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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我沒有回答,只是彎腰低著頭。兵頭三季一靠近我,馬上將手放在我的臉上扳起我的頭。

  於是我從正面看著她的臉。她的手指緊緊掐住我的臉頰,令我感到疼痛。

  她那像是貓眼的雙目,充滿了憤怒。我整個人被嚇壞了,這好像又惹惱了她,她殺氣騰騰地說:“我想殺了你。”

  當然,她應該是在恐嚇我,但話說回來,她未免太偏激了。我不住地顫抖,好不容易從喉嚨里擠出一句:“為什麼?”

  話一說完,她的臉幾乎貼在我的臉上。

  兵頭三季目露凶光地吊起眼梢,嘴巴撞上我半張著的嘴。那就像吃飯時頭被人推了一把,牙齒撞到碗的感覺,堅硬的東西碰撞在一起,發出咯噠咯噠這種令人不舒服的聲音。

  這麼一撞,說不定嘴唇都撞破了,她還用牙齒咬住我的上唇。

  她快速移開的嘴是紅色的。

  這當然不是情侶間的接吻。“恨不得吃掉你”也是一種愛的表現,但是,我想兵頭三季當時對我並無愛意,而是真的單純只是“想吃掉你”。

  在她心裡我似乎確實是個令她在意的人,但是米妮對兵頭三季而言,卻不是個待在她身邊令她愉快的人。

  正因為如此,她肯定是在某個機緣下提起過我,在眾人口耳相傳下,才有個那個諷刺的綽號。

  就像有非愛不可的人,相對地,也有非恨不可的人,就是這麼回事,不是嗎?

  兵頭三季好像也無法處理這份感情。

  我只能這麼認為,她就像用蠻力將那份焦躁不安塞進箱子裡一樣。

  “我不想看到你的臉,知道嗎?”

  她舔了舔嘴唇,然後右手握拳擦拭嘴巴。

  她照著鏡子檢查是否已經擦拭乾淨,然後抓住我的運動服胸口讓我站起來,接著她對準我的嘴巴揮了一拳。

  她大概想說,我嘴唇上的傷是她用手打的吧。賞了我一拳之後,她就出去了。

  我背倚著牆看著自己的指甲,就像從正中央切開的貝殼般,裂成了兩瓣,裂開的上半部扭曲成奇怪的形狀。血倒是沒有想像中流得那麼多,指甲包覆下的肉,顏色看起來像是生鮭魚。

  我這麼一看,如同被千百隻蟲子啃咬的疼痛感變得更加劇烈了。

  ——抱歉,說了這樣令人噁心的話,請讓我休息一下。

  對不起。

  當然,疼痛令人難以忍受,但是更令人難過的是,難道我的指甲一輩子都是這副德行嗎?

  嘴唇的傷並不嚴重,雖然看起來明顯,但似乎只要止血了,也就沒什麼大礙。只要說是被籃球打到,應該就能搪塞過去。

  但手指上的傷還是令人放心不下,於是我去了保健室。

  “你怎麼了?”保健室阿姨當然會這麼問我。

  “我被廁所的門夾到了,因為比我先進去的女生忽地關上門。”

  我露出做了蠢事的靦腆表情,保健室阿姨皺起眉頭,似乎她比我還疼。

  “我跌倒了,結果嘴唇也破了。”

  我不曉得保健室阿姨相信幾分,但是她沒有進一步追問。

  果然如學姐所說的,這件事以意外事故的形式結束了。

  保健室阿姨替我塗藥、包紮。光是這樣,我就覺得舒服多了。

  回到家,我沒有讓母親看傷口,表現得一派輕鬆,母親也不覺得我受了什麼重傷。

  那件事之後,兵頭三季有半年對我視若無睹。到了二三年級,我們被分到不同班級,所以沒再發生類似事情。

  你問我的指甲有沒有復原。

  現在好了,喏,就是這一隻。完全看不出受過傷吧。或許是因為年輕的緣故,傷也好得快,指甲長出來後,根本看不出來受過傷。

  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對了,後來我一直沒有再遇到兵頭三季,所以,可以說這一切都是一場重夢。

  但是事情並非如此,我也知道兵頭三季對我視若無睹的原因,她應該是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害怕。

  她的內心有一種希望自己發瘋的渴望,猶如畫家發現適合自己、命中注定的素材,就會心生執著,堅持不懈地不斷畫下去。

  對她而言,我就是最佳的素材。

  我事後回想,第一次在自行車停車場遇見她時,她之所以忽然變臉,就是因為看到了我。她是否感覺到了一般超越理性的強烈情緒呢,一種想要把這傢伙整得七葷八素的情緒。

  我本身也像弱小的動物恐懼著野獸一般,感覺到了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情緒。

  在中學的這三年裡,我一直感受得到她的目光。我之所以對畢業感到高興,是因為我覺得這麼一來就能擺脫兵頭三季了。

  但是,過了一段時間,我與她再度相逢。於是…

  我開始希望能夠……

  一死了之。

  如果我死了的話,我周遭的一切,與我有關的一切,都會消失。

  就像飄在空中的雪花融化後,什麼都不會留下,唯有純淨的虛無,剩下的空無一物。

  第七章 白子國王進入攻擊狀態

  1

  我思考應對之道。

  該以怎樣的步驟處理這個事情呢?若是走錯一步,一切就將如海市蜃樓般逐漸消失。

  當一切準備就緒時,我想起一件該做的事來:有一通電話非打不可——這通電話不能被監聽,最好小心行事,於是我拿起梶原家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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