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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一個月之後抱出來,孩子才會睜眼。

  於是,一個月後,李放的父親潛進了湖底。可當父親找到自己

  的孩子時,小傢伙的鱗片已經變成了罕見的淡藍色。他小小的蜷在湖底一角,尾

  巴泛著美麗的光。

  把孩子抱出湖,李放的父親帶著他找到了族裡的長輩。老人一

  見李放,忽然激動起來,他說只聽他的爺爺講過,鮫人一族的始祖,便是那寶石

  一般藍色的魚尾。而他們祖祖輩輩幾千年,藍色魚尾出現的次數寥寥無幾。老人

  念叨著,這孩子,是祖先放在我們這裡的寶貝,你們要好生照看,也許有一天,

  神靈會將他帶走。

  第一次哭的時候,整個鏡雲澤的家家戶戶都說聽見了這孩子的

  聲音。只是他們不知道,伴隨著嘹亮哭聲而來的,還有如斷了線的珠子般,璀璨

  的寶石。

  鮫人一族,滴淚成石。族裡最老的老者在說到這個傳說時也只

  會搖頭,然後嘆息,那,只是傳說。

  天大的秘密,夫妻倆愣是守了十四年。

  十二歲那年,李放遇見了譚新。那是李放長這麼大見到的最好

  看的人,他的五官像刀刻出來般,剛毅而俊朗。譚新說他是來這裡收購藥材的。

  每次都要在附近的村落里轉個遍,才會滿載而歸。譚新一連來了三年。

  第一年,李放只敢在暗處偷偷的看他。

  第二年,譚新終於注意到了這個可愛的男孩兒,於是,那一年

  的夏天,李放快樂得幾乎死掉。

  第三年,當譚新說想帶李放離開這裡的時候,李放猶豫了。然

  後那一晚,他們終於打破了禁忌。李放從來不知道情事是如此疼痛的過程,譚新

  在那個瞬間從溫和的哥哥變成了最恐怖的掠奪者,在他的恣意侵略下,李放幾乎

  咬碎了牙,才克制自己沒有變身。可惜,他沒有忍住眼淚。

  當譚新看見那夢境中才會出現的寶石,遠遠不斷從李放的眼睛

  里滾落到四周,他幾乎驚呆了。然後下一秒,他的目光就變得幽暗深邃。幾年後

  ,李放才明白,那是人類最醜陋的貪婪。可惜那一刻,他還太小。

  最終,他是被打暈了帶走的。醒來時,已經在一片冰涼的水中

  ,魚缸對於他來講實在太小,可除了費力蜷縮,他沒有任何辦法。

  湛藍色的魚尾,將日光燈反she到譚新的臉上,應出一片瘋狂:

  “我一直以為,鮫人的眼淚會變寶石只是個荒誕傳說,嘖,沒想到是真的。鏡雲

  澤真是個好地方,貨也好,人也好。”

  很久很久之後,李放才知道,譚新口中的貨,指的是毒品。那

  個瀟灑俊朗的男人,不過是通緝在逃的毒販子。他所謂的收購藥材,不過是個拙

  劣的幌子。

  再然後,便是李放這輩子都忘不掉的夢魘。譚新隔著玻璃,對

  他說,小魚兒,你的尾巴真漂亮。然後那些喪心病狂的人把他撈出來丟到地上,

  開始一片片的,刮掉那美麗的鱗片。

  那一夜,李放不記得自己哭了多久。他覺得好像把這輩子能哭

  的都哭了。他想翻滾,想撞牆,想昏死過去,總之只要能讓他遠離那刺骨的痛。

  可那些魔鬼牢牢壓住他的四肢,只為讓譚新能夠手忙腳亂的收拾起散落一地的寶

  石。

  僅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李放卻像煎熬了一輩子。尾巴上的

  舊傷未好,新傷便至。他也曾因為駭人的疼痛而想要聽話的主動去哭,可那眼淚

  偏偏倔強的和他過不去,任憑他如何努力。慢慢的,他和譚新都接受了這個事實

  ,除了極致的疼痛,沒人能讓李放哭,哪怕他自己。

  自從被囚禁以後,譚新再沒碰過他。儘管他會經常讚美李放的

  美,可那語氣里,卻包涵著另一層醜陋的深意。而更多的時候,他的眼神,更像

  是對於異類的疏離。

  一年裡,他們幾乎輾轉了大半個中國。當盛夏的某個子夜,他

  們落腳到了西南某個小鎮上時,警察追緝而至。逃命中,譚新都沒有忘記把李放

  帶上車。他們用繩子把他捆得結結實實,然後,和警察玩起了奪命狂飆。

  當車行至一座老橋上時,前方的警車早在那裡守候,眼看前有

  狼後有虎,譚新急紅了眼,居然猛打方向盤直接衝下了橋!

  久違的河水衝進李放的眼耳口鼻,那感覺居然是莫名的溫馨。

  冷眼看著車裡的人拼了命的想要打開車門逃命,李放忽然笑了。那一刻,他甚至

  惡毒的希望這門永遠打不開,然後讓冰冷的河水把這幫魔鬼通通湮滅。

  可惜,他還是失望了。譚新第一個打開了車門,手腳並用的往

  外游。李放總覺得他似乎回頭看了下自己,但並不確定。跟著譚新身後,車裡的

  另外三人也掙扎著逃出生天。

  剩下李放一個,從容不迫的用他們丟棄在車裡的刀割開了繩子

  ,然後離開車子,在水中慢慢的,將傷痕累累的雙腿變為魚尾。

  李放並不知道那條河流正屬於西南水系,他只隱約覺得水裡有

  他從小便熟悉的氣息,於是追尋著那烙印在血液里的記憶,他一路游回了鏡夢澤

  。三天三夜,他險些抵不住。可每當他脫力的想要放棄,鏡夢澤的氣息就會突然

  出現,似乎在一點點的引領著他,引領著鏡夢澤的孩子,回家。

  就像有感應般,李放從鏡夢澤水面浮出來的時候,他的父親就

  坐在岸邊,望著他冒頭的方向。那一刻,父子倆都以為是做夢。接下來幾天,李

  放的母親抱著兒子哭得幾乎心碎。

  當知悉了事件的來龍去脈,李放的父母知道再把李放留在鏡夢

  澤,實在太危險。於是父母商量一夜,決定把李放交給李放母親家在西南某個城

  市的遠房親戚撫養,和那親戚的關係若真的翻族譜,恐怕得追溯到乾隆時代的通

  商,可在夫妻倆好說歹說的央求下,親戚還是答應下來。這一次,是夫妻倆送李

  放去的火車站。因為在親戚那裡,李放只是一個普通的少數民族男孩兒。

  在親戚那裡,李放才開始學會了現代生活。他把汽車落水時譚

  新遺落在車裡的寶石交給了親戚,騙他們說是族裡祖傳的寶貝,就當未來幾年的

  伙食費。於是,十六歲的他,被送進中學直接念了初二,然後初三,中考,高一

  ,高二,高三。五年間,他只在高考結束後回過一次家。短暫的兩個星期,他便

  隻身去了那座大學林立的北方城市。

  如今,才剛剛大一上學期期末。

  雨,完全沒有減弱的勢頭。反而越來越兇猛,幾乎成了暴雨。

  林木森躲在大樹底下,還是滿頭滿臉的雨水。他胡亂的抹了下臉,悄悄的看著那

  群奇怪卻並不友善的黑衣人來去匆匆。直到確定了那幫人徹底離開,他才皺眉念

  叨:“又不是駭客帝國,用得著黑衣黑褲黑眼鏡還打著黑雨傘嘛,也不怕瓢潑大

  雨路面濕滑一腳蹬空少倆門牙……”

  半小時以後。

  “暈,你準備當微瀾湖水怪啊……”林木森終於等得不耐煩,

  再來他也已經被大雨澆得五迷三道,“再不出來我可就陣亡了……”

  也不知道是林木森的怨念傳達到了水底,還是李放感覺到了危

  險的轉移。水面有了不同於雨打的異常波動,下一秒鐘,李放擺著他耀眼的魚尾

  ,露出水面。

  可惜,李放的愜意沒有持續很久,因為他很快就看見了呆立在

  湖邊的某張不久前才近距離瞻仰過的臉。電光火石間,李放還荒誕地想,如果這

  時候他再倏的潛下去,林木森會不會認為不過是自己眼花?

  當然,李放只是想想。因為下一秒鐘林木森已經非常配合的開

  了金口。

  “美、美……男魚?”

  李放想拿尾巴拍死他:“這麼別致的說法也就你能構思出來。

  ”

  林木森不理會他的揶揄,自顧自的問:“他們是什麼人?”

  “你都看見了?”李放深深的皺起眉。

  林木森大方點頭:“全程觀摩。”

  李放斂下眼眸,忽然沒了聲音。

  林木森是個標準的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好奇寶寶,見李放不想說

  ,人家直接把一隻腳踩在岸邊石頭上擺出古惑仔架勢:“你不說我就把你的秘密

  說出去。”

  李放恨得牙根兒痒痒,尾巴一掃,險些把林木森拉進湖裡。好

  在那傢伙躲得快。

  “我一定會殺了你。”李放一字一句,咬得清清楚楚。

  被人怨恨總是頭皮發麻的,林木森咽咽口水:“那個,是我說

  出去你就殺了我,還是不管我說不說都得死啊?”

  李放翻翻白眼,懶得理他。

  林木森忽然覺得鼻子發癢,然後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揉揉鼻

  子:“我說,你準備在湖裡呆到什麼時候啊,我可要支持不住了。”

  李放被煩得沒了轍,索性坦白:“雨不停,上了岸也沒法變身

  。”

  林木森這才明白,難怪剛下雨時李放那麼緊張,原來是怕在他

  跟前大變活魚。

  “看在我這麼辛苦陪你淋浴的份兒上,你就給我講講唄,那些

  到底是什麼人,還有……你的故事……”

  李放仰頭望著藍絲絨般的天空,雨落進眼眶,打濕了他的記憶

  。慘痛的過往,講出來,不過三言兩語。

  林木森聽得很認真,卻也只是聽著。直到最後,他都沒說一句

  話。

  “喲,六棵樹,怎麼雨人似的就回來了。釣著魚兒了嗎?”剛

  一會寢室,上鋪阿亮就吹著口哨打趣。

  “我出馬哪有失敗的,”林木森說完,又暗自小聲嘀咕,“還

  真是條魚……”

  這感慨,林木森同學絕對是發自肺腑的。

  阿亮還在調侃:“我就鬧不明白了,滿學校那麼多女人環肥燕

  瘦,老子看著都眼饞,你他媽幹嘛偏偏喜歡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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