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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響在靜謐的夜裡巨大而尖銳,過了幾個十分之一秒,隆隆的回音穿透倉庫鐵門,敲震了在場每個人的耳膜。

  “都他媽的別動!”鄧曼歇斯底里地衝著右手上的對講機嘶喊。

  第72章 破曉7

  上一秒吼完,下一秒鄧曼就把對講機扔給旁邊副手,讓這個調解專員來心平氣和地跟歹徒講道理談條件,自己則克制住情緒,立即在內部無線頻道開展緊急調整部署。

  “狙擊手,狙擊手迅速到位!”

  方才那一槍,不知道是誰開的,也不知道最終彈頭嵌進了誰的身體裡,是活還是死。

  那傢伙剛剛有點想過安定日子的想法……

  是他們掉以輕心了。鄧曼深呼吸兩口,揉了揉狂跳的眼皮。原本以為只是一次習以為常的普通逮捕行動,國內槍械管控不比國外,異常嚴格,近幾年執法遇上武裝火拼的情況更是少之又少。幸虧這次案件出動的是他們特警部門,如果是一般民警,遇上這種情況只能請求支援,而在支援姍姍來遲前,暴力的歹徒早就踏著硝煙和鮮血溜之大吉了。

  “老大,這夥人把帘子拉上了,嚴嚴實實的。”狙擊手趴在對面倉庫的屋頂,一邊端著狙擊槍把子彈裝膛,一邊匯報對於遠程狙擊來說所能碰到的最棘手問題。

  “你不是號稱咱隊裡百發百中的狙擊手嗎?一個帘子就擋住你了?”鄧曼沒好氣地駁斥。

  狙擊手:“……”要麼怎麼說隔行如隔山?再說了,咱隊裡百發百中的那位狙擊手,不一直都是徐哥嗎?啥時候這帽子又扣到他頭上了?算了,不跟女人一般見識。

  “我盡力。”他搓了把臉,俯下身專心對焦。

  “所有零逮捕經驗的新人後退,老同志墊上。邊上第二個,對,別看了,說的就是你,第一次執行任務你想衝上去當炮灰嗎?還不快給我閃開!”鄧曼的氣場是在長年累月大大小小的任務中慢慢積攢的,所以特別穩健渾厚,那位今年剛從學校畢業滿腔熱血的小青年被這麼一點名,脊背一僵,心不甘情不願地火速往後挪了三大步。

  “各個守在窗口待命的同志,握好你們的配槍,出門沒帶槍的全都給我滾回車上。聽好了,在我下達武力破門指示的同時,你們立刻破窗進去。對方持械,按法律警方可以正當使用武器,除了要害部位都別給我節省子彈,出了人命,有我在上面擔著,爭取在最短時間內使敵人喪失行動力……”

  她這邊話還沒說完,調解專員絮絮叨叨能繞死螞蟻的勸說終於失敗,倉庫里響起乒桌球乓子彈亂掃的交火聲。

  鄧曼一咬牙,吐出兩個字:“行動!”

  *

  徐承渡是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展到現在這種局面的,本來以為只需智取,現在卻一言不合扛起了槍把子。方才那一聲提醒,儘管竭力壓低了嗓音,卻還是收穫了一大堆齊刷刷she來的視線。

  他低罵一聲,拔腿就往箱堆最中心的位置跑。

  那群僱傭兵聽到人聲猛然抬頭,眼看著一顆黑腦袋遽然出現,又逐漸消失在視野里,後知後覺地跳腳:“媽的,有條子混進來!”

  不知道是誰眼疾手快地開了一槍,結果子彈貼著那人的身影飛過去,直接在天花板打出一個坑洞。

  “能不能有個準頭了?讓你成天抱著手機看片兒!活該近視!”

  “滾滾滾,太高了遮蔽視野,你那麼有本事你上啊!”

  “你們兩個這時候爭個屁啊,太高了,離遠點不就能看見了?!一個個是不是都是二傻子?”

  一語驚醒夢中人,於是一群人全都嘩啦啦湧向距離最遠的那個牆角。

  徐承渡繃緊全身肌肉,推開那隻神聖女神右臂的木箱,又差點把後槽牙咬碎,才用兩條胳膊把它旁邊那隻死沉死沉的箱子抽出來,胳膊因突破極限而發顫,險些那箱子就脫了手砸在腳上。他累得想歇口氣,但顯然對手不會給你喘息的機會,詭異的一秒寂靜後,火力噠噠噠全開。掃she過來的子彈激起周圍一層木屑,徐承渡慢了一個節拍,腳下一個踉蹌,原地打了滾,縱身跳進了這個緊急趕製的人造坑洞。

  散落在一旁的石膏像被she了個千瘡百孔,裂成無數碎片滾落下來,慘不忍睹。

  胸膛劇烈起伏著,喉嚨發出嗬嗬的嘶啞喘息,徐承渡曲起手肘舉著槍,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縮緊,背部緊貼著身後的木箱,聆聽著。

  遠距離的掃she扔在進行,木屑飛揚,落了他滿頭滿臉,金屬彈殼不斷落向地面又高高彈起,發出清脆的響聲,但很快,出於節省子彈的顧慮,掃she成了時不時威懾性地給一槍。另一面,有人悄悄摸摸地爬了上來。

  他們想先肅清倉庫內部的隱患,再突圍。

  無可厚非。誰也不想自己在全力衝鋒陷陣的時候,還得分神擔心背後門戶大開,有人趁虛而入,偷襲一把。

  徐承渡把滴著水的雨衣脫下來,露出裡面的皮夾克。皮夾克的腰上有個洞,洞的邊緣參差不齊,發出烤肉和火藥的混合氣味。

  鮮血滴了下來,深紅色的、沉鬱的血滴落在乾淨的木頭上迅速被吸收,析出血里裹挾著的皮肉和一點碎骨頭渣。

  方才一陣密集的she擊,這顆子彈不知道是屬於哪個運氣好準頭不佳的傻瓜槍手。

  那人的腳步越來越近,謹慎且放得極輕,只用上了前腳掌。

  徐承渡一動不動,闔上眼,減緩呼吸的頻率,泛白的面孔看上去如同死了一般。血滴的顆粒變大,下墜的速度愈來愈快,打在木板上有如逐步加速的電子節拍器。一股輕微的打戰,後頸的汗毛豎起,這是身體感知到危險的本能反應。

  來了。

  他猛地抬起垂下的頭顱,伸直了手臂舉起武器,在那個黑眼圈濃重的偷襲者吃驚的目光里,避開前額和喉嚨,精準無誤地打中他的右肩。

  “嗨,朋友,你應該再快一點。”

  沖膝蓋又補了一發,槍口冒出硝煙,他還不忘打個招呼。

  一聲悶哼後,那具魁梧的軀體被震得朝右轉了九十度,雙膝重重地砸在了木箱上,發出沉重的嘎吱聲,他手中沒來得及扣下扳機的朗寧自動手槍無力脫落,跌進了這片下陷的凹地。

  徐承渡一手牢牢按著傷口,用腳尖把那隻槍劃拉過來,拿起。槍管上的序列號被極有先見之明地事先磨掉,只留下醜陋凌亂的挫痕。嘖嘖兩聲,他掀起衣服,把這把繳獲的槍別進褲腰帶。

  冷汗遍布額頭,聚成大顆後往下滑落,皮膚上一陣刺癢,徐承渡抬手胡亂抹了一把,手上的血蹭到臉上,讓他看起來宛如地獄裡歸來的惡鬼羅剎。

  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

  他坐在底部,雙目鎖定那一米見方的豁口,在心裡下了決心。

  豁口越縮越小,從正方形變成長方形,再變成一條窄窄的fèng,馬上就會消失不見。這個節奏跟他逐漸放大擴散的瞳孔保持了高度一致。

  接下來,他隱約聽到玻璃被砸碎的聲音,知道是鄧曼帶人強行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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