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夏日炎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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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平見齊懋生也是一副側耳傾聽的樣子,忙笑道:「聽說這次外面那個生的長子馬上要成親了,后街的夫人在清四爺的帳……四爺說,這宅子到手的時候他就沒讓家裡人的人知道……」

  齊懋生不由目瞪口呆:「難道外面的那個結婚,四叔還準備用十萬兩銀子不成……這也太不把四嬸放在眼裡了……也不怪四嬸天天和她鬧……」

  這批評長輩的話,四平自然不敢接口,聽著齊懋生嘮叨了兩句,顧夕顏就開了暗格的鎖,數了十萬兩的銀票遞給四平:「去吧,記得把契約看清楚了,免得四叔以後又玩什麼新花樣……我可聽說了,他賣了兩個古董花瓶給二叔,結果後來就讓人給要回去了……沒有立契約,四叔就拿著以前分家時在府衙里立的契書去要的,說當初這兩個花瓶根本就沒給他,一直在二叔家裡,二叔沒有辦法,只好又把花瓶還給了四叔……」

  齊懋生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能夠出去玩,改變一下現有的生活方式,大家都分外的雀躍憧憬著,就是紅鸞,也不例外。

  她今年十四歲了,個子和顧夕顏差不多高了。

  自那年晉國公吳棋求婚被拒後,不知道是誰在紅鸞面前說了什麼,還是她年紀漸長開始懂事了,這幾年,她看到顧夕顏,神色間恭敬了不少。

  顧夕顏叫了針線班子上的人來梨園,給紅鸞和梔子做幾件新衣準備讓她們去九峰的時候穿。

  暾哥看見姐姐來了,虎著臉不理她。

  紅鸞也不喜歡暾哥,就當沒看見。

  魏夫人冷冷地一哼,臉得象要下雨似的。

  顧夕顏忙出來打圓場。和裁縫、紅鸞一起討論著衣裳的款式和顏色。魏夫人看見有外人在。硬是把話咽到了嘴裡沒有說出口來。

  送走了紅鸞。魏夫人就抱怨道:「我早就讓你給她找個婆家嫁出去。你非要左挑右選地……」

  紅鸞的婚事。現在成了一個比較頭痛地問題。

  家裡的人都知道她的脾氣,不願意插手這事。外面的人介紹,顧夕顏又不放心(本書轉載*拾~陸*κ文學網)。事就這樣給拖了下來。

  這算不算是「皇帝的女兒也愁嫁呢」。顧夕顏不無自嘲地想。

  她想勸魏夫人幾句。還沒有開口。就看見端娘站在門帘外朝她使眼色。

  看樣子是有什麼事不便當著魏夫人說!

  顧夕顏不動聲色地和魏夫人寒暄了幾句,看她和暾哥玩得開心,就找了一個藉口走開了。

  顧夕顏和端娘去了暖閣說話。

  「道觀里派人送信來了,說貞娘快不行了……讓我們去個人看看!」

  顧夕顏點了點頭:「您去看看就成了……紅鸞這兩年提都不提這事了,也別在這個時候掃大家的興!」

  端娘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端娘走後,顧夕顏一個人呆呆地在屋子裡站了半餉。

  拖了幾年。最後還是不行了……自己雖然沒有殺她,但也沒有積極地去為她尋醫問藥……

  對貞娘,顧夕顏的感是比較複雜的。有憐憫,憎恨,也有忿然……但聽到這樣的消息,她還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顧夕顏去了晚晴軒。

  紅鸞正倚在鋪著涼蓆地榻板上懶懶地望著一旁滿頭大汗的梔子。

  顧夕顏覺得有些奇怪,笑著走過去:「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呢?大天的,也不幫梔子打個扇。」

  旁邊的小丫頭們立刻惶恐地去拿扇子,紅鸞和梔子下榻給顧夕顏行了禮,請她上了榻,梔子親自給顧夕顏去斟茶。

  屋子收拾得清爽利落。青色的冰裂紋梅瓶里還插著幾隻焉了的夜來香。

  紅鸞很喜歡花花草草的,這應該是她的手筆了。這一點,到是有點象葉紫蘇。

  顧夕顏笑了笑。

  梔子已端了茶過來,顧夕顏低頭接茶,眼角的餘光就掃過了榻幾。

  她大吃一驚。榻几上竟然有一道幾何題。

  「這是什麼?」

  梔子地臉一紅,道:「三姑娘出題給我做,我,我還沒有做出來……」

  「紅鸞出題給你做……」顧夕顏愕然,不置信地望著紅鸞。

  紅鸞垂下眼瞼。低聲道:「這是形學,你不懂得。」

  顧夕顏掩飾不住詫異地拿起紙,道:「這是誰教你的!」

  紅鸞就緊緊地抿著嘴,不說話。

  顧夕顏心裡明白。

  除了貞娘,還有誰?

  她不由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猶豫著要不要把貞娘的況告訴她。

  紅鸞卻象感覺到了什麼似地,倔強地道:「不是貞娘,是我從一本書里學到的……」

  顧夕顏很是震驚,半晌才道:「你不願意學女紅。也不願意學彈琴……卻對這些感興趣。」

  紅鸞睨視著她:「那有什麼好學的。只要是女孩子都會……我學的東西,她們都不會。」

  那上挑的眉角。那冷冷的表,那輕蔑的目光……顧夕顏好象看到了另一個齊懋生。

  她的頭隱隱作痛。

  為什麼這家裡的小孩子都象懋生……沒有一個是柔和的,甜美的,溫順的……就連小小的暾哥,把他搞煩了,也會這樣看人……

  顧夕顏頓時生起一股無力之感。她喃喃地道:「要不要給你請個老師教你這些……有興趣,總比沒興趣好……」

  誰知道紅鸞竟然道:「好,你要是給我找個比我還行的人當我的老師,我就隨便你把我嫁給誰……不過,那個老師要陪著我一起嫁過去。」

  顧夕顏大汗淋漓回了梨園,遠遠的就聽見梨園裡傳來魏夫人歡快的笑聲。

  魏夫人,並不是個容易討好的人。

  顧夕顏不由疑惑地望著迎出來的杏雨。

  杏雨忙道:「是劉家的少來了,還帶了一個女子來……把太夫人逗得可開心了!」

  帶了一個女子來,是那位徐姑娘嗎?

  顧夕顏進了屋,就看見梁掌珠坐在炕前的繡墩上正和魏夫人說話。魏夫人笑得前俯後仰:「……多久都沒聽到這樣的笑話了,你有空,就進府里來坐坐……」說著,就看見了顧夕顏,她就笑道,「你來了!劉家地少特意來給你請安的!」

  顧夕顏忙和梁掌珠打招呼。眼神卻不由地望向了她的後。

  高佻削瘦的材,白皙的皮膚,烏黑地眸子,秀麗地五官,眉宇間凝著濃濃的郁色……正是那位送桔蘭下山的徐姑娘。

  顧夕顏就笑著朝她點了點頭。

  徐姑娘曲膝給顧夕顏行了禮。幾個人就辭了魏夫人到暖閣去說話。

  「姑娘既然願意來雍州見我,就是帶著誠意而來的。」顧夕顏開門見山,「今年季九峰教堂里發生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我對姑娘也沒有其他要求。就是希望你不要在孩子們中間傳教。」

  徐姑娘了解地笑:「少夫人放心,信教,是我私人的事。我不會因此而生出風波,毀了孩子們的前程的。」

  「既然如此,那徐姑娘就暫時留下來試三個月吧。」顧夕顏對梁掌珠道,「如果大家都覺得合適,到時候我們再簽一份契書,把你要享受地待遇和你要盡的責任都寫清楚了,以後就按照這個結帳。怎樣?」

  徐姑娘好象鬆了一口氣似的點了點頭,起就要告辭,梁掌珠要去給魏夫人辭行。徐姑娘就等在屋外,待梁掌珠出來,她立刻尾隨而去。

  七月中旬,顧夕顏一家去了九峰。

  暉園景色之美,勝在壯觀。合抱粗地參天大樹,寬大的甬道,連綿起伏的山巒,有著皇家園林的氣派。

  顧夕顏側騎在馬上,由著齊懋生拉著馬韁緩緩而行。

  她望著碧水青山感嘆:「懋生。這樣的園子養起來,一年得多少錢啊?」

  齊懋生回頭朝她笑道:「所以才沒有人買啊!」

  顧夕顏就故作忿然地道:「我們回去以後就要求退貨……」

  齊懋生哈哈大笑,翻上馬,道:「坐穩了,我們騎到那個山頭去。」

  馬蹬輕刺,馬兒飛快地跑了起來,顧夕顏閉著眼睛尖叫著緊抱住齊懋生:「我們回去,我不要跑那麼遠……等會又要跑回來……」

  風逆面灌進她的口裡,讓聲音變得支離破碎。語不成句。

  齊懋生大笑著勒了馬韁。顧夕顏拍著脯:「我看別人騎馬,很羨慕。誰知到了自己的時候,卻這般的難受,懋生,你真的曾經連續七天都待在馬背上嗎?」

  齊懋生卻不答她,跳下馬背雙手掐著她的腰把她支下了馬背:「看,漂亮嗎?」

  他們面前,是一條小河。河水蜿蜒林間,清澈見底,圓滑的鵝卵石靜靜地躺在河上,不時可見一群野魚游過。

  「昨天騎馬的時候發現的……」齊懋生把馬栓在了一旁的樹樁上,卷了衣袖,掖了袍角,脫了鞋踏進了河裡。

  「來,夕顏,你也試試!」

  他笑著朝顧夕顏伸出手來。

  顧夕顏握住了齊懋生的手,蹬了鞋就跳進了河水裡。

  水沁涼,頭上是鬱鬱蔥蔥遮的樹冠,只有邊的懋生,吐納著溫溫的氣息。

  「懋生……」顧夕顏喊著他地名字,白嫩纖細的小腳踏在了齊懋生的腳上。

  一絲暖意由腳心蔓延至心間。

  「懋生……」顧夕顏緊緊地摟著邊靜默如山的人,胼手胝足地站在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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