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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唐宓頓了頓,覺得數年前的疑問終於得到了回答:“所以,你高三開學的時候晚了一周才回來?”

  李知行臉上笑意加深,他側頭看著裹著自己圍巾的唐宓,輕聲問:“你還記得我晚了一周回來?”

  唐宓點頭:“記得。”

  她的記憶力確實遠比絕大多數人強,想忘掉一些事其實也不容易。

  “說起來,你當時有沒有盼望我不回國了?”

  “是有一點。”唐宓側過臉,抿嘴看了走在身旁的李知行一眼。整個高一一年,兩人的相處過程絕不愉快,即便是唐宓這種對外物不想多干涉的性格,也覺得高二的時候李知行出國當他的交換生也是件好事。因此,高三開學時她沒看到李知行,心裡的的確確閃過些微妙的欣慰感。

  李知行對她可謂了解透徹,只看一眼唐宓抿著嘴不想開口的小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看來當時確實這麼想的啊。”李知行小聲說,“我原來那麼不受待見。”

  他的語氣分鬱悶三分懊惱三分埋怨,唐宓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她抬起頭和李知行對視了一眼,看出他那雙從來閃閃發亮的眼眸里的委屈,她心裡一顫,只剩下想要哄他高興的心情。

  “不是的。”唐宓連忙說,“你能回來我很高興。”

  她的解釋雖然笨拙,但李知行還是展顏一笑,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頂:“好啦,我開玩笑的,當年的我能受你待見才是稀罕事。不過,有點遺憾啊,給你的禮物也沒送出去。”

  她的頭髮漆黑細軟,摸上去像綢緞般柔軟。李知行想,據說頭髮軟的人心腸也軟,還真是挺對的。

  唐宓想起李知行回國後給很多人帶了禮物,還說過給自己帶了——她清了清嗓子,輕聲問:“那個,當年你回國的時候,要送我什麼禮物?”

  李知行笑意盈目,他真的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語氣也分外輕快:“猜猜看?”

  “唔……”不消說,唐宓在社交方面的想像力乏善可陳,也沒有給人送禮物的經歷。

  想了想李知行當年給眾人帶的禮物都挺投人所好的,於是試探性地詢問,“那個,是筆嗎?”

  “不是。”

  “是書?”

  李知行笑得跟老狐狸一樣得意:“猜錯了。下次送你禮物的話,我一定會考慮書和筆。”

  “……”唐宓扶額,繼續問下去,哪麼,你當時準備送什麼禮物?”

  李知行看出她是真的很好奇這個問題,笑道:“我現在送你當時的禮物的話,你還會接受嗎?”

  “會的。”

  唐宓想都沒想就做了回答。她想,反正她和李知行的關係已經如此密切,此刻再矯情地拒絕禮物什麼的,就跟笑話差不多了。

  “這話可是你說的。”

  站在教堂前的花園裡,李知行變戲法般從羊毛大衣衣兜里拿出個精美厚重看起來就很有分量的小盒子,翻開盒蓋,直接擺在了唐宓眼前。

  盒子裡是一對漆黑得閃閃發亮的髮夾,每隻髮夾上都點綴著一隻小蝴蝶,黑色為底,金色為邊,色澤和光滑度異常飽滿,做工極其精美細膩,連蝴蝶翅膀上的金粉都勾勒出來,在光線下這麼一晃動,振翅欲飛。

  說唐宓此刻“呆若木雞”都是輕的。

  她腦子裡亂糟糟一片,一時間不知道是吐槽“六七年前的禮物你居然一直隨身攜帶”,還是說“禮物居然如此女性化”抑或是“我真的要收下這對髮夾嗎我拿來幹嗎呢?”……

  三十秒鐘後她恢復鎮定,伸手拿過禮物,並說:“那個,謝謝。”

  李知行展顏一笑:“別忙。”

  他把盒子放到唐宓手心,拿起一隻髮夾打開,又簡單攏了攏她鬢角的頭髮,將髮夾別在她的鬢角處。

  唐宓今天沒有扎馬尾,頭髮簡單披在了身後。為了簡單起見,她的頭髮一直不太長,此刻,一頭黑髮也不過剛剛垂到肩下,流光的髮夾襯托著她雪白晶瑩的小臉,她素來冰山美人的形象忽然變得柔軟起來。

  “果然很襯你。”李知行放下停在她鬢角的手,開了口。

  唐宓難以置信地詢問:“這麼多年過去,你還隨身帶著當年的禮物?”

  “沒那麼誇張,這對髮夾就是當年在波士頓買的。”李知行說,“就是這次到波士頓的時候,想到了這事兒所以帶著。”

  已經足夠誇張了——把禮物從美國帶回中國,數年後再帶到美國,並且在這樣天重新贈送出,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唐宓一陣恍惚,仿佛回到了幾年前李知行給自己彈鋼琴的那個晚上。

  一陣濕寒的冷風從一片小墓地上席捲來,唐宓儘管不冷,還是往他身邊靠了靠。

  李知行伸手撈起她的右手,緊緊握在手心裡,唐宓沒有掙扎,任憑他握著自己的手,直至十指交纏。

  兩人就這樣,牽著手沿著鋪著紅磚的自由之路前行。

  兩人在昆西市場吃了晚飯才回去,李正堯已經起程回了紐約。他這次來美國畢竟不是遊玩的,還有好幾場高峰論壇等著他,能抽出一天時間來波士頓看兒子,和兒子吃一頓飯、了解下兒子的近況如何已經足夠。

  唐宓回來後就直接上樓忙著自己的論文。李知行拉開書房門,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家大哥在皺著眉頭改一大沓文稿。

  當老師不容易啊……李知行默默感慨。

  今年年初,李澤文當上了助理教授,這是一份外人看著不錯只有自己才知道辛苦的工作。在美國的終身教授系統中,助理教授處於最底層,一般有幾年的試用期,如果這幾年內拿不到終身教職,就要離開學校——要拿到終身教職,每年都要交出足夠數量和分量的論文和專著。李澤文總歸是要同國的,對終身職位未見得那麼在意,但他絕不能容忍自己被別人甩在身後,唯有加倍努力。

  李知行靠著書桌問兄長:“大伯什麼時候走的?”

  “二十分鐘前剛走,他還有會要開。”

  “伯父挺辛苦。”李知行感慨。

  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陪兒子吃一頓飯,驅車往返七八個小時,也不是不累的。

  李澤文看了看堂弟神色放鬆眼神明亮的樣子,隨口問:“和唐宓逛街逛得挺開心的?”

  “是,非常開心。”

  李知行點頭,微笑回答,來美國這一年多來,李澤文總是能從堂弟身上看出一絲緊繃的情緒,然而今天,他身上的那種緊張氣息不翼而飛,而是發自內心的放鬆愉快。

  也是,自家弟弟在唐宓身上付出那麼多,就算是塊冰也應該融化了七七八八——何況唐宓也不是真正的冰塊。

  李澤文順手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問:“下午見到郗羽了?”

  “是啊。”

  李知行此時才想到還有這一碼事,立刻收了收臉上太過於高興的表情,換上相對正經的神色,將下午在MIT的見聞述說了一遍,詳細地匯報了郗羽接下來的考察之旅,比如她還有幾天就要上考察船這種關鍵事項當然要尤其強調,末了重點稱讚了郗羽的性格開朗為人熱情。

  李澤文後仰在單人椅子上,淡淡開口:“她看似容易接近,實際上從來不是特別容易讓人親近。”

  接近和親近,一字之差,含義卻截然不同。

  “我也發現了。”李知行若有所思,“郗羽學姐真是挺奇特的。”

  “怎麼說?”

  “大部分時候,她身上都有一股天真的單純,對未知的事有很濃厚的興趣。”李知行頓了頓,又說,“但是,她對我和唐宓的關係完全不好奇,一丁點都沒有。”

  世界上絕大多數女生,內心都有著八卦欲望,比如看到一男一女關係密切,難免會懷疑兩人是否男女朋友——就連唐宓都不例外。唐宓已經是女生中的異類,平時對絕大多數人都是沒什麼好奇心的,但至少對認識的人總會投注一點關注。郗羽給人的感覺卻不一樣,她是真的對這種男男女女的感情事完全沒有興趣,無論關係遠近。

  李澤文微微點了點頭,對堂弟的觀點表示認同:“是的,她就是這種人。”

  “所以,你給她的論文打C和D。”李知行抬頭看天。

  正如李澤文很了解李知行一樣,李知行對自家堂兄的了解也不淺郗羽學姐在李澤文心裡,絕對不是單純的學生而已。

  李澤文不怎麼和別人聊自己的感情事,但既是兄弟又同為男人,李知行也能大致判斷出自家哥哥對女生的喜好。相貌當然不能差,智力和閱歷也不能少,而且,一定要有趣。單薄得跟白紙一樣一眼就能看透的女人,就算那張臉長得跟花兒一樣,李澤文也不會有什麼興趣的。從各方面來說,郗羽在李澤文面前,都可以拿到極高的分數。

  要讓郗羽這種人留下深刻印象,普通的手段大概夠嗆,唯有從學業角度入手——李知行看得出來,郗羽是個除了研究,對其他事情都興趣缺缺的性格。

  李澤文自然聽得懂堂弟的言外之意,只說:“因為她的論文確實有值得改進的餘地。”

  “郗學姐也是這麼說的。”李知行頓了頓,“她說你是個實事求是的人。”

  李澤文擦鏡片的手微微一停,弧度漂亮的嘴角浮起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那還真是太恭維我了。”

  李澤文戴好眼鏡,起身拿起車鑰匙和錢包。李知行看了看外面昏暗的天色,不免有點詫異:“哥,你要出去?”

  “我約了郗羽半小時後見,跟她面談學分和課程的問題。”

  這也是應有之義,怎麼說李澤文也是郗羽的老師,在臨近期末,學生要長時間離開的情況下,面談一下對這門課接下來的安排也是應該的。

  當然李知行絕不會那麼不知趣地跟上去,等李澤文離開後,他上樓回到自己房間——路過唐宓的房間時他看了看,虛掩的房門裡,她正全神貫注坐在電腦桌前,注視著筆記本電腦敲論文,側臉專注無比,頭髮上的髮夾並未取下,在燈光照she下閃閃發亮。

  這一趟波士頓之行到底是破壞了唐宓的計劃,她爭分奪秒寫論文忙到凌晨才睡下,因此起床時間比平時也晚了半個小時,換好衣服走到窗邊一看,雪已經停了。

  天邊溢出破曉的藍光,視線所及,靜靜泊在路邊的白色寶馬車有那麼一點顯眼,炫白雪光之下,白色烤漆的車身光滑流動,除了是新車簡直不做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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