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她順勢迅速湊近我的領邊,呢喃般的輕聲從我腦頭傳來:“痛嗎?”

  她的口氣沒有攻擊或調侃的意味。

  但是,當她的呢喃在我耳畔響起的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顆蘋果,至今沒人碰過的純潔果核被人用爪子抓了一把。

  蘋果的果核有光滑的紅色果皮和鬆脆的果肉保護,除非削掉果皮、吃掉果肉,否則不會露出來。

  到昨天為止還是小學的女孩子,如果要用像“正常的人際關係”

  這樣的字眼來形容自己的感覺的話,應該不適當吧。但是,現在我倒是能以言語表達出當時的感覺了。

  在這之前,我身邊的確都是正常的人際關係,朋友之間的交往,像是互相撫摸蘋果的皮,即使吵架也是點到即止,頂多就是在表皮刮出淺淺的傷痕而已,但是這種傷痕很快就能復原。

  這是朋友交往上的禮儀,也是常識。平靜的日常生活就是這樣維持下來的,但是,什麼能保證這類的常識是“常識”呢?

  對彼此內心的信賴嗎?

  但是,縱看古今歷史,橫觀大千世界,有數不清的蘋果掉在地上慘遭踐踏,果肉如雪球般四散開來,連孕育下一代的種子也被挖出來踩得稀爛。這種事情經常發生,人類也常常會做這種事情。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對我認定的生活以及我相信的人感到安心難道是一種妄想嗎?吊床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是柔軟舒適的,但其實只要一翻身,就會摔落地面,將吊床綁在樹幹上,是世人用來安穩度日躲避身旁危險的智慧嗎?

  當她的手碰到我背部的那一瞬間,我就有這種懸在半空中的感覺。這是千真萬確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確實因為自行車停車場的那個事件,對兵頭三季心生恐懼。大概是因為這個緣故吧,我感到她的手從一塊沉重的黑幕後伸了過來,而這塊黑幕是我這種一直被父母世人庇護的孩子所看不到的。

  “痛嗎?”

  為何我的心裡會因為這句再簡單不過的話而產生出那種感覺呢?真是不可思議。

  2

  她在班上的表現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兵頭三季只和特定的幾個人交談,感覺像是和一般的女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裡。

  她和我們之間好像隔著一道透明的牆,如果多數人這麼做,往往是出於排斥別人的緣故,但她卻是自行築起那道牆。不過,那堵牆的彼端並非與地面等高的平面,而是高上許多的堡壘。

  於是我們變成了在堡壘領主注視下戰戰兢兢過日子的老百姓,她也知道這一點。她像是把我們的恐懼當做獻給自己的年貢,交換的條件是她不踏出城堡一步。

  從一開始,我就能從和兵頭三季同一所小學的同學當中感受到他們對她的敬畏。那些學生不願多說什麼,但是從言行之間會稍微透露出“別和她作對比較好”或“會被她帶去田裡”這樣簡短的暗示。這些含糊其詞的謠言本身就是一種不負責任的遊戲。

  我念的小學裡面也有菜園,“田”指的應該就是這種地方。

  學校的籠子裡飼養著兔子,教室里也有水槽,有值日生負責餵飼料。我們班的水槽里餵養的是長鬍鬚的泥鰍,我也餵過飼料。水槽旁邊裝著放在小塑膠袋裡的粉末飼料,餵食時只要抓一把飼料撒到水槽里就行了。飼料像細雪般飄落到水中,潛伏在水槽底部一動不動的泥鰍突然變得朝氣十足。若是將手指伸進水中對著被喚起食慾而浮上來的泥鰍的話,泥鰍會跑過來吸吮你的手指,那模樣甚是可愛。另外,學校里也有為了讓學生觀察植物的菜園。

  暑假時,我們每個人負責照顧一盆牽牛花,除了個人負責的盆栽之外,庭院的角落還有按學年區分用來種番茄等蔬菜的植物角。

  他們小學的“那個”具體位置在哪裡我並不清楚,或許和我們一樣,是在遠離教室的圍牆邊。假使是這樣的話,學校裡邊會傳出那裡是打架和欺負人的場所這種說法,這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或許連散播謠言的人本身也不曉得那裡實際發生過什麼事,實際上,說不定什麼也沒發生過,只是大家以訛傳訛罷了。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不那麼具體的謠言反而加速了神秘氣氛的蔓延,若是校園傳說,自然可以毫不忌諱、輕易地說出口。恐怕全班女生都說過或聽過有關她的事吧——當然是在兵頭三季不在場的情況下。

  “喂喂……”

  “那個……”

  我經常站在聽眾的立場,聽到這種謠言。但是,我的生活和她就像是兩條平行線般毫無交集。

  但是到了夏天,當天空的顏色轉藍時,發生了一件事。它以完全出人意料的形式,令我意識到兵頭三季的存在。

  大概是因為流汗太多想洗把臉吧,關於這個我不太記得了。我站在樓梯旁的洗臉池,當我將手伸向水龍頭時,有兩個學姐從走廊走來。

  我並不認識她們,只知道她們是經常和兵頭三季站在一起的學姐。其中一個個頭高得嚇人,她要是打籃球或排球一定很有利。然而,既然能在放學後的社團時間看見她們四處閒逛,想必她們並沒有加入體育社團。她短裙底下的雙腿異常修長,從遠處看起來也非常醒目,所以令我印象深刻。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