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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接人卻讓人跑了的燕歸來師徒倆,再次見到陸蕭,就是在某個門戶網站的首頁新聞上了。

  燕歸來緊抿著唇,不發一言,他這幅樣子讓關小熙不得不懷疑刊登這條新聞的網站們會不會因此受到前任中華黑客會站長憤怒中的連累。

  照片中的陸蕭,瞪圓了眼睛,如一頭髮瘋的公牛,而他粗糙的皮膚和不滿血絲的眼依然露出他的倦意和疲憊,那是一種對這個世界心灰意冷的絕望,世界怎麼能變成這樣,不過十年,到底是他變了,還是世道變了?

  一生都潛心於數據世界的他,一生都在現實世界裡沉睡,當他終於睜開他的雙眼時,才發現世界已讓他無所適從了,他踉蹌行走在這個世界裡,像一隻迷途的羊。

  “我不希望他迷路。”燕歸來沉思了一會,一本正經地說,“不過他那一拳打得夠好,夠解氣。”

  噗——關小熙一口水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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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歸來一個人開車去了魔都看望陸蕭。

  作為昔日的摯友,他不會像個長輩一樣居高臨下告誡他如何如何,燕歸來只是想單獨見見他,給他一些建議,至少,他得告訴他,這個世界和網絡不一樣,想用拳頭和實力來稱王的人,基本上沒什麼好下場。

  第二日就是顏可來宣戰的日子,天色不早,從H市到魔都兩地往返要花不少時間,關小熙本想陪師父一起去,可沉默的老男人顯然不願意將花季少女置於拘留所那種地方,更不會在意這將耗費他對於第二日的戰鬥所蓄養的精力,一句“好好等我回來”就將眼巴巴的少女丟到了床上,低調的黑色小車駛上高速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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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的戰鬥,是顏可提出的一局定勝負,不限任何手段,先侵入對方機子的人就是贏家。

  關小熙對這種男人之間的暴力決鬥並不感冒,但一句“不限任何手段”就可以讓她想像到明日的戰況會有多麼激烈,難不成師父是去找陸蕭當幫手了?少女躺在空空的大床上,忽然冒出這個念頭,畢竟,顏可和Jim混在一起,指不定Jim會給他出什麼猥瑣的主意,甚至兩人打一個都有可能。

  畢竟,就算兩方電腦的顯示屏面向全世界的網民直播,但誰又知道電腦前坐了幾個人呢?

  想到這裡,關小熙不禁豎起了幾根汗毛,燕歸來是正人君子,可Jim就沒人能保證了……

  天知道Jim和顏可這兩個傢伙躲在祖國的山窩窩裡做著什麼齷齪的事情……

  少女的雙眼彎起了月牙,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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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生的號碼,不是師父。

  疑惑地接起來,電話另一頭傳來少年明朗的笑聲,竟然就是久違的顏可。

  “我到市里了,出來陪我玩麼?TNND那破車路上拋錨了不然還能名正言順約你吃晚飯的……”

  少年久違的牢騷讓關小熙聽著特別親切,她說:“你先老實交代吧,這幾個月跑哪去了,怎麼人影都不見一個。”

  “我帶Jim尋找人生的意義去了,哎喲,那小子啊,真能鬧騰……哎?你別掛電話啊,好好好,我坦白我坦白,我們去山裡面當支教去了,Jim教他們英文和法文,可比你純正多了,嘿嘿,那小子不但找到了人生的意義,還找到了人生的伴侶,他喜歡上了那裡的一個妞兒……”

  關小熙聽得莞爾,又羨慕,NND,他們組隊去山裡,怎麼都不叫上她!

  “山里沒網絡啊,連電話信號都沒,”顏可解釋著,對於關小熙說的“你師父書里寫的跨大洋電話機製作方法沒有教給你嗎”他只能報以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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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老混蛋,聽說他被打了……”顏可遲疑著,“我還是去醫院探望他一下吧,好歹也是我師父……喂,小熙,你真的不出來陪我麼?燕歸來那隻禽獸沒有欺負你吧?”

  “你胡說什麼啊!”關小熙瞬間鬧了大紅臉。

  “嘿嘿,我知道他不在家,你還是出來陪我一下吧,要是我明天輸了,你也許就一輩子見不到我了。”

  少年最後一句話讓關小熙驚訝得張大了嘴:“你說什麼?你什麼意思?你別這樣顏可……”

  “沒別的意思,我輸了我就退出圈子,一輩子窩進大山里當老師去,反正有Jim陪著我,我挺喜歡那地方的,喂,小熙,不過你就這麼相信我會輸?嘿嘿,出來陪陪我吧,我還沒吃晚飯呢,NND,好久沒吃到肉了……”

  拿耍賴少年沒轍的關小熙,只能換了衣服去車站與他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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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中的少年,亮著灼灼的雙眼。

  春天的晚風,夾著細碎的柳絮,洋洋灑灑的暖意,熏得讓人發醉,關小熙在湖邊的車站見到了久違的少年。

  顏可白皙的皮膚已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柔軟的頭髮又染回了純黑的顏色,個子似乎又拔節了不少,連帶身材都更加挺拔有力,如一株在山中生長的野樹,秀氣的眉眼間以染上了山風的氣息,成熟,獨立,堅毅,關小熙從來未想過短短三個月就可以讓人產生那麼大的變化。

  她才走到他身邊,他就張開雙臂,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Jim呢?沒和你一起?”

  “哈哈,現在三頭牛拉著他他都不願意從山裡出來,”顏可說,“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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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吃了晚飯,買了水果,在醫院的特級病房見到了被重重保安保護著的花阡陌。

  顯然陸蕭的一拳給老人留下了可怕的心理陰影,顏可望著自家師父青一塊紫一塊的臉,只能強忍著繃緊了笑神經。

  “孽徒,你還有臉來見我?”

  花阡陌把水果籃子摔倒了地上,冷冷的目光只望著天花板,看也不看兩個來訪的孩子。

  顏可只垂著手,瞪著他,沒有說話。

  這對師徒冷戰半晌,花阡陌終於轉過頭,把目光在顏可身上打量一遍,挑剔地想要找出更多的錯誤,可少年拔節的身材無論如何都只能讓他想到欣慰的詞語,對此花阡陌只能伸出手指,重重地戳著少年的胸膛,一字一句恨聲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白眼狼,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跑得沒影,現在又回來做什麼?你看看你,像什麼話,你吃錯藥了去找燕歸來宣戰?還發出那種宣言,你是不是以為這樣很帥?以為這樣能泡到女人?你毛都沒長齊,你就想飛了你,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師父麼?”

  “您畢竟是我的師父。”顏可不卑不亢地說:“不管怎樣,您受傷了,我就該來看您,至於您接不接受……”

  “哈哈,你還認我這個師父?”花阡陌不怒反笑,戳著少年胸膛,一下一下,好像要把他的肋骨都戳穿,而老人的語氣中是激烈的痛恨與憤怒,“顏可,你都忘了我教過你什麼?你都忘了師父當年是怎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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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阡陌當年一夜間退隱,金盆洗手,這是圈子內人人知道的事。

  而事實上老人是避了燕歸來年輕的鋒芒,無關什麼內鬥必傷的大義,只為了自己一脈的名譽不受損傷,這是顏可早年就知道的事。

  可是,老人這樣做,不代表少年也想當個烏龜縮進殼裡,在對方鋒芒正盛的時候遠遠避開,在對方陷入困境之時落井下石,老人的做法讓少年萬分鄙夷。

  為何要這樣?師父,你不是說過男人就要堂堂正正的嗎?

  難道真的是教人容易做人難麼?

  少年想不通,他只能仰著頭,認真地說:“我只記得師父教過我,做男人,就要堂堂正正,無論是處於上位,還是在社會最底層,無論我們被人如何誤解,被人如何看不起,無論我們這一生多少勝負,要記住的,是我們從未輸過的,永不彎曲的脊樑。”

  說完,他拉起少女,扭頭就走出了病房,留下花阡陌一人,對著空空蕩蕩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蒼白的燈光下,他臉上的淤青似乎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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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你不能輸……再怎麼樣,你好歹還代表著我的名聲。”

  在病床上沉默的老人忽然喃喃自語起來,末了,他招手喚來新聘請的第十五任秘書小姐,“把我的手提拿來。”他對秘書說。

  “是您前天出席晚宴上使用的那台,還是為時代周刊拍攝封面時使用的那台,還是當代名人雜誌後天採訪您時您準備的那台,還是您為XX廠商做代言人他們送給您的那台,還是情人節時您的花粉們寄來的那些粉紅漆面的上網本,還是您去簽售會時展覽的那台……哦,對不起,我忘了那台已經摔壞了,那麼您是要……”

  “我家裡,書櫃底層,插著很多線的,黑色的最老的那台!”

  花阡陌不耐煩地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那台凝結了他的技術與心血的並不靚麗的筆記本,他自成為明星以來,就再也沒有用過。

  我們代代相傳的信仰【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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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場顏可與燕歸來的正式對決,也代表著黑客界年輕一輩與老一輩頂尖者的交鋒。

  儘管,燕歸來所謂的“老”,只能形容他的資歷與名望。

  但正因如此,這個十年前就成名的人物,成了無數人心中不可逾越的神話,二十歲,許多人二十歲時才剛剛入門,而燕歸來在二十歲前就已成名,光這一點,就讓年輕一輩望而卻步,燕歸來不光是一個領袖,他更作為陰沉遙遠的大石頭,壓抑在每一個年輕人的心中,有他在,便無人敢張揚,無人敢驕傲,也許這是好事,也許這是壞事,年輕的翅膀尚未長成已被削去翎毛剝去自信,少年們失了銳氣便失了前進的動力,直到今日,才有顏可一人站了出來。

  攜一身鋒芒,少年在黑夜裡倔強地仰頭,目光如炬,越過了九天之外的星斗。

  這一幕,與十年前另一個少年的遺憾,是何曾相似。

  也許正是為了彌補心中的遺憾,燕歸來欣然接受了這一份挑戰。

  也許只有站在最高的地方,才能明白這樣的感受,身為巔峰上的神話,對於後輩的宣戰,應戰就等於自降身份,若贏了,會被說成以大欺小,勝之卑鄙,若輸了,更讓一世名望付為流水,所以最好的選擇,便是無視。

  當年的花阡陌,對於燕歸來的宣戰,就連一個字都沒有回應,直到他退隱。

  在時光中轉輾了十年的遺憾,燕歸來不想讓它在少年的身上重演,他應了,他允了,他接受了,在他把車停到拘留所大門前的時候,他的腦海中依然是少年和少女在一起時揮之不去的笑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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