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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圈子裡的傳言說,顧持鈞把你從林晉修手裡搶走了,林晉修極為震怒,封殺顧持鈞。顧持鈞氣極,隨後提出跟公司解約,但解約的時候被刁難……”我覺得自己在聽小說,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兩個人我都認識。什麼叫從林晉修手裡搶走我?我從來沒和林晉修越過那條底線,為什麼會被傳得如此不堪?那我成了什麼?

  手有點抖,我下意識去摸手機想問問兩個當事人。大腦一片空白,茫然之中我側過頭看到他的側臉,他垂著眼瞼沉默不語,那安安靜靜的模樣倒讓我靜下心來。

  “你打算怎麼辦?”沈欽言半晌後問。我推開車門下車,走出若干步才想起回頭看他,“謝謝你告訴我。”

  我從來不贊同宿命論,但一年之中往往有這樣的一天——365天裡,364天都過得異常平凡,唯獨有那麼一天充滿了濃濃的戲劇感,比任何故事都要精彩。

  我去了一趟圖書館,學校的圖書館有著幽深的走廊,牆外都是爬山虎,圖書館的每一扇窗戶都敞開著,只有靠近牆角的百葉窗半掩著。林晉修就在百葉窗下寫論文,他正在看書,脊背卻挺得筆直。畢竟,眼看著還有半年多就要畢業,他面臨繁重的論文。

  林晉修這個人就算有千萬不好,但他絕對是個優秀的學生。學習從來不含糊,尊敬師長,不論哪門課,分數在學院裡總是名列前茅,我還記得高中剛入校時他的那番演講,其中有多少真心話姑且不論,但有一句我印象頗深“你欺騙知識,知識總有一天會欺騙你”,我想這句應該是他那華麗的發言稿里少數幾句靠譜的話。

  他事情雖然多,但我們還是每天都見面,有時幫我處理院慶辦公室里的問題,有時叫我一起去吃飯。我是想著要跟他劃清界限的,所以答案往往是拒絕,但他並不介意,只說“我可以等”,這樣的謙遜的態度,簡直不像之前的他。

  “學長。”收回思緒,我輕輕叫他。林晉修抬頭看到是我,略微一頷首,放下了筆,倒是笑了,“你難得來找我啊,”

  說著抬腕看了看表,“都這個時間了,等我一下,陪我去吃點東西。”其實這個時間不上不下,晚飯太早,午飯又太晚。我沒有糾正他,也不做聲,抱著書走近他,等著他收拾好論文和筆記本電腦,一起離開圖書館。

  林晉修跟我並肩而行,“你最近是不是拒接你媽的電話?”

  “我不想跟她說話。”

  “你狠心起來真是厲害,”他搖頭,“你媽媽病了,今天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她?”

  我拒絕,“你家也不是沒醫生。我不去。”

  “臭脾氣又發作了,”林晉修顯然並不意外,“一副我媽對不起我才不要理她的樣子。就算世界上別人的活你都不聽,你至少應該給你媽媽一個解釋的機會。”

  “我不覺得有需要解釋的事情,我很清楚。”

  “一意孤行。”林晉修輕輕搖頭。

  我不再做聲,沒跟他做口頭之爭,反正已經鐵了心不去了。

  我根本不信我媽有什麼大病,看林晉修這種淡淡的神色,想必是個無傷大雅的小感冒之類。“我會把你的話帶到,只是,”林晉修看著我,“許真,你以為你還有幾個親人?”

  我並不需要他來提醒我,我比誰都更深刻地認識到這個事實。一直以來我的親人也只有爸爸一個人,我過得那麼幸福,生活那麼豐富,就像我爸爸懶得再婚,不需要另一個女人來填補他生命里的空缺一樣,我也不需要母親的存在。

  她的出現,對我來說,是個尷尬大於感慨的存在,而我對她也是如此。我是她年輕時的錯誤,是妨礙她前途的絆腳石,她認回我,不過是年紀大了寂寞,希望找個女兒承歡膝下,可惜我不是她想的那種乖女兒。她的親人是另一群人另外一個圈子,跟我從來都沒什麼關係。現在,連林晉修都開始幫她說話為她著想了。

  他對這個繼母並無好感,我始終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他生母忌日的那天,我母親昏倒在片場,林伯父選擇去醫院探望我母親,他在大學公寓裡,把自己的房間砸得一塌糊塗。我母親收服人心的手段,可謂高明。

  我跟他一起去了餐廳,就我們兩個人。

  曾有一度,我們也經常坐在一起吃飯,那時候我對他小心翼翼提防,一頓飯吃得無比謹慎,而他自小家教極好,吃飯時話也不多,於是我們往往就這麼不言不語地吃完一頓飯。我記得他那時是個很挑食的人,胡蘿蔔洋蔥這類菜碰都不碰。我覺得他浪費食物,他於是就把不愛吃的菜挑出來,讓我幫著解決。

  我當時就想,他哪裡知道沒有食物的痛苦,我記得我和爸爸在南美的時候,車子在森林裡壞了,我們花了三天三夜徒步走出森林,那飢餓的痛苦我至今記憶猶新。但現在,他挑食的毛病倒是改了不少,只是挑食的那個換成了我。

  我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下什麼東西,只點了份水果粥。吃飯的時候,餐廳的電視播放著電視新聞,看MAX的台標,過一會兒又看到沈欽言的臉出現在大屏幕上,是他所在的劇組參加電視台的訪談節日。他這幾個月頻頻出現在平面GG上,又因為電影的緣故,積累了一定的知名度。年初時,我和沈欽言還是觀眾席上的陪襯,這次,他已經是主角了,他和主持人的互動倒是可以看出來,進退有度,風度翩翩。我說:“說起來沈欽言的事,我還欠你一句謝謝。”

  “許真,你應該知道,”他淡聲道,“我的觀點是,要麼不言謝,要麼就要付出行動。光是一句話未免太可笑了。”

  我噤聲,我能付出什麼行動?還不如趕緊閉嘴來得快。把視線挪回電視畫面上,沈欽言正在接受訪問,說了自己在片中的角色,一個深情的男人最後為了女主角而死亡,採訪的主持人則笑吟吟地就著這個問題展開,問他對女朋友有什麼要求。他顯然被問住了,支支吾吾搪塞了幾句,“並沒有太高的要求。”

  “比如說?”

  沈欽言略一遲疑,“開朗和善良。”

  這樣的答案完全不能讓伶牙俐齒的女主持人滿意,她笑了兩聲,“這樣可不好,太敷衍了啊。你的很多影迷都想知道,你偏愛什麼外貌的女孩?”

  他像是知道已經沒辦法再迴避,終於開口,“眼睛好像會說話,會讓人願意付出一切去換取她的笑容……”

  說著嘴角一場,露出了笑容。我沒想到會在電視裡聽到這些話,本來就吃不下什麼,現在更是難受。茫茫然垂下頭,正在心神不屬的時候,我忽然聽到林晉修低沉的聲音,“說得倒是准。”

  “嗯?”他聲音不高,我半晌後才有所反應過來,抬起頭看坐在對面的他,未來得及看清他的樣子,卻看到他不知何時放下了餐具微微抬起了手臂,手掌虛虛貼著我的右臉頰,卻沒有真正觸碰到,隔了毫釐虛空,掌心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下我當真吃驚不小,下意識往後一躲,他定定看我一眼,面無表情收回了手臂。我心裡複雜得不堪忍受,放下了勺子。

  “你最近都吃不下什麼?”林晉修瞥我一跟,“臉色這麼差,遇到了什麼事情?”

  我欲言又止。“說吧,”他倒是難得的好脾氣,“找我什麼事?”

  我忍了忍,終於開口,“顧持鈞……”我總算知道什麼叫如鯁在喉,在林晉修面前談顧持鈞,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對我來說比登天還難,簡直難以啟口。

  林晉修看著我,“怎麼?”

  “我聽說他正在和電影公司解約。”我沉默了一會兒才說。

  “聽說?”

  “他沒親口告訴我。”隨即想起沈欽言那張憂鬱的臉,下意識朝屏幕上看過去。

  “沒告訴你?”他似有所悟,卻不是真的意外,倒有一種意料之內的篤定。

  我問他,“你知道這事?”

  “我說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想我臉上一定是顯出了不信的神色,林晉修一隻手擱在玻璃餐桌上,漆黑的瞳孔里似有暗光,“蓋亞的具體事務由幾位執行董事負責,我不清楚,但這件事情的確有人告訴我,我沒有多問。我能想像到你聽到了什麼流言,所以,來找我興師問罪?”

  “不是的……”我輕輕搖頭,“我是想知道,如果他跟電影公司解約,他的違約金……是多少?”

  林晉修無聲看我一眼,“你應該了解一些合同法,這屬於保密內容。”

  “那就是不能告訴我?”

  林晉修手指敲了敲桌面,聲清低沉。“許真,你知道我不會拒絕你的任何要求。如果你那麼急切地想知道合同內容,沒問題,你當然可以知道,”他聲音不高,字字句句十分沉重,“但後果也要你自己承擔,你考慮好了嗎?”

  第二十五章 電影節

  那天晚些時候,我跟林晉修去了趟他在學校的單人公寓。我不願跟著他去電影公司,林晉修於是讓人把合同副本都送了過來。

  我坐在沙發上,一份份看著複印件,最上面放著的,是顧持鈞和電影公司的合同副本,顧持鈞自出道以來所有的合同都在蓋亞電影公司,合同期都是五年為限。而我手中的這份最新合同是他兩年多前簽下的,還有兩年半到期。蓋亞給他的待遇優厚,各種資源優先。他是蓋亞公司一手栽培出來的,再加上有我母親這層關係,他似乎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主動解約,所以對違約條款不那麼放在心上。違約的情況有好幾種,比如疾病、自然災害等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而解約,他什麼都不需要賠償。但顧持鈞需要面對的,無疑是最糟糕的一種。從今年下半年開始,他拒絕了公司安排的一切活動,態度強硬地要求解約。因此他的違約金,是個天文數字。

  於是我看到合同副本之後,還有大堆資產轉讓的文件副本,顧持鈞手裡的現金不多,大都是各種形式的資產,比如他包括郊外那套別墅在內的兩處房產、一些基金證券股份,他都已經簽上了名字,或賣或轉讓,給電影公司作為違約金的一部分。

  我在腦中迅速估算,顯然,那天文數字的違約金已經席捲了他大部分個人財產,還有一部分的缺口,大概只能用我們倆正住著的那套公寓來填補。我想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解約一事拖延到了現在。那套公寓實在太大,一時半會不是那麼好出手,而且我們還住在裡面,一旦賣掉,我們又搬去什麼地方?他要怎麼跟我解釋忽然“搬家”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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