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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難為童童機靈,這個電話至少傳遞了兩條信息:她是跟反省貪局的人走的,輔導員劉佳見過這兩個人。

  不過她刪掉了通話記錄是有點多此一舉,她不知道如果真正是檢察院查辦的案件,至少十五天之內的簡訊記錄查得到,通話記錄只要到電信部門都會詳細列印出來。

  屋子裡越來越冷。

  B市的冬天並不是非常寒冷,通常在零下四五度左右,超過零下十幾度的天氣只是在元旦前這幾天才會有。童童因平時在學校上課,大都是一件薄尼大衣或是一件棉襖就能過冬。今天是化妝課,上課的教室暖氣充足,她只穿了件薄尼外套就匆匆出了宿舍。現在這個地方是山區,夜晚風大格外寒冷,又坐在這裡一下午沒吃飯沒喝水,又冷又餓又累又害怕,早已經冷得全身發抖受不住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童童只覺得四肢漸漸僵硬了,眼皮也越來越沉重,她疲累地扒在桌子上,漸漸地睡著了。

  註定這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陳晉南下午一直在市委開常委會。人代會召開前通常會有一批幹部變動,今天就是研究幹部問題,所以這個會議就很長。

  徐光忻現任市政府辦公廳副主任,平時有自己的一攤工作,而陳晉南去市委開會,都是他另外一個秘書跟著去,所以,在童童給他的電話打不通情況下,打徐光忻的電話能打得通。

  認識童童兩年,徐光忻從未接到過她主動打來的電話,剛一聽到她的聲音有些吃驚,聽她說了兩句便明白髮生了什麼。他瞬間腦子轉了幾百個念頭,明知道這不是反貪局的正常程序但還是不敢輕舉妄動,收線後第一時間就趕到了市委。

  今天的B市常委會時間有點長,且一下午幾乎沒有人走出那扇緊閉的門,這裡屏閉了一切無線電信號,徐光忻那雙平時怎麼看都平淡無波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他徹底理解了什麼是如坐針氈這個詞的深刻含義。

  在等待的時間裡,他先是找到了童童的輔導員劉佳和同學劉珂,根據她們的描述,又通過市公安局的交通控制中心調出了Z大校門前的監控錄相,查清了帶走童童那輛黑色轎車的牌號,並追蹤到了車子離開的大至方向。

  他不知道設置這個事件的人具體目的是什麼,但是他可以確定這是一次非法行動,如果情況嚴重的話,就跟綁架無疑。但是他明白他現在能做的事情,就是首先要確保她的安全。在沒有接到陳晉南的命令前他不能輕舉枉動,同時他也知道如果要行動,時間是最關鍵的。於是他找到他的同學,公安的特警支隊長,請他派出一支特警小分隊,驅車前往指定區域搜索。

  徐光忻跟在陳晉南身邊十多年,從沒有見過他對哪個女人這樣上心。童童,還不能說她是個女人,還只是個孩子,也就是他才能從老闆的一怒一笑中感覺到這個女孩子在他心目中的份量。

  他是和陳晉南同時認識這個女孩子的,這兩年他也是看著這個女孩子的一點點變化,每次聽著她叫徐叔叔時脆生生的聲音也滿心歡喜,今天第一次接到她的電話,聽到她在電話里強裝鎮定地略帶笑意報來消息,他的心揪了起來,他不敢想像,陳晉南聽到這消息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陳晉南的會議是在五點結束的,他走出會議室就看到了在外面等的滿頭青筋暴起,一臉沉重的的徐光忻。

  徐光忻是B市人,是陳晉南在美國讀麻省理工時認識的,那時他家庭出了些意外,精神受到很大打擊,真正是貧困潦倒之時,陳晉南幫了他一把,拉他和自己一起建立商業王國。十多年來,倆個人的感情和彼此信任不是外人能了解的。他們一起經過了許多商海風雲變幻,政治上的電閃雷鳴,但從來都是坐看雲起,不動聲色,他從見過這種神情出現在徐光忻的臉上。

  倆人出了市委大樓,徐光忻已經斷續匯報完了他所了解的情況,陳晉南上車打開石頭遞過來的B市地圖,又聽他匯報特警小分隊的搜索報告,最後把目標鎖定在了離B市四十多公里以外的一處軍方營地。

  當他看到這營地所屬的部隊番號以後,便明白了事件的主使者。

  陳晉南的眼裡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殺氣。他先是驅車回到了他在市政府的辦公室,拿起了座機,拔通了一個專線電話。

  一個多小時以後,一支核槍實彈的海軍陸戰隊集結完畢。

  B市西郊的某處,陳晉南等人已經同帶隊前來的海軍大校匯合,兩個人經過短暫溝通後便整隊發了。

  事實上,事情並沒有那麼複雜。當一隊人馬和徐光忻之前派出去的特警小分隊匯合以後,雙方一起分析了情況,研究了一下方案,最終認為,事涉軍事基地,還是由軍方出面似乎更恰當一些,其他力量只做相應的配合即可。於是海軍大校便指揮著他的陸戰隊員不到五分鐘便順利占領了這個軍事設施。

  當陳晉南在那間冰冷的屋子裡抱起已經休克了的童童時,雙眼血紅,一身戾氣。

  不管是徐光忻還是石頭,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從沒有見過他這種怕人的表情。

  海軍大校叫來這裡的最高長官出來訊問情況,那個上尉唯唯諾諾地說是接到上級的命令配合地方人員工作。海軍陸戰隊員在這裡的一間宿舍找到了那倆個自稱是省反貪局的人,那兩個西裝男人滿嘴噴著酒氣,鼾聲正濃。

  那個甄時飛仍是色厲內荏一再強調著是奉上級命令執行公務。當徐光忻請他拿出文件或是說出是哪位領導給下的指示時,他便張口結舌地轉著眼珠子想編理由。而那個矮個子男人則一聲不吭地站在一邊,一副聽任處置的神情。

  沒有任何預料地,身後一個人突然閃身上前,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就聽“呀!”地一聲低吼,那個甄時飛一下子被撂倒在地上,一聲慘叫,怕是至少斷了兩根肋骨。

  “畜牲!”是石頭。隨即又急速回身翻手給了那個矮個子西裝男一拳,抬腿踹了一腳,只聽他悶哼一聲,捂著肚子跪在了地上。

  陳晉南身邊只有徐光忻一個人知道這石頭的來歷,他是陳晉南剛回國就一直帶在身邊的,是他爺爺親自為他挑選的武警學院畢業生,格鬥高手。他到現在還屬服現役,人事關係掛在老爺子的侍衛之列。

  徐光忻上前拉住了石頭,對同來的陸戰隊的大校說:“這裡您收場,按規矩把情況上報吧,這兩個人我們帶走。”

  稍後特警小分隊的人押著那兩個人上車一起趕往市內。特警小分隊的車在前拉響警笛開道,一路風馳電掣。

  這一路上陳晉南一直抱著童童,他把所有的衣扣都解開了,把女孩兒小小的身子貼在自己的胸膛捂在懷裡,可那小丫頭一直昏迷不醒,身上傳來的冰冷把他的心給凝結了。

  陳晉南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是有眼淚的。

  徐光忻在車上一直在打電話和市中心醫院聯繫,當車子終於停到了中心醫院的大門口,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

  楊立山已經匯同幾位中心醫院的專家在大門口等候,看到衣衫不整的陳晉南懷裡抱著的童童,馬上接了過去推進急救室實施搶救。

  “外部原因引起的低溫症。”那位老專家神色凝重,“身體核心溫度已經接近34℃,心跳緩慢,血壓急速降低,心律不整,已經喪失部分意識。”終於,老醫生抬頭看了看陳晉南再說道:“如果再晚兩個小時,這孩子可能就會因體溫過低導致心跳停止,直至死亡。”

  徐光忻等人都清晰地聽到有骨節“咔咔”爆裂的聲響。

  第41章痛在最軟的那根肋骨

  幾個小時以後,林子葉被石頭接到了醫院,她在聽了徐光忻的介紹後,直接暈了過去。

  也許是生活壓力太大吧,這兩年林子葉神經嚴重衰弱,心臟也越來越不好,遇到刺激便會心慌,嚴重時會暈厥。所以陳晉南是在等童童情況穩定以後才讓石頭把她接來醫院。

  林子葉醒來後,她只對著陳晉南說了一句話:“我不該違背丁佳欣的遺願,讓你們陳家接近她。”

  不是不慚愧的,特別是他聽了一遍徐光忻從那兩個人身上搜出來的錄音筆里的錄音以後。

  那樣囂張狂妄的威逼利誘,那樣狗仗人勢的人格侮辱,對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來說真是非人的折磨。檢驗心智,拷問忠貞。

  他非常清楚,唐夢歌不是真要拿他的把柄,更何況她也根本拿不倒,她只是想要拿到一個小丫頭舉報他的憑據。只要小丫頭說出一句他的什麼事,她的目的就達到了。到時不管他怎麼護著小丫頭,但憑舉報這個污點,她就永遠踏不進陳家的大門,否則陳晉南將因她而將成為整個上層圈子裡的笑柄。

  原以為把她收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能護她周全,不想卻給了她最深的傷害。太多的顧忌,一再的優柔寡斷幾乎送掉了她的性命。

  從在佳億高中那個海邊開始,如精靈般的小女孩跳到他的懷裡,他的魂就被這小丫頭勾走了。聽了婉如阿姨的話,他才知道,這個孩子就是當年那一團粉嫩的小嬰兒,是他十幾年來一直掛念在心頭的小侄女。不知不覺中,他的心被她牽動,心疼她,呵護著她,想幫她找回缺失的父愛。直到在Z大迎新晚會上,她那驚艷的出場,仿佛他心底的什麼東西復甦了,也讓他迷惑不解。他反覆審視自己,以為自己一定是什麼地方出現了問題,怎麼會有這樣病態的傾向。他百般控制自己,遠離她,逃避她,他警告自己不可以對她有非份之想,可是身體還是不受控制地去尋找她,接近她,寵溺她;而內心又時時受著道德拷問和倫理的煎熬。直到楊立山把那份DNA鑑定交給他,又在北京聽大哥陳豫北說出了真相那一瞬間,他知道自己得到了救贖。

  “陳少,你放過這孩子吧。”在楊立山的辦公室里,這廝突然輕輕地說了這樣的話,竟然讓陳晉南感到心悸。

  “對不起。”無論多少個對不起,都無法彌補一個女孩心靈上所受到的傷害。

  “她是真的不適合和你在一起,你的周圍無不是虎視眈眈,這孩子太乾淨了,你會害死她。”從第一次見到那小丫頭,她就傷痕累累,一路走來,看著她一步步落在他的網裡,再加上唐夢歌這種有心計的對手更是雪上加霜。今天虧得小丫頭機靈,不然陳晉南今天晚上哭都不會有人看了。

  “山子,你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人吧?”陳晉南抬頭看了他一眼,竟讓楊立山看到了滿眼的痛楚,“喜歡了,已經浸到骨子裡的那種痛,怎麼能輕易就放得下呢?”

  楊立山不由得心裡一痛,閉上了雙眼:“那就把她護好,別再傷著她。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他們那個圈子裡從來就混沌不堪,個個都非善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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