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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晉東猛的就坐直了身子。

  窗外天還很暗。小區街角處的街燈發出幽暗的黃光。冰涼的十一月的晨風從沒有關緊地窗戶fèng隙里飄進來,刺得李晉東衣衫單薄的後背一個激靈。

  他抬手按住太陽穴,揉了半天,嘆了口氣。

  牆上的鐘顯示已經有六點半。李晉東呆坐了片刻,還是掀開被子下床。

  踩到地板上的一剎那,他腳踝不知怎麼,忽地一軟。李晉東就不由想起之前的那一次腳軟。直接讓他摔在了地上,雖然後背是軟軟的地毯,卻還是很疼。

  李晉東敲敲自己的腦袋,勒令自己不准再想。

  到學校已經要七點三刻,學校開始了早自習,辦公室里有早課的老師基本也都不見了。李晉東記得今天林晴慧應該是沒有早課的,他還打算趁這個時間先給這位林老師道歉,但一眼就看到她座位上空空蕩蕩。人並不在。

  李晉東心裡哀嘆一聲。林晴慧不會是在故意躲他吧。

  女孩子果然是心性大,臉皮薄。

  他用勁想了想,覺得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等中午再把林晴慧逮住。就收拾了備課本,整理了思緒,一邊搖著頭,快步走向教室。

  教室里還是一片喧譁。只有一刻鐘的早自習,素來是沒有人認真的。只有見李晉東到了才各自安歇。

  課代表程栩照例是抱著作業到講台。

  李晉東翻了翻最上面貼的紙條:“今天羅一輝把作業交了?”

  “恩。”程栩高興地說:“總算是有點做學生的樣子。”

  李晉東不禁失笑。“口氣老師一樣了啊,了不起。”

  小姑娘就驕傲地一挺胸。她發育得很好,胸部尖挺,毛衣下兩團圓圓的辱鴿一樣,李晉東不禁尷尬之極地挪開視線,往角落裡看了看。

  一看之下,他卻一奇。

  “羅一輝呢?”

  程栩也順著他的視線往後看。才發現羅一輝那個座位上並沒有人。

  她當即就又怒了:“才說他好話呢!人又不見了。”

  李晉東安慰道:“大概是去廁所了。沒事。”他讓小姑娘坐下去,翻開講義,開始上課。

  但講了有半堂課的時間了,羅一輝還是沒有回來。

  李晉東心裡不由就一個咯噔。

  總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他想了想,就從教案里抽出一份卷子,給學生發下去。“加上下一堂課,把這張卷子做了。”

  教室里登時一片哀鴻遍野。

  李晉東也不管,招手吩咐了程栩,讓她看顧好紀律,就推門離開教室。

  他得去把羅一輝找了。這小胖子,真是不讓人省心。如果他沒猜錯,一定是又被齊悅給扣住了。

  難道真要和校長說一下校園暴力的問題?

  第19章

  李晉東先到齊悅的班級去看了看。

  那邊正在上語文課,老師是一個叫做陳勉的中年男人,微微有點禿頭,模樣並不好,但人很和善。看到李晉東在窗外對他招手,和底下學生囑咐兩句,就出了門。

  “怎麼了?”他問。

  李晉東又往教室里看了兩眼。一圈瞄下來,果然齊悅並不在。他就問道:“你們班上齊悅去哪裡了?”

  陳勉就知道班上這個問題男生又惹了事情。他沉沉嘆口氣:“這個小孩,一天到晚翹課的,我也管不起來。倒是聽他那幾個狐朋狗友說好像往亭山那邊去了。”

  李晉東謝了一聲,當即轉身要走。陳勉忙拉住問:“出了什麼事情?”

  李晉東苦笑:“就是和我們班的男生有點爭執……把人也帶走了。”

  陳勉就很沉痛地搖頭,顯得有點猥瑣的臉上滿是無可奈何的表情:“李老師,你說,現在這些小孩子哦,到底該怎麼管教……”

  李晉東哪裡有閒心跟他在這裡扯這種事情,臉上也配合著無可奈何一下,正告辭要走,卻忽然又聽陳勉說:“不過李老師跟我們這種老頭子不一樣的,到底年輕,有活力,生活里還有更多好的事情的嘛……”

  他那張圓圓的胖臉上露出很奇怪的笑。李晉東沒聽明白,心裡有點疑問,但也並沒多想,道了別就往亭山匆匆地走。

  亭山在二中的正中心,並不高,一路往上,鬱鬱蔥蔥的全是樹,山腰那造了座極精緻的八角亭子,據說是千年前這邊學府方落成就造的,風雨飄搖里一直屹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新中國城裡以後用石頭護欄把山頂繞了一圈空地,正中又造了座小小的殿宇模樣的建築,文革時候被砸毀一半,後來幾度翻新,到現在紅瓦白牆,飛檐拱牆,也很氣派。

  李晉東以前在這裡念高中時,亭山是很多少年少女幽會的地方。畢竟樹太多了,花花糙糙也蔓延綿長,往裡面一躲,不用心看還真找不到。男生女生就躲在裡面偷偷牽手,有時候大膽起來,很快速地親一下,再臉蛋通紅地分開。

  李晉東和田甜也來過這裡。是趁著體育課偷溜來的。他還記得田甜紅彤彤的臉蛋,看著他的那雙滿懷期盼的大眼睛。可最後他什麼都沒做。

  後來兩人也沒再來過。

  現在就很少再有人過來。男女生牽手接吻在學校里是堂而皇之的事情,李晉東甚至聽說有一對小情侶,和人打了賭,放學以後就在教室里當眾接吻,足足五分鐘,還拍了視頻傳到網上。相當轟動一時。

  李晉東自嘲地一笑,走到了山腳處。

  他沿著微微有些破落的石階往上。十一月了,因此許多樹都凋零枯落,但還有長青的松柏之流,堅韌地綠瑩瑩著,在空氣里泛著松枝的清香。亭子一旁還有三株梅樹,其中一株早開了,白生生的細嫩花瓣在空氣里迎風搖曳,濃郁的梅花香氣撲鼻涌動。

  李晉東聞著這些新鮮的氣味,還有腳邊時不時冒出的蟲子低叫,心神就有些恍惚。

  但他很快登頂,也聽到了人說話的聲音,立時就回過神來。

  “你是什麼毛病?”

  他一聽,就知道是齊悅在說話了。少年時期特有的尖銳的嗓音,帶著濃郁得化不開的怒氣,清朗卻仿佛雷霆,能讓膽子小的同齡人下意識得害怕。

  而齊悅正在罵的那個人,顯然就屬於“膽子小的同齡人”那一個範疇。

  李晉東靜靜繞過文殿一角,在護欄最角落、一株極高大的松樹下,看到了兩個正在對峙的少年。

  齊悅對面那個縮頭縮腦的,果然就是羅一輝。

  “我問你很多遍了,你幹嘛交掉作業?”

  齊悅揮著拳頭,十分不耐煩,臉上烏雲密布。

  羅一輝臉稍稍側著,李晉東視力還算好,發現這小胖子眼眶都已經紅了。

  “我……”

  “我什麼我啊!你話不會好好說?”

  羅一輝終於抬起頭,嘴唇囁嚅幾下,結結巴巴說了句:“我……我總得交次作業。”

  “那我的作業怎麼辦?”齊悅惱火地伸手去推羅一輝,把羅一輝推得腳步一個踉蹌,往後腿就重重撞在了護欄。“我可是個好學生!”

  如果不是心中慍怒,李晉東差點要笑出來。

  羅一輝卻顯然笑不出來。他被齊悅的神情弄得恐懼之極,眼眶愈發得紅,眼淚都快要積在眼角掉下。

  “我不想……我不想……”他顫抖著,語氣里是很明顯的哭音:“我不想讓李老師失望……”

  李晉東就一愣。

  齊悅也是一愣。

  “李老師?”他慢慢地皺起眉。良久才好像終於回想起來一樣,卻又很不確定:“那個,教你們數學的死基佬?”

  “他不是……什麼死基佬!”羅一輝居然頗有勇氣地頂撞了一句。

  齊悅登時暴怒。他又猛一推羅一輝,小胖子這次腿一彎,一下子就坐到了欄杆上面,又差點往後倒下去,手忙腳亂抱住旁邊的石獅子立柱。

  “不是死基佬?”齊悅怒吼道:“你這傻逼!你知不知道他喜歡男人的!說不定就看準你了!媽的,也不知道他眼睛瞎掉沒有,你這種人也要的……”

  羅一輝終於還是哭了。但卻抬起臉,聲音打著擺子說:“李老師不是……”

  “不是個屁!”齊悅叫道:“我平白無故叫人基佬幹嘛!你知不知道孔揚都跟我說了!那個叫李晉東的,以前暗戀孔揚的!”

  李晉東站在那兒,只覺得天上一道雷劈下來,把他整個人都劈成了兩半。

  羅一輝也很吃驚:“孔老師?”

  “是啦!”齊悅嫌惡地說:“真噁心,同性戀……”

  李晉東臉色蒼白,腳上一動,不小心踢倒了文殿牆角下擺的乾枯的jú花花盆。

  清淨的空氣里,砰的一聲響。

  那邊兩個少年就一起回過頭。

  “李老師!”羅一輝臉也刷的一下白了,跟李晉東的面色基本不相上下。

  齊悅則先是一驚,隨即恃高臨下一樣地說:“你都聽到了?”也沒等李晉東說話或點頭,徑直道:“你聽到也好。我警告你,要是你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我也不管你是不是孔揚的朋友,一樣要捅到校長那裡去!你平時最好給我小心一點……”

  但他說的那些話,李晉東卻根本沒有在聽。

  腦子裡來回迴響的,只有少年說的那句:孔揚都跟我說了。

  原來孔揚……原來孔揚早就知道?

  “他……他知道?”他不知不覺就把心裡盤旋的話問出了口。

  這樣幾乎就等於是承認了。羅一輝更加驚訝,而齊悅也毫不客氣地擺出討厭憎惡的神色:“當然!”他說:“你也看看你平時的表現。看著孔揚時候是個什麼樣子,正常的男人會是那種眼神?噁心死了!孔揚又不是傻子!他跟我說,他早就看出來了……”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也對……不是人家常說,喜歡一個人,總是會不自覺地表現出來的?

  虧他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好。但孔揚本來就是一個多麼聰明的人。

  他知道他喜歡他……

  所以上了床,也毫不在意?或者在孔揚看來,還是一了了他多年夙願呢。一定覺得自己高興還來不及。

  張河說自己像條狗。

  是的,他真的像條狗。孔揚則是他的主人,把他玩在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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