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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時候,她聽見老顧的哭聲和岑芮的笑聲,突然就釋懷了。

  她忽然想起家裡被上鎖的畫室,被封存的油畫,想起岑芮女士偶爾的掉眼淚,想起老顧總是故作輕鬆的姿態。

  托起一份夢想需要力量太龐大了。

  這些年裡,老顧和岑芮不知道付出了多少。

  她的夢想是帶著一家人的期許的,是值得她堅持下去的。

  她哭著告訴老顧:“那我以後還畫畫好嗎?可是我很久沒畫畫了,把你畫的不好看了,怎麼辦?”

  老顧說:“沒有關係,你把你媽媽畫的好看一點就可以了。”

  夜色里吹來風,把天上的雲朵捲走,露出燦燦星河。

  丁丁嗷嗷兩聲叫喚,把剩下的磨牙棒都扒拉出來,擺在顧辛夷面前。

  磨牙棒上都是灰塵,顧辛夷看著丁丁黑黑的大眼睛,又是哭又是笑。

  丁丁這麼懂得體貼人,顧辛夷很樂呵,又帶著它重新買了十盒磨牙棒,丁丁滿足地叼著袋子,往秦湛家走。

  她也跟著往秦湛家走。

  她想見到秦湛,想告訴他,她也有夢想了。

  這對很多人來說,都無關緊要,但對她來說,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她要把這件事情分享給她最喜歡的人聽。

  她去到秦湛家的時候,秦湛還沒有回來。

  他很忙,但顧辛夷願意等他。

  秦湛回來後,她興奮地抱著他的脖子,給他講這件事。

  大抵是太興奮了,顧辛夷有些語無倫次,但秦湛還是耐心地聽著,抱著她做到沙發上。丁丁也叼著一根磨牙棒,湊過來坐著。

  “叫獸,你以後要做一個物理學家,而我要當一個畫家,我們很相配,你開心嗎?開心嗎?”顧辛夷在他腿上動來動去。

  這一個“相配”取悅了秦湛,秦湛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道:“很開心。”他頓了頓,又道,“那你要給我們畫婚紗照嗎?要把我們都畫的好看一點。”

  顧辛夷紅著臉重重地點頭。

  秦湛看著她酡紅的臉頰,覺得多日來的疲憊都消失了。

  他抱起顧辛夷去往書房。

  房間裡依舊是簡約的黑白裝潢,黑牆上掛著她最後畫下的三幅畫《手》《眼睛》《耳朵》。

  秦湛一直都帶在身邊,隨著他漂洋過海,隨著他度過每一個日夜。

  “帶我來這裡做什麼?”顧辛夷道,“你要送我禮物嗎?”

  “對,慶祝禮物。”秦湛颳了刮她的鼻尖,把電腦打開。

  上頭是三所法國名校的面試通知書。

  巴黎美術學院、國立裝飾藝術學院和里昂國立美術學院。

  這是法國國內三大名校,培養出過許多油畫界的名家,而岑芮女士就畢業於里昂國立美術學院。

  顧辛夷忽然明白秦湛為什麼這段時間一直很忙,他一直忙著做這件事。

  書房裡她當年的畫作反she著星光,秦湛抱著她,對她說:“顧辛夷,你的夢想,我會替你記得。”

  她的夢想,就算被她自己遺忘,還有許許多多愛她的人替她記得。

  【表白日記】:

  把酒店帶回來的套套用完了。

  感覺——

  沒有不帶套套舒服。

  第99章 1001 1001

  顧辛夷翻來覆去地看電腦屏幕上巴黎美術學院、國立裝飾藝術學院和里昂國立美術學院的面試通知書。這是法國境內三所著名美術院校,每一所都讓無數畫者心馳神往。

  跨越三百餘年的歷史,學院的理論、實踐、技巧都趨於完善,在藝術鼎盛的國度里,響徹繪畫史的大師們將心血凝聚,開=開闢出一條條輝煌而璀璨的道路。

  顧辛夷從很小的時候就聽著岑芮女士訴說著她的母校——里昂國立美術學院的歷史。岑芮在里昂學院進修時候已經是24歲,她學習的是為期三年的藝術專業。雖然時間不長,卻對她後來繪畫理念造成了重大的影響,為她鋪就了一條康莊大道。

  顧辛夷聽她說起過那個九十年代浪漫旖旎的巴黎,聽她說起過里昂學院的古堡,聽她說起過一個個教授大師。

  在巴黎所有的名校當中,岑芮最崇敬的也就是這三所學校。

  如果不出意外,顧辛夷跟隨母親的腳步,踏上巴黎的土地,那是藝術交流的中心,羅浮宮的一磚一瓦都閃爍著琉璃的光芒。她甚至於在去往梅里之前,就已經在跟隨家庭教師系統地學習法語。但命運和她開了一個玩笑,她走上了另一條路。

  書房裡開著燈,映照在黑牆上,三幅畫作表面的光油反she出依稀的波紋,蕩漾著星輝。

  顧辛夷偏頭去看秦湛,秦湛坐在她身側,平靜地注視著她,臉龐一半融進暗影里,濃長的睫毛掩飾住眼底的波瀾。

  顧辛夷嘆息了一聲,關掉了電腦。

  “怎麼了?不喜歡這些學校嗎?”秦湛見她情緒由高轉低,不免握住她的手問道,“如果不喜歡這些學校,我們就慢慢挑,時間還早。”

  顧辛夷已經從最開始看見面試通知書的狂喜中清醒過來,她苦笑一聲搖搖頭道:“可是我已經三年沒有碰過畫筆了,很多技巧都生疏了,我……而且,我只是想畫畫而已,我不想出國,況且,我還要念完大學。”

  巴黎美術學院曾經是她一度的目標,而如今卻離她很遠很遠了。

  她把眉眼低垂下去,長長的黑髮遮住了她的臉龐。

  秦湛抿抿唇,雙手搭在她肩膀上,語氣嚴肅:“顧辛夷,告訴我,你喜歡光電嗎?”

  喜歡嗎?顧辛夷在他澄澈的眼神下遵從本心,搖了搖頭。她是不喜歡光電的,她不喜歡繁瑣的計算,不喜歡羅列的公式,也不喜歡枯燥的理論。

  “那你喜歡畫畫嗎?”秦湛又問。

  顧辛夷微不可查地點點頭。

  “你不喜歡光電,高考填報志願只是你的一時興起。”秦湛篤定地總結,“很顯然,光電也不適合你,你在這一條路上走下去,註定是沒有收穫的。”

  秦湛捧起她的臉,眼神放地很遠,似乎要看進她的心裡:“蘭蘭,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擔心你的畫藝已經生疏,會被院校刷下來;你還擔心出國語言不通,不方便;你更擔心你一旦在畫畫上失敗,就沒有別的選擇了,對嗎?”

  對嗎?

  顧辛夷點了點頭。

  秦湛說的很對,她在擔心,在喜悅之後就是無盡的擔心,她要擔心的太多了,除了秦湛說的這些以外,她更擔心的是離開他的身邊。

  現在的日子過得很安寧。她每天會老老實實去上課,伍教授講到了拉格朗日展開式,她不喜歡,但她喜歡看伍教授圓圓的笑臉和圓滾滾的肚子,他的課上總是活力滿滿;下午上完課後,她會和秦湛一起用晚飯,有時候是去食堂,有時候秦湛會自己動手,他在炒菜的時候,她會乖乖地在一邊打下手;暮色四合時分,他們會一起帶著懶散的丁丁在校園裡散散步,秦湛有時候會和研究生打打籃球,她就會抱著他的衣服在一邊給他加油,他身量高,又技術好,是打籃球的好手;秦湛工作的時候,她就會抱著作業和課本在他辦公室自習,他比任何輔導資料都要厲害,會給她講解每一道困難的習題……

  她不捨得打破這樣的安寧,她不捨得這樣陪著她的秦湛。

  就像是中了毒,上了癮。

  片刻也不想分別。

  秦湛摩挲著她的臉頰,繼續娓娓勸導:“我拿了你以前的作品去申請學校,他們很認可你的水平,你的媽媽也說,技藝是刻在骨子裡的,你只要願意,就能夠撿回來;這些學校的考試時間都定在二月,我們不祈求明年的二月就能成功,但在此之前,你可以參加語言學校,學好法語。”秦湛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蘭蘭,你還年輕,有夢想就應該去追逐,就算失敗了,你還有我。”

  大抵是他的言語太過溫柔,顧辛夷忍不住撲進了他懷裡,眼淚簌簌地掉落下來。

  秦湛被她突然的眼淚怔住了,只能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

  顧辛夷哭了好一陣子,才哽咽地開口告訴他:“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叫獸,我就是不想離開你。”

  “我害怕我離開你了,我會很想你,法國離這裡好遠,坐飛機要坐好久,那裡很陌生,一個我認識的人都沒有,白天我會一個人在大街小巷裡穿行,晚上天黑了沒有人抱著我睡覺,被窩都是涼的。”

  “叫獸,我知道我還不夠好,我很幼稚,又很愛哭,又不聰明,還總闖禍讓你擔心,我知道我有很多很多的不好,所以我害怕,我害怕我離開你了,會有另外一個比我好的女孩子占據我的位置,我害怕會有別人也在你懷裡哭泣,我害怕會有別人也被你牽著手,一起去溜丁丁。叫獸,我害怕我會被你忘記。所以我一點也不想離開你。”

  時間是最殘酷的鐮刀,它會把皺紋刻上美人的額角,它會讓英雄走上絕望的末路。

  更會讓一個人的痕跡被風沙掩埋,從此泛不起漣漪。

  她說了好一會就不說了,眼淚又無聲地落下來,打濕了他的T恤。

  他想,他總是特別容易因為她而心疼。

  好像他的心思全都纏繞在她的身上,她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心臟跳動的頻率。

  秦湛低下頭,親吻她的眼角,把她的眼淚一點點親吻掉。她的眼淚是鹹的,在他嘗來有一點苦澀。秦湛把這嘗來的味道再渡到她的唇齒間,直到她喘不上氣來,才放開她,把她抱在膝上。

  “不會有別的女孩子,我只有你。”秦湛又在她紅腫的唇瓣上親吻,“我不會喜歡別人了,因為不會有別人像你這麼幼稚,卻偏偏很乖巧;不會有別人像你這麼愛哭,卻偏偏很勇敢;不會有別人像你這麼不聰明,卻偏偏很可愛;也再也不會有別人像你這麼總是愛闖禍,總是愛亂跑,卻偏偏能夠讓我擔心。”

  “這世界上漂亮的女孩子很多,聰明的女孩子也很多,可是我只喜歡替你擦眼淚,只喜歡抱著你睡。我允許你暫時離開我,但這不是長久。我不會因為別人而妥協,但為了你,我可以坐飛好久才能到法國的飛機;為了你,我也可以每天晚上和你打電話,陪著你睡;為了你,我可以暫時放下我的自私,讓你一個人去外面走一走。”

  “顧辛夷,我只愛你。我不知道我可以活到多少歲,但在我有限的時光里,我可以承諾你,我只會愛你。”

  他的聲音在這時候格外動聽,像是月夜下雪山涓涓流淌的溪水,緩緩流進她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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