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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琛哥不會使槍?”靖生突然開口道。

  “不知道。我從未見過他用槍。他和我們不一樣,若不是被老爺子逼回來繼承鴻運,只怕他這輩子都不會和打打殺殺扯上什麼關係。”方揚這麼說著,突然一低頭:“阿生,有沒有想過,永遠留在鴻運?”

  靖生怔了一下,又是一個這麼說的。

  你流浪地太久了。他嘆,如果葉齡真地能醒,你也要帶著他繼續漂泊?

  靖生沉默了。此時突然傳來敲門聲,兩人唬了一跳都以為是陳琛,方揚一把扯過被子蓋在靖生身上,自己也忙拉上褲子--

  出乎意料,是華小傑走了進來,他只一皺眉,葉靖生的臉就有些微紅。傑仔風月場上混慣了的,哪裡嗅不出這其中yín糜的氣味?再看兩人這樣,瞎子也知道發生什麼了。

  傑仔可能是這道上唯一不怕方揚的,他冷著臉瞪他,竟也沒半句寒暄,就穿過他,坐到靖生身邊,張嘴好久,才說了一句話:“你,又受傷了。”

  葉靖生一笑,拍拍他的領子:“又讓你擔心了。下次不敢了。你怎麼進來的?”若不是鴻運肯放人,十個華小傑都進不來。

  傑仔只能收拾情緒,勉強笑了一下:“陳琛領我進來的。”

  靖生與方揚互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第15章

  華小傑對方揚的敵意算是根深蒂固,用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來形容也不為過。若是平常方揚早動手教訓他來出出胸中這口鳥氣,可他知道華小傑是靖生心坎上的人,倒真不敢做出什麼事來。一看華小傑的眼神他就知道了,這個男人,幾乎用他全部的熱情去愛著一個叫葉靖生的浪子--所以對他,才有那樣深的恨吧。

  方揚方才問靖生的,是他的真心話。可葉靖生會為了他停下腳步麼?他竟不能肯定。

  他出了門,一直侯在門外的廖丘便也無聲地跟了上來。

  “廖丘,這陣子辛苦你了。”方揚點了一根煙,”阿生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平日裡就是愛鬧人。”

  廖丘慌地直低頭:“揚哥言重了。”

  方揚拐下扶梯,突然又停了一下:“你跟著我幾年了?”

  “那年滅了青口幫後,琛哥就讓我跟著你,有7年了。”

  方揚點頭:“這些年我也一直拿你當過命的兄弟看待,所以這次離開香港我才把你留在總部,可居然還會出這麼大的亂子?!”他語氣一揚:“要是琛哥有個萬一,鴻運立即變成一團散沙!你敢說你不知道?!”

  廖丘冷汗直流:“我們萬沒想到慶叔敢僱傭那些亡命之徒明著來對琛哥下手--”

  “沒想到?”方揚反笑了,”事發之時一大群荷槍實彈的保鏢窩在車上任餐廳里槍聲大作是沒想到還是聽而不聞?!”

  廖丘汗如雨下,張口無言。

  “阿揚。”

  方揚轉過頭。拐角處緩緩走出一個瘦削的身影,長身玉立,人淡如jú,赫然正是陳琛。

  “這次的事純屬意外,誰都沒想到慶叔會真撕下臉狗急跳牆,何必怪責他們。”陳琛伸手拂過方揚的衣領,笑道,“還是你心疼葉靖生--為此而身受重傷?”

  方揚轉開視線,淡然道:“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什麼閃失。”

  華小傑曾經問他,如果有一天,能離開這江湖,他要去做什麼。葉靖生揚頭喝乾杯中酒,醉笑道:“我還能做什麼呀?離了江湖,葉靖生就什麼也不是。”傑仔嘆了一聲:“出來混,遲早要還的。總不能一輩子這樣吧?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我這家BAR給賣了,之後離開香港。”

  靖生隨口問了一句,那要去哪啊?

  瑞士。傑仔忽然垂目一笑:“聽說那裡的人哪,可以一出生就不用做事,安安樂樂地過一輩子。如果我們到了那裡,就可以去看風車了--”

  靖生噗嗤一聲笑出來:“拜託!風車那個是荷蘭好不好!”傑仔臉黑了一半,店裡的酒保又喊他過去,他騰地起身:“你們是死人啊?一點事就要我出頭?我他嗎的要是不在了,你們都準備去死?!”靖生在他身後,不過是當場玩話一笑置之。

  生是江湖人,死就是江湖鬼。就如他,仿佛也曾經”棄暗投明“,做一個所謂的白道中人,然而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點。

  一旦沾了血,便永世不得超生。這是江湖人的命。

  所以當他在she擊場上見著陳琛的時候,其實並不大驚訝。

  那次的遇襲,在他心裡只怕遠不止是顏面盡失這麼簡單,真地危急到自己的生命,就是在溫存和善的人也要開始反擊了。

  “你的姿勢不對。”葉靖生靠著門,懶懶地說道。

  陳琛拔下防護罩,看了他一眼:“你能下床走動了?”

  “早能了。躺了快一個月再不活動真要成木乃伊了。”靖生誇張地聳聳肩。陳琛扭過頭,雙手執槍,扣下扳機:“我以為你的活動算頻繁了。”

  子彈呼嘯而過的聲音令葉靖生聽不見他的話:“什麼--?”砰地一聲,子彈只擊中了人形靶外側的擋壁。

  “沒什麼。”陳琛放下槍,苦笑道,“我這手真地拿不好槍。”

  葉靖生走過來,扶住他的手:“沒有人天生會拿槍,都是練出來的。雙手穩住槍托,下盤放低--”由於姿勢關係,兩人幾乎是要貼在一塊了,靖生一手又來到他的胯骨,示意他放鬆下盤--”單眼瞄準…”陳琛不自覺地抖了一下腰,葉靖生又伸手覆住他的眼,低聲道:“不習慣的話,就乾脆不要看,真要到生死關頭,也根本沒機會給你瞄準--相信我。”另一隻手包住陳琛的手指,帶著他著力一扣--

  又是砰地一聲,人形靶應聲而倒,陳琛睜開眼,還有些怔忪:“居然瞎打也能中?”

  “不是瞎打,是感覺。假想你在一個十萬火急的危急關頭,假想你眼前的不是一個靶子而是一個想置你於死地的殺手,別只當它是場練習--身臨其境,自然彈無虛發。”這話是當年裴浚教他的,時隔五年,居然在這種時候提及。

  陳琛乾脆放下槍:“我真沒用,自保都做不到,何況撐起整個鴻運,這一點,阿揚做的比我好很多。”

  葉靖生騷騷頭:“這也沒什麼的,如果你真不適合做老大,方揚又怎麼會那樣竭力地幫你?”

  “阿揚是個很重義氣的人,總覺得當年欠我一條命--”陳琛忽然展顏一笑,”那你呢?葉靖生?為什麼也拼了命地救我?”

  葉靖生眼前一亮:“你還真不適合混黑道,去演個什麼電影,現在什麼天皇巨星都要靠邊站了。”

  陳琛哈哈大笑:“你倒說對了,我原本就該去做演員的。”

  “琛哥要是做了那一行,你叫鴻運的兄弟們怎麼辦呢?”一個聲音令二人停了對話一起扭頭去看,但見方揚走了進來,一面說一面摘下墨鏡。”葉靖生你這樣的姿勢我很難保證其他弟兄們看見了會不會轟了你。”

  葉靖生低頭一看,自己和陳琛幾乎是擁在一起,的確不甚雅觀,呵呵地笑著鬆手了。

  方揚若有似無地瞪了他一眼,走到陳琛面前:“昨天麗都起火了,死傷十餘個兄弟。”

  葉靖生咋舌道:“又來了?”

  我們砸了他那麼多場子,會報復也是理所當然。只是常此拉鋸下去,我們未必有什麼好處。方揚頓了一下,警方對這一系列的異動已經戒心十足,生怕變成象九七年那次的黑幫大火拼。一個處不好,只怕鴻運會陪他一起栽了。

  PIAGET的手錶還在我這,一公諸於世,姓鐘的就是黑白兩道共同的敵人,再難翻身。葉靖生沉吟片刻,道,他如今這麼急地要一決勝負,也是為了能快刀斬亂麻,儘快平息此事。

  方揚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怎麼,你和那些人混了那麼多年還不曉得所謂白道是什麼樣的人?未必比我們乾淨些。手錶中的晶片在我們這,鍾慶林還有個投鼠忌器,真要落到條子手上,只怕鴻運都難逃牽連。所以,我的意思,也是速戰速絕,鍾慶林要分裂鴻運那是遲早的事,我們必須主動求戰。琛哥,你說呢?”

  你拿主意吧,何必問我。他溫和一笑,只是,砍砍殺殺地要謹慎些,香港不是三十年前老爺子在世時的香港了。眾弟兄跟著我們也並非為著送命。

  靖生雖然知道鴻運大事基本都是方揚決斷,卻沒想到陳琛放權放地那麼乾脆,他那樣的人若不是鍾慶林於他有殺母之仇,只為權勢,只怕他還真不會為此而與他斗個你死我活。

  “知道了。葉靖生,你跟我過來。”方揚道。

  靖生對他命令的語氣很不慡,他斜他一眼:“幹嗎啊?”

  “你既然傷好了就該做點有用的事,別整天沒事老煩著琛哥。”方揚信步而走,葉靖生怒地跟在後面道:“誰整天沒事老煩著琛哥啊?!”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she擊場,葉靖生還在不滿,卻被方揚一把攥到牆角,一偏頭,吻住他的唇角,葉靖生只呆了一下,立即輸人不輸陣地反吻了回去,直到兩人快憋不住氣了,才狠狠地咬了一口推開他。方揚氣喘吁吁地瞪他,”以後離琛哥遠一點!別再讓我見第二次!”

  “切!憑什麼?!”靖生擦了擦唇角,”你吃醋啊?你的琛哥就不准別人碰一下?”

  方揚怔了一下,隨即咬牙笑道:“對,我就是吃醋!就你不能碰他!”鬼知道這白痴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有時候葉靖生簡直可以活活把人氣死!

  二人不歡而散。

  陳琛只等二人走的遠了,才失笑搖頭,信手操起那把方才他連握都握不穩的槍,長臂輕展,揚手一揮,砰砰砰地接連三響,前方的人形靶登時碎做數片,轟然倒下。

  硝煙輕散間,陳琛伸舌舔過尚有餘熱的槍管:

  葉靖生,能得到你固然是福,但如若得不到--

  十一月二十八日,鍾慶林在讓出大量利權與山下組的情況下,再次取得日本黑道的支持,正式領了幾個與鴻運素有不合的小幫小派,遙香叩拜了關二爺,正式與鴻運決裂,要恢復當年黑道未曾一統的情形,若陳琛不肯改組鴻運,放寬界限,不再禁毒,讓眾人分甘同味,則必對抗至最後一刻,絕無和解之可能。方揚素來不曾服軟懼人,對這威脅不過一笑置之,下令手下嚴陣以待,以牙還牙地硬捍,由此雙方對抗不斷升級,警署於各個關卡加強戒備,也依然未能阻止一直發生著的流血衝突,穩定局勢。整個香港,呈現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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