒人知道她的過去,新的同學雖然開始對她挑剔和防備,但有了宋傳興的保護後,日子漸漸越來越好。她不知道田文宇過得怎麼樣,但沒有她在的日子,他應該是繼續自己優等生的學習生涯吧,如果她努力再努力的學習,不知道是不是能和他在大學裡重逢,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嫌棄她?

  她帶著種種憧憬和夢想努力生活,卻在高考結束的那個暑假裡發現,原來一切都是騙局。

  田文宇沒能參加高考,準確的說,那天之後,他再沒能回到學校。

  十六七歲已經是需要承擔法律責任的年齡了,大龍經過搶救無效死亡,案發現場找到卡簧刀卻是田文宇自行購買的,大龍手下的小混混都舉證田文宇有殺人的故意,因為初中的時候,大龍曾經搶過他的錢還打傷過他,而案發前,田文宇曾經多次莫名出現在這個迪廳。

  ☆、第五十四舊日夢魘(下)

  田文宇最終被判入獄,他的父親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不久就去世了,而母親也一病不起,被查出患上了尿毒症,為了給母親治病,田文宇的姐姐大學畢業就匆忙嫁給了一個小買賣人,只是透析的費用很高,夫妻倆經常為了錢吵架。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