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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王離開了萬毒谷,不知道還有沒有昔日的威風?”笑聲停處,一個人陰惻惻的問道。

  那個聲音,我記得,雖然隔了很多年,但是其中的陰毒仍舊不減。

  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想了想,一年、兩年、還是三年、五年?

  師傅還在的日子,一天,一個年輕男子闖進了谷中,是的,闖進來,萬毒谷之所以是一個讓江湖中人膽顫心寒的地方,不僅因為那裡終年雲霧繚繞,更因為谷中毒糙叢生,瘴氣瀰漫,很多很多年中,從還沒有什麼人能夠在不被毒王允許的情況下,活著進入谷中,但是,那個年輕男子卻做到了。

  那一天,他站在我們的住處之外,向師傅索取蝕心散。

  蝕心散同樣是一種巨毒,師傅隔著窗子看了那年輕男子幾眼後,搖了搖頭,只說:“這裡沒有你要的東西,你還是走吧。”

  我同師兄當時正在配藥做戲,藥對於我們而言,是最好的朋友和玩具,雖然一個陌生人突然的出現讓我們很奇怪,不過我們都知道,瘴氣的毒性並不是全天一致的,一天中,總會有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裡,瘴氣會小範圍的消失,不過萬毒谷很大,瘴氣每天消失的時間和地點都不同,也許他就是偶然趕上了一個瘴氣消失的時間和地點罷了。

  師傅拒絕來求藥的人也不是第一次,別人來求救人的解藥也未必能夠得到,何況害人的毒藥了。

  我們繼續遊戲,一直到日落黃昏。

  我出門去拿曬在外面的藥材,看見院落外,一個青年男子孑然獨立。

  一個很——怎麼說呢,很美的男人,只是邪得駭人。

  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固執的等待。

  “師傅不會給你的,你還是快點走吧!”我一邊收著藥材,一邊沒好氣的說,這個邪氣的男子,讓人心裡沒來由的覺得恐怖。

  身子的一側,一片鋪天蓋地的寒意洶湧而來,我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才發覺,那寒意的來源,那個年輕男子,正將目光一點一點的挪到我落腳的地方,只是那目光,每挪動一寸,都仿佛要將經過的地方凍結一般。

  我加快了手上的動作,迅速的回到房子裡。

  年輕男子在外面站了整整三天,師傅給他的話只有那一句。

  第三天下了很大的雨,一丈之外,全是一片粗曠的水霧,年輕男子忽然發難,這樣大雨的日子中,毒的施展空間有限,布在院子外的毒陣,威力也大大的降低了。

  我忽然覺得,一切,都不那麼偶然了。

  門在巨大的聲響中破裂,師傅站在放置藥物的地方,不動,只是將我們惟一的一份蝕心散拿在手中,然後,傾在了石灰里,再抬手,揮灑在風雨中。

  一聲嘶心裂肺的嚎叫幾乎是同時爆發,我嚇得閉上了眼睛,不敢相信這樣的聲音,是發自那個邪氣男子的口中,那是怎樣絕望的嚎叫,仿佛心肝被摘去了一般,痛到極至的感覺貫徹心肺。

  那個人武功很高,所以我並不懷疑他在這樣失望的情況下會出手殺掉我們,只是,沒有,他搖了搖,倒在了地上。

  終究沒有人能抵禦這樣多的毒,武功再好也不例外。

  只是師傅卻長長的嘆了口氣,過去利落的幫他解了毒,再帶著我和師兄,將他抬出了谷。

  那人的武功果然了得,出得谷來,竟然也就醒了。

  血,在眼前飛濺,不是我們的血,是他的血,那個人的血,他說:“以血為誓,我要你們為今天的見死不救,付出代價。”

  我們立腳的地方,不遠處,有一乘由雪色的長紗裝點的轎子,轎中這時,卻走出一個女子,很美,卻很虛弱。

  “這都是命,你這樣為我冒險,我已是無以為報了,又何必如此!”

  那份柔弱不禁,加上臉上淡淡的青黑色,讓我們臉色都是一變,中了巨毒的表症,一個身中了巨毒的女子。

  師傅似乎明白了些什麼,長長的嘆了口氣,示意我們回谷。

  那以後,師傅似乎常常這樣的嘆氣,沒人敢去問他怎麼了,他自然也不會說,只是,身體一日不若一日起來。

  谷中其他的事物照舊,只是外圍的毒陣設置變化了,除了天然的瘴氣之外,還加了很多其他的毒物,具體為了什麼,師傅也不說,只是嚴格吩咐我和師兄兩個,不要出谷半步。

  我站在原地,看著狂笑中的人一步步的逼近,是他,當年那個敢闖進谷中的人,我已經快將這件事情遺忘了,他卻又出現了。

  “你打算怎麼樣?”我想後退,只是卻發現根本無處可退。

  “我發過的誓言,從來沒有遺忘過,”他站在距離我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不再發笑,只是定定的看著我,眼神陰鬱難定。

  “殺我嗎?雖然我並不認為自己有該死的理由,不過我不是你的對手,這你顯然很清楚。”我忽然沒那麼害怕了,也就是區區一個死罷了,我中了紅顏的毒,本來就難逃這樣的結局,既然如此,又怕什麼呢?

  “殺你?”面前的人輕輕勾起朱紅的薄唇,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緩緩說出三個字:“你也配?”

  “那我走了。”要是從前,有人敢這樣無禮的對我說話,只怕我要出手毒啞他了,只是,眼前這人,我知道,我惹不起。

  “我不殺你,但是卻要你生不如死。”他並沒有攔我,只是撂下了這樣的話,待到我回身時,他和那許多衣衫怪異、面目猙獰的人,一起消失不見了。

  身子莫名的發抖,人有了牽掛便有所畏懼,牽掛越多,便畏懼得更多,如今我這樣的心寒發抖,是牽掛太多的緣故嗎?

  找到無名,是在山坳中,他剛剛醒來,只是這次卻不能馬上起身,到了這個地步,我知道,我也無能為力了,徹底的連試都不必了,他大約也知道這樣的結果,才遠遠的走到這處山坳吧。

  心稍稍放下,我便著手配置依依的解藥,絕對不能再拖了,因為什麼事情都可能突然發生,不是自己的,終究是該放手的,這一年,已經是我偷來的了,完璧歸趙,也該是時候了。

  依依的解藥配置不易,這也是當時我只給了他們一丸的原因。

  慕容長風是個守信諾的君子,我原本不必用解藥來做什麼交換和要挾,只是,那藥丸,真的配置不易。

  因為解藥中,最重要的一味,便是我的血。

  我自幼嘗盡百毒,所以我的血便是世上最好的解藥。

  只是紅顏發作,毒性溶入了我的血中,讓這味解藥,憑添了一份難測的變數。

  現在我要做的,便是將紅顏從我放出的血中分離出來,我並不十分了解紅顏的毒性,所以,一碗血,倒有大半碗是要廢掉的。

  “你年紀這樣輕,何必這樣糟蹋自己。”製藥的過程,我一直迴避無名,但是有一天我失血過多昏在了地上,還是被他發現了。

  “製毒、解毒,本來就是我最喜歡做的事情,怎麼能說是糟蹋自己?”我笑著回他,只是卻難掩自己的虛弱。

  “這又是何必?”他長嘆,轉身離開,去找更有營養的食物給我,而我煉藥依舊。

  這有何必?我也曾無數次的問自己,只是卻沒有答案,能說出答案的話,最初我也就不會這樣去做了吧?

  決鬥

  又一次暈倒,心卻很輕鬆,解藥終於還是配成了,我答應慕容長風的事情,也只差一點點就可以完成了,解藥給他,告訴他依依的所在,然後,我一個人離開,從此萬水千山,獨自逍遙。

  無名的聲音在耳邊很真切的傳來,只是我覺得好累,累得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就讓我睡一會吧,一會就好,醒了,就要去面對慕容長風了,我還沒有準備好。

  有風在臉上刮過,蹭得臉上的皮膚生痛,這是什麼季節,怎麼會有這樣的風?我忍不住伸手想摸摸自己的臉,卻聽到一聲悶響,是什麼重物擊中胸口的聲音。

  我還是睜開了眼睛,要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眼前的一幕,讓人震驚。

  一個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人——慕容長風,此時,卻站在這裡,而站在他對面的,居然還有無名。

  兩個人顯然交過手了,慕容長風一動不動的站著,而無名的嘴角,卻有鮮血緩緩留下來,他的毒已經滲入骨髓,他的功力,怕剩下一兩成不到了。

  那麼勝負,似乎已經不用問了,只是,他們為什麼要交手?

  我掙扎著起身,無名的目光馬上轉向了我,慕容長風背對著我,卻在這一刻,忽然拔劍。

  “住手!”我聽見自己在說,只是聲音卻黯啞到自己都幾乎聽不到的地步。

  終究,什麼都不能做了嗎?只除了等待他們的有一個結果?

  我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不去看,竟然是此刻我惟一能夠做的事情。

  半晌,四下無聲,只覺得手腕猛的被人握住,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被拖了起來。

  睜開眼睛看去,無名仍站在原地,沒有血,只除了他嘴上那猩紅的一點,然後,距離一點點的拉開。

  慕容長風的手,力氣大得驚人,不給我一刻喘息或停留的時間,一口氣走到山腳。

  山腳下,他的馬安穩的啃著青糙,有一下沒一下的,倒像個養尊處優的貴族,來到了一間鄉下的酒肆,雖然點了一桌子的菜,卻挑剔著覺得沒什麼可吃的。

  馬原來跟主人也有相通的地方,我有些好笑,只是,笑的動作還沒有被傳達到臉上,人已經被慕容長風拎起,丟在馬背上。

  從來不知道,趴在馬背上竟是如斯的一種煎熬,馬身上的骨頭似乎都在動,一下下的咯著我胸口,而馬在行走跳躍間的忽高忽低,更讓我暈眩。

  猩甜的感覺一直滯在喉頭,直到我再次的昏迷不醒。

  待到再一次睜開眼睛,入目卻是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淡紫色輕紗帳,紗帳上細細織就的白色荷花恬然的開放著,這是——慕容家,我的房間。

  房間裡瀰漫著淡淡的藥香,輕輕聞了聞,都是補血養氣的藥物,心莫名的一動,卻終究忍不住告誡自己:不要再奢求什麼。

  不奢求,便不會因為得不到而痛苦。

  不奢求,便不會因為終將失去而難過。

  我能為自己做的,也只有這樣了而已。

  閉上眼睛,重又睡去,真的很累,累到覺得清醒都是一種負擔了。

  很多天裡,我重複著睡睡醒醒的狀態,不是我想用睡來逃避周遭的一切,而是我發現,自己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睡覺或是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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