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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人的殘忍狡猾,他在青島已經見識過了,可這件事情對他的刺激更是深重。他是開辦工廠的人,深知煤礦鐵礦對於工業的重要性,簡直可以說是一個國家的命脈,可是國民政府似乎已經將東北視作他國之土,就連北伐也是輕描淡寫的繞過了東北,避開日人的勢力,就連區區一個濟南都不敢攻打。

  傅玉聲同幾位朋友商議,想要去內地投資開辦礦廠。

  在這之後又發生了一件事,令傅玉聲對政府失望透頂。蔣氏在南京將胡漢民軟禁,又對外謊稱胡氏生病,不能見客。這種獨裁之舉實在是太過荒唐,引得國內反蔣討蔣之聲此起彼伏,難以消停。上海南京政壇震盪不已,廣州又成立了新的國民政府,眼看著又要起戰事。

  他這邊也是一樁煩心事接著一件。他的航運公司經營遇到了困境,杜先生又派人來請他做大達輪船公司的副總經理。他這才知道原來楊管北替杜氏收購了大達輪船公司的一部分股份,杜先生的話講得客氣,是請他幫忙,他明知道這件事並沒有那麼的簡單,可杜氏如何能夠得罪?越發的不能推脫,只好應了。

  第278章

  哪裡想到,就為了大達輪船公司的這件事,他同孟青大吵了一架。

  起初他不知道孟青與這件事情是有關係的。

  至於杜氏是如何拿到這些股份,他其實倒也略有耳聞。講起來終究還是不大光彩的,就好像陸少棋當初要強買他的房子,若是他忍了,也不過是勢不如人,破財消災罷了。若要說這是一樁多麼公道的買賣,那就可笑了。

  他同家裡人也商量過這件事,同傅景園說得不多,可他父親卻很是明白,也不再多問,只囑咐他說:“這些人,你若是同他對著幹,可以半點好處也討不到的。他要什麼,你慢慢的給就是了,千萬不要開罪他們這樣的人。”

  傅玉華聽他說起來,也說這件事是福是禍,尚未可知,也不知是不是杜氏覬覦他手裡的航運公司,總是提心弔膽。

  他既然答應了大達輪船公司的這份職位,掛上了這個副總經理的頭銜,就想著要告訴孟青一聲。雖然不必當真去大達那邊辦公,可將來若是杜氏當真有什麼事要他出面,卻是避不開的。

  又因為他要投資辦礦廠,南京的朋友得了消息,淮南有一個煤礦廠經營艱難,要換發股票,籌集資金,他打算請人陪同,親自過去看一下。

  傅玉聲同孟青在茶樓的茶室里見面,先說了他要去淮南的這件事。孟青很是吃驚,生氣他這樣胡來,堅決不許他去。理由也很簡單,他說:“三爺,你的脾氣我是知道的,你要是去,是不是還想要親自下去看看?那不成,太危險了,你不能去。”

  大約前一陣子滿鐵煤礦的事情他也聽說了,所以心有餘悸,對於這種事情很不放心。

  傅玉聲見他這樣當真的生起氣來,不免要笑,解釋道:“你放心好了,我哪有這樣冒失?我還特意重金聘請了一位美利堅回來的礦業博士,請他陪我一同前去呢。他都不怕,我還怕什麼呢?沒事的,你不必為了這個擔心。”

  孟青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堅決的說道:“那我出錢,多付他一倍的薪酬,請他去看明白了,回來再告訴三爺。你留在上海,哪裡都不要去!”

  他這話口氣說得很硬,傅玉聲有些不大舒服,就說:“生意哪裡是這樣做的?還是要去看一看才知道。”

  因為他無論如何都要去,孟青也有些動了氣,說:“三爺,杜先生華豐麵粉廠的董事都給你做了,每月都多一筆進項,以後還有大達輪船公司的事,你手裡那麼多生意,哪裡忙得過來呢?”

  他不料孟青居然知道這件事,愣了一下,就說:“說起來,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給我一個董事做?”

  孟青有點不自在,半晌才說:“我求杜先生的。”

  傅玉聲大為意外,反問道:“為什麼?”

  孟青不明白他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來,就仔細的同他解釋說:“三爺,這是為了你好。杜先生不是做生意出身,這些事情都要人幫。三爺,你幫他的忙,將來你的航運公司也會有好處。他的人脈廣,做生意總是事半功倍的,你在上海,又給他遞過帖子,也算是他名真言順的弟子,生意上的事你總比旁人懂,這些事上肯出頭,只有好處,沒有害處的。”

  他突然間就想明白了。大達輪船公司的事,孟青不但知道,還同這件事很有關係。

  可杜氏的生意,巧取豪奪的多,正經經營的少。就說前兩年杜氏籌辦的中匯銀行,他哪裡來的那許多款項呢,不過都是一句話,便有人紛紛拿錢出來,至於這其中情願與否,那就講不清了。這樣的事,傅玉聲已經看得太多了。孟青是江湖上的人,生意上的事,他能懂多少呢?他只以為是江湖義氣,是大家尊敬杜先生。況且他對杜月笙一向是很敬佩的,雖然也有不贊同的地方,可畢竟順從的多,違抗的少。有些話他能同家裡人說,卻不好在這裡同孟青說。

  第279章

  他們兩個人其實很少談論這些。孟青當初曾跟他說過一些搶土的事,無非也是要打消他做鴉片生意的念頭罷了,他哪裡會當真做什麼得罪人的評判?不過是想孟青早些脫身罷了。

  這時候許多話都說不出口,他才後悔起來。可他欠著杜氏的人情,不但做了華豐麵粉廠的董事,還做了大達輪船公司的副經理,如今還能同孟青說什麼呢?他一隻腳跨了進來,哪裡還能脫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淮南的那個煤礦,他是打定了主意非去不可。兩個人難得見面,他也不想說這些爭執的話來敗興,因此斟酌著說道:“你的意思我很明白,可杜先生送我這樣大的一個人情,我若是不知回報,豈不是不識抬舉?只是華豐的生意,我實在是不大懂得。我自己的航運公司都有些艱難,又在大達領這樣一份薪水,實在受之有愧……”

  孟青見他說起這樣的話來,就著急起來,說:“三爺,我當然知道你的航運公司有了難處,可我聽說大達的狀況更是艱難。杜先生說了,等他做了大達的董事長,就請你做總經理,兩個公司合在一處,有杜先生坐鎮,他與政府里的許多要員都是結拜兄弟,有他出面疏通航道上的事情,那時候你就不必這樣辛苦了。”

  傅玉聲震驚非常,猛然站了起來,壓低了聲音急促的問道,“這些話是誰同你說的?”

  孟青皺起了眉,悶聲問道,“三爺說的是哪一句?”

  傅玉聲定了定神,說:“是誰同你說我的航運公司有難處?”

  孟青的聲音高了起來,反問道,“三爺不同我說,難道我還不能打聽嗎?”

  傅玉聲很是心煩意亂,他不料消息竟然傳得這樣快,公司運營艱難是一回事,可是眾人皆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說:“這件事可大可小,你實話同我說,到底是從誰哪裡聽來的?”

  孟青有點生氣了:“三爺,知道這件事的人也太多了,你何必還要再問?三爺有了難處,為什麼不肯告訴我,是覺著我什麼都不懂,幫不上三爺的忙嗎?”

  因為牽扯到公司的事,傅玉聲也有些怒火攻心,怪他這樣自作主張,“這些都是生意上的事,我難道還要在床上一件件同你說嗎?”

  說完卻又後悔,孟青果然臉色發青,突然砸了一下桌面,震得茶水都漾了出來。他的聲音里滿是怒火,說:“生意上的事情我是不懂,三爺不信我,我不怪三爺!可別的事為什麼也都瞞著我?難道以為我當真什麼都不知道嗎?馬敬宗打死了你們傅家的人,三爺為什麼不肯告訴我知道?難道我還不配替三爺出這口氣嗎?”

  傅玉聲不料他竟然也知道了,又怕他果然去找馬敬宗,心裡雖然有氣,卻還是說:“這是他不學好,吸了海洛因,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孟青卻生氣起來,質問道:“三爺!你同紅花怎麼不是這樣說?”

  傅玉聲大吃一驚,不料他竟然是從駱紅花那裡知道的,愈發的煩躁,說,“人都已經死了,還能如何!你就算擰斷他的手,人也活不過來!若不是你們的人引誘他,賣他那種香菸,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現在同我說這些話又有什麼用!難道你為我開罪了他,我就高興了嗎?”

  他的口氣從來沒有這樣壞過,說完之後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生氣,竟然渾身都在發抖。

  孟青意外之極,臉色也變得紙一樣白,他攥緊了拳頭,嘴唇動了動,卻一言未發,突然起身就走。

  茶室的帘子被他急沖沖的甩開,又飄然的垂下,就好像一片在風中搖動的枯葉。

  孟青下樓的步子很急,也很重,一下下的,就仿佛踩在他的心上,可他心裡仍有許多的怒意,所以他坐在那裡不動,心裡亂得厲害,實在為這一團亂的形勢頭痛。

  那一陣子時局也亂,兩廣成立了獨立的政府,一直打到了湘贛地區。中央忙著剿匪,又要抵抗兩廣的軍隊,他看著越發的心驚膽顫。

  他原本已經籌備好了要動身去淮南,結果還不曾出發,長江就發生水患。安徽也受災得厲害,哪裡還去得成?各處的交通都中斷阻隔了。那時候長江漢水都漲了起來,漢口全城都被淹了,受災的人有幾千萬。上海也成立了水災救濟委員會,杜氏也擔任委員之一,他和孟青只在賑災會上遙遙的見了一面,並未近身,就被人匆匆的叫走了。

  他原本想著等洪水過後再去淮南,結果到了九月,東北就發生了一件改變時局的大事。

  日軍藉口滿鐵被毀,悍然出兵,侵占了東北大多數城市。瀋陽,遼陽,長春,營口等城市均已淪陷,申報報導寫到日軍燒殺搶掠,完全無視國際公法,我軍節節退讓,處處失守,將國土拱手讓人。

  這件事情震驚了舉國上下,一時間抗日的呼聲極高,到處都有民眾和學生向政府請願。

  蔣氏迫於壓力,釋放了陸正忻,並重新恢復了其中央委員的身份。

  這一切都發生的很快,陸少棋大約早已收到電報,從德國趕往了香港,任命書一經公布,他就從香港返回了南京。

  第280章

  陸家從此東山再起,原本陷入困境的航運公司也因此絕境逢生,好轉起來,可他卻陷入了深深的不安。

  陸少棋從南京掛電話給他,說周末要來上海見他。傭人接了起來,按照他的吩咐說人不在,可他人就在樓上,象一頭關在籠子裡的困獸,來回的踱著步子,簡直要把地板踩穿。

  他和孟青吵了一架,孟青一言不發的離開了。他不肯掛電話過去,也不肯去丹桂茶樓,更不肯去華懋飯店,孟青也沒有來找過他。賑災會後,兩個人將近一個月沒見過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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