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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時候寫的?”傅玉聲問他。

  孟青手裡拿著陸少棋的那封信,顯得不大自在,說:“你在醫院的時候,還有我去香港的那些天,我每天都寫了……,”他的聲音突然小了下來,幾乎聽不見,“本來不想給你看的。”

  傅玉聲情不自禁的笑了,說:“我偏要看。”頓了頓,又說:“陸少棋的信,你回來讀給我聽吧。”

  孟青不解的看著他,傅玉聲仰起臉,看著他的眼睛說:“我沒什麼事要瞞著你的,索性你讀給我聽好了。”

  孟青聽了很是動容,卻意外的沉默,什麼都沒說。

  他走之後,傅玉聲才一封封的把他的信拆開來看。

  孟青的信寫得都很簡單,又很短,倒象一張張便條,哪裡象書信?

  有一封寫,振玉已經長牙了,廷玉被他咬了一下,哭得厲害,我哄了半天才好。他的性子實在象三爺,有些嬌氣,又黏人。

  傅玉聲看得臉紅,有些忿忿的想著,我幾時哭過?

  第265章

  還有一封寫著,“今天事情多,下午去了醫院,傅先生也在,”然後又寫,“就回來了。”前後的墨跡不大相同,大約是後補的。

  傅玉聲看著他的字跡出了神,突然想起大哥說過的話,也不知在醫院是哪裡露出了馬腳,被他看破。又想起方才和葉翠雯的那一通電話來,心裡就有點煩,實在想抽一支洋菸,卻不知他這裡有沒有,站起身來回的踱了幾圈,索性作罷了。

  當初是他千方百計哄著要孟青給自己寫信的,可這時候看到這些信,心裡雖然歡喜,卻又不免覺著難過。

  信箋上不過寥寥的幾筆,孟青未曾寫出的話,他卻幾乎可以猜得出。

  大約也是葉翠雯說的那樣,兩個人玩玩可以,當真就可笑了。若是露出了行跡,豈不是難以收場?所以連去醫院,也怕去得太勤了,引人猜疑,千方百計的避著傅家人。

  孟青只有兩封信是封了口的,其餘的不過是疊好塞了進去,還有幾張塞在一起的,傅玉聲想起他剛才說過原本不想給自己看的話,忍不住微微的一笑。

  孟青這一來一去,竟也很久。

  等人回來才知道,雖然他說只要吃點甜粥就罷了,可孟青卻不肯將就,叫了黃包車,跑到酒樓里買了酒菜回來的。

  孟青怕他悶,說不在屋子裡吃。先把電燈拉到門外,又去把銅扇接上了電,放在他身旁打開,兩個人就坐在石桌旁吃了一頓晚飯。

  飯菜都十分的精緻,多是他愛吃的菜色。孟青滴酒不沾,卻給他倒了一盅酒,他心情大好,忍不住就要逗弄孟青:“阿生,你實話同我說,這是要灌醉我嗎?”

  “只給你喝一盅,不能多喝,”孟青想想就笑了,說:“三爺的量那麼淺,哪裡還用灌呢?只怕喝兩盅就醉了。”

  傅玉聲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篤定的說:“那你還是想要灌醉我。”

  孟青眼底都是滿滿的笑意,瞧著他,只是不說話。

  兩個人吃飯時,外面突然有人拍門。孟青出去了一陣子,回來又吃了半天,等他吃完,這才放下筷子同他說:“三爺,剛才有人來問您在不在這裡,我同他說三爺不曾來過,讓他去別處找。”

  傅玉聲心口一跳,猜是家裡的傭人。卻不知是誰的意思,這樣滿世界的找他,就說:“不必管他,讓他去找吧。”

  孟青卻有點意外,“我還以為我這樣自作主張,三爺要生我的氣。”

  傅玉聲微微一笑,故意問他:“你不是不許我走嗎?”

  孟青抬頭看他,眼底有種沉沉的光,說:“我不許你走!”

  腳邊的銅扇嘩嘩的響著,捲起的熱風吹到他的腿上,讓人心裡痒痒的。

  傅玉聲笑了起來,說:“我當然不走,不但不走……”他放低了聲音,意有所指的說道,“我還要睡在這裡呢。”

  他的話尾一揚,孟青就滿臉通紅,卻不似從前那樣發窘,反而大著膽子問他,“光睡覺,不做別的事嗎?”

  傅玉聲笑出了聲,孟青發誓般的說道,“真的不疼,沒什麼的。”

  傅玉聲已經有些忍不住了,怪他這樣撩撥人,模稜兩可的說:“晚上看看再說。”

  孟青把碗筷收到了廚房,他要刷碗,傅玉聲不捨得他做這些事,孟青就笑了,說:“不過幾個碗碟,難道還放到明天?我在下關背磚的時候,不過一隻碗,吃完也是一樣自己在江里洗。”

  他說起了南京時的事,傅玉聲卻想起了他的傷,忍不住心疼,問道:“陰雨天的時候,腿痛嗎?”

  孟青說:“不疼!三爺請的大夫好。”說完就笑了,還特意回頭看了他一眼。

  傅玉聲看他突然就高興了起來,心裡說不出的甜蜜,裝作不經意般的問道:“聽說你給我立了個長生牌位?”

  孟青不料他會提起這個,這下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喉嚨里很含混的嗯了一聲。

  傅玉聲越發的好奇了,問他,“供在哪個廟裡了?”

  孟青簡直不敢看他,被他一再逼問,只好說,“就在在樓上。”

  傅玉聲驚訝極了,笑了兩聲,突然說:“那你可要帶我看一眼。”

  孟青看他那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實在沒了法子,只好答應了。

  晚上涼快了些,孟青還是把陸少棋的信拿了出來。原本要遞給他的,可他閉著眼,也不去接,說:“你讀給我聽呀。有什麼想問的,問就是了,我都告訴你。”

  孟青猶豫了半天沒有動,傅玉聲實在是沉不住氣,偷偷的從眼角瞥他,見他終於還是慢慢的將信拆開了。

  第266章

  傅玉聲的手撫在他的腿上,催促他道:“信里講些什麼?”

  孟青皺著眉頭看信,神情很不自在,幾度想要把信遞還給他,傅玉聲卻說:“你不要給我,挑要緊的念吧。”

  陸少棋這封信寫得很有幾許柔情,說除楊秋心之外,還允許他有新的妻子或者情人,這些他並不在意。孟青磕磕絆絆的念了兩句,就實在念不下去了。

  傅玉聲看他不高興的樣子,就讓他不必再念了,問他:“有沒有說起當初綁架案一事?”

  孟青猶豫了一下,放下信。

  陸少棋在信里不曾提起這件事,卻在香港當面質問過他,國際大飯店之事是否與他有關。

  孟青索性承認了,說:“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陸家打傷三爺的腿,所以我折斷你一隻手。我今天人站在這裡,你隨時可以取我的性命,我若是躲一下,就不是好漢。”

  陸少棋舉槍朝他瞄準,他眼都不眨一下,槍聲響起後,他卻毫髮無傷,轉身看去,才知道原來陸少棋打中了他身後的花瓶。

  陸少棋臉色平靜,收起手槍,說,“你敢作敢當,是條好漢,這件事我就不同你計較了。”

  孟青不料他這麼輕易就放過了自己,反倒驚訝了很久。

  傅玉聲被抓的事,他大約也聽說了一些,所以仔細的追問。孟青總覺得是陸家二小姐連累了傅玉聲,在陸少棋面前也提起了這件事,陸少棋冷笑道:“這不是共黨與否的事,也不是送錢多少的事,這分明是他搶不到女人,失了面子,所以要對玉聲痛下殺手。我們陸家如今是失了勢,不然他怎麼敢拿這種由頭就抓我的人?傅家也實在無用,害他在牢里吃苦!”

  有些事情孟青也不知道,聽他這樣說,心裡很不痛快,卻沒說什麼。

  陸少棋問他傅玉聲看了信怎麼說,孟青就說:三爺原本是要來的,我想替他安排兩個人在路上跟著,就把他勸住了,可我這邊還沒來得及找人,他那邊就出了事。

  陸少棋有片刻沒說話,眼眶有點泛紅。

  陸少棋又問他傅玉聲和楊秋心的事是真是假,他哪裡知道,只說在報紙上見過楊秋心的照片,生得很漂亮,三爺大約是很喜歡的。

  陸少棋冷笑兩聲,說:他自然是喜歡的。

  還問他傅玉聲平日都去些什麼地方,結交些什麼樣的人。孟青只說三爺這幾年忙著公司的事情,舞場也不怎麼去了,身邊也沒有什么女朋友。

  這幾句如何能夠打發得了陸少棋?他出洋幾年,又能同誰聊起傅玉聲來?孟青送上門來,他就抓住了不放,咄咄逼人的問了很久,才終於有些滿意,相信了孟青所說的話。

  陸少棋頗有得意之色,說:“我去德意志之前,和他有兩年之約,他答應等我兩年,所以他不去舞廳,不去交際了。”

  孟青驚訝極了,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陸少棋卻絲毫不曾隱瞞他同傅玉聲的關係,直白的說:“我們不是朋友,是戀愛的關係。”

  孟青渾身震動,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陸少棋見他這樣,反而笑了,說:“不過我想依照他的性子,要遵守兩年的約定,怕是太難了。”他撫著左手的手套,忽然聲音很輕的說道:“不過即便是這樣,我還是愛他,你說怪不怪?”

  第267章

  孟青答不上來。

  陸少棋大約也對他的評判沒有什麼興趣,在飯店裡急匆匆的又寫了一封信,和原本封好的一封信拆開了合在一起,仍舊封住交給他,吩咐他轉交給傅玉聲。

  “我既然回不去,那我也不要求他等我。如果其他的情人能給他快樂,那麼他就應該快樂!形式上的兩年有什麼要緊?那又不是愛情。等我回去的那一天,自然會把他搶回來!”

  對於愛情這個陌生而又時髦的話題,孟青絲毫插不上話。他手裡拿著陸少棋的親筆信,臉色很難看,一言不發的走了,簡直像一隻鬥敗的公雞。

  他老實的對傅玉聲承認,這一次香港之行,實在和他預想的太不一樣。

  他將香港之行都如實的講給了傅玉聲,連同陸少棋在飯店裡對他說的那些話一起,陸少棋的話,他幾乎是一個字不差的轉述給了傅玉聲聽。

  明明之前已經檢查過了,知道他身上並沒有什麼傷痕,可聽到他平淡的說起陸少棋手裡的槍時,傅玉聲還是忍不住生氣起來,從頭到腳把他又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甚至連他的耳廓和後頸也不放過。

  孟青跟他發誓說真的沒有受傷,傅玉聲卻不肯放手,直到親自確認了他的確是毫髮無傷後,這才算罷休。

  孟青說完之後,就出奇的沉默。

  傅玉聲和他解釋兩年之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說道自己當初以為兩年是多麼容易的一晃而過,然後又說:“可是你遲遲不回上海,我實在忍不住,就去東台找你,那時候我就後悔了。”他想起那封信,忍不住心有愧疚,說,“從東台回來,我寫了一封信給他,希望同他分手,也不知他收到了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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