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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錦文看宋籬迴避自己的心意,雖然他告訴自己不會因此而傷心痛苦,但是不免地依然很失望,心上似乎也帶上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疼意。

  宋籬果真是對自己沒有意思的,前些時間他待自己親密,也無非是將自己當朋友,而且是能夠給他提供一條出路的朋友吧。

  吳錦文臉上露出個苦笑,說道,“他叫魏頤,住在杜家宅子裡。”

  宋籬苦思了一番,費力地想了想自己的記憶里哪個人叫做魏頤,但無奈實在想不起來,道,“他確定是叫魏頤嗎?我對這個名字沒有任何印象。”

  “他的字該是叫子琦,魏子琦,想來是很多人都知道這個稱呼的,他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魏家留下來的小兒子。”

  宋籬聽到吳錦文的解釋,臉一下子僵了。

  他當然知道子琦,這不就是他記憶最深的那個少年嗎,只是,他從不曾想過,他記憶里的那個少年,居然就是現在人人都知道的那個皇帝的寵臣,雖說是寵臣,但其實更多人叫他是皇帝的男妃,以色侍人,色衰愛弛,大家都等著看他的結局呢。這個世上,歷史長河多少年,有多少個皇帝身邊的男寵是有好結果的。

  宋籬突然心就揪起來了,想到那個溫柔又美好的人居然就是那個人人背地裡傳著的皇帝的男寵嗎?

  他為什麼要去做這種事情呢?

  宋籬想到自己以前為何在聽到魏家的消息時,每次都潛意識地難過,以至於生病,原來,原因在於此嗎?

  那麼,其他也不用吳錦文說了。

  魏家實在太有名了。

  宋籬知道他家早家破人亡,若是他和魏子琦相認,到時候,他要怎麼做呢,回家去,振興魏家嗎?

  而現在情況倒更讓人發笑了,魏子琦給皇帝當男寵,他也以女人的身份活了這幾年,魏家僅剩的兩個人都是這種遭遇。

  若是他真和他小叔相認了,不知道他小叔心裡會多傷心。

  但是,如果不相認,想到魏家現在只剩下他小叔一個人,真是太孤單了,自己不應該回去給予他一些支撐嗎?

  宋籬正難抉擇是否要回去認親,小方就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邊跑邊喊道,“宋哥哥,有一大批人過來了,還有人配了劍,他們是不是來抓我們的,我們要躲起來嗎?”

  宋籬因為小方的話而愣了一下,趕緊起身道,“佩劍的人,為什麼?”

  他又沒有惹出什麼事情來,為什麼會有佩劍的人過來。

  因為朝廷頒布了法令,實行了武器管制,一般人根本不能佩劍,除非是朝廷辦差的。

  那麼,有佩劍的人過來,便說明是衙門裡當差的人來了,這足以讓人覺得驚訝。

  而吳錦文要鎮定得多,跟著起身道,“我們出去看看吧!有我在,不會出什麼事!”

  宋籬看了吳錦文一眼,想到他是當官的,應該能夠鎮得住場面吧!

  兩人剛走出房門,對方已經走到了院門。

  隔了一叢芭蕉,宋籬轉過走廊望過去,看到一個一身月白衣衫的人邁進院門來,來人的長相與他記憶中的樣子有些變化,不過,只是削了少年時的圓潤,帶上了成年人的堅毅,但是,他在他的心裡,依然是如月華般溫柔又恬靜的人,如同帶著清輝般,是他靈魂里的一道光,從不刺眼,也不過分灼熱,是支撐他走過以前十四年光陰的溫暖。

  宋籬如同被魘住了,身體有自主的意識,加快腳步朝那個身影跑過去,甚至像是返回童年,帶上了孩童般的歡欣和暢快無憂,“小叔……”

  魏頤是前一天上午從杜晟那裡知道宋籬有可能就是魏歸真的,但杜晟說宋籬不僅不傻,而且很是聰明伶俐,他於是也拿不準到底是不是,只是覺得應該向他說明,說不定會對他有幫助。

  雖然杜晟不敢確定,但是魏頤卻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預感,那就是他在找的侄兒。

  他想,也許是魏歸真恢復了心智,就如那個大師說的那樣,總有一天,他的魂魄會歸位,會有一個大富大貴的圓滿人生。

  所以,歸真從傻乎乎變得聰明伶俐了,這不是他一直所盼望的嗎。

  那個叫宋籬的,就該是歸真吧。

  不過,魏頤想到馬上要找到歸真了,他又膽怯了,他想,恢復了的歸真一定不是原來的那個歸真了,不會像原來那樣依賴他,好像他就是他的全世界。

  而且三年過去,兩人都有了變化,若是相見卻宛若不相識,那該是多麼痛苦的事情。

  魏頤如同近鄉情怯一般地產生了緊張。

  人都是需要被人喜歡,被人愛的。

  魏頤想,當年,雖然是他那般照顧著歸真,歸真像是離開了他就不能活下去一樣——而且,的確也是這樣,三年前,就是因為大嫂要把歸真帶在身邊,歸真見不到他,為了找他,才從車隊裡自己跑出去了,讓歹人有機可乘,這樣說來,歸真的走失,其實也是他的責任,是他讓歸真離了他就不行。但是,魏頤知道,自己那時候在那樣一個家庭里,又何嘗不是因為歸真單純又依賴的目光才能夠一直保持著溫暖地過下去的呢。

  雖然心中思緒複雜,感概萬千,魏頤還是決定馬上去把人認回來。

  而且,他聽杜晟說,那個宋籬好像過得很不盡如人意。

  當初被救了,卻男扮女裝地做了別人家的媳婦兒。

  歸真是長得很漂亮的,也許他那丈夫看上他的美貌,最開始待他倒是好的,但是現在,卻養了個風塵女子做外室,這個外室還有了身孕,都快生了。這種時候,他是男人的身份又暴露了,似乎在家裡和外界都受到不少攻擊,甚至不能在家待了,而是住到朋友家裡去。

  想來日子過得很悽慘吧!一定受了很多苦和罪。

  那麼,自己怎麼也該趕緊去給予他幫助與理解,讓他不至於孤獨無依。畢竟,那可是他從小就疼愛非常的孩子,他怎麼能夠讓他在外面受人侮辱,被人欺負。

  魏頤當天下午就要去找宋籬,不過,卻發生了他沒想到的事情。

  那個本該在京城裡的人居然跑到這裡來了,還派了人把他抓去了城中的一處莊子。

  魏頤氣憤難當,但是也沒有辦法。

  以至於昨晚上就和他浪費了一個晚上,早上又睡過頭了,起床來看那人不在,魏頤倒是高興的,馬上就要出門來找宋籬,不過卻被侍衛攔住了,說那人吩咐了,不讓他出門。

  這還是魏頤以性命要挾那些侍衛,才能夠得以出門來找人。不過,那些侍衛卻緊跟著他,半步不離,真是讓人沒有辦法。

  魏頤想,他現在想做點事情怎麼就這麼難,需要以性命威脅才能夠得到想要的一些自由了麼,不由得心中又有些感傷,想到等把歸真認回家,還是讓他回魏家去自己過日子,這樣總比跟著自己總被人管著要好得多。

  第五十一章 相認(下)

  魏頤來到蔣府,向蔣詩澤說明了情況,就被蔣詩澤帶來了宋籬住的院子。

  蔣詩澤當然並不是聽信魏頤的一面之詞就相信魏頤是找了宋籬幾年的親人,不過,魏頤和宋籬長得太像了,這個就是不容置疑的證據。

  像宋籬和魏頤這般長相的,全天下也找不出幾個來,根本不用懷疑魏頤是長相相似來冒充宋籬的親人。

  魏頤走進宋籬住的院子,本還要回頭吩咐那些侍衛都在外面呆著不准跟著他一起進去,沒想到就見一個人向他跑過來,還喚他“小叔”。

  魏頤那一瞬間非常激動,還有深深的感動,這果真是他的歸真,他找了三年多,才總算是找到他了。

  魏頤伸手將宋籬擁住,紅了眼眶,幾乎要忍不住淚水湧出來,道,“歸真,總算是找到你了,你怎麼不知道要回家找我?”

  宋籬被魏頤擁住的那一刻,他才些微從剛才入魘的狀態回過神來,但是,雖然他冷靜了很多,但心情依然抑制不住地激動,還有歡喜。

  他從不知道,自己在見到那記憶中的小叔的時候,是可以這樣歡喜的。

  宋籬從魏頤的懷抱離開一些,他已經要和魏頤差不多高了,在他記憶里,這個少年是要比他高很多的,總是要彎下腰來對自己說話。

  宋籬愣愣地看著他,臉上是幾乎帶著傻氣的笑,道,“我只記得很少以前的事情,哪裡能夠知道回去的路。”

  魏頤伸出手指來摸了摸宋籬的眉眼,又摸他的臉頰,笑道,“你真是長大了,以前還只有我肩膀高,現在居然長到這般高了,都快趕上我了。”

  宋籬看著他,“人總是會長的。”

  看到兩人站在廊下擁抱,之後又那般親密地說話,互相凝視著對方,真有種這兩人是在含情脈脈的感覺。

  那邊吳錦文和蔣詩澤看到兩人這般,不由得就有些尷尬,還是吳錦文先打斷了兩人,道,“外面天熱,還是進屋裡坐著說話吧!”

  這下兩人才反應過來,宋籬趕緊道,“小叔,我們進屋去坐吧!”

  魏頤點點頭,“好。”

  都在房間裡落座,小方伺候了茶水就站在一邊盯著魏頤看,雖然宋籬和這個男人長得很像,但是仔細觀察,就會知道這個男人和她家夫人還是有些不同的,怎麼說呢,這個男人更加迷人,舉手投足間無不帶著優雅貴氣,讓人不敢些微逾越或者不敬。

  大家先是說了一番恭喜兩人相認的話,然後魏頤就說道,“我想和歸真單獨談談,能否請兩位先生暫避一下。”

  蔣詩澤於是就只好和吳錦文起身了,說了兩句客套話,然後出了門。

  宋籬看到小方還站在屋角,就讓她也出去了。

  房間裡此時只剩下了魏頤和宋籬。

  兩人都沒有緊接著說話,一時間突然安靜下來,這讓兩人似乎都緊張了起來,親人突然見面,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

  宋籬最開始到這具身體的時候,他還認為是自己鳩占鵲巢,心裡對身體的前主人非常愧疚,但不知道是不是在這具身體上久了,慢慢地,就認為自己本身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隨著魏歸真的記憶浮出來,加上時間流逝,他對前世的留戀又一點點地變少,他之後甚至更覺得那些前世的事情是莊周一夢,而魏歸真的單純的記憶,才是他本身的東西。

  人生,誰又能夠說得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夢?哪些是你一廂情願,哪些才是兩情相悅?

  宋籬此時坐在魏頤身邊,魏頤就像是一個連接他的魏歸真的記憶的紐帶,他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屬於魏歸真的過往,即使那些記憶依然模糊,但是卻是那樣的親切,那些細膩的感情似乎是觸手可及,感動和歡喜將他整個兒包裹。

  他有很多東西要和這個人說,卻又像是感染了魏歸真的羞怯,欲言又止,一時說不出來。

  魏頤也是突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有太多話想和歸真傾訴,但是,時間的隔絕,加上宋籬再不是以前那種單純痴傻的模樣,他又不知道如何說起。

  說家裡的事情嗎,家裡的變故對歸真和自己來說都太沉重了,不宜作為相逢之言。

  而他現在的身份,也實在不是一件可光耀門楣的事情,反而為家裡添了丑,也實在說不出口。

  他想起以前,母親一天到晚吃齋念佛,除了吃齋念佛,心思便全在父親身上,根本不會分給別人一點。父親忙於政務,為人又嚴厲,也實在不是可算成關心子女的慈父。

  嫂子對大哥,就像是母親對父親一樣,眼裡只有對方,加之生下來的孩子是個傻子,她心裡很受譴責,一直有些憂鬱,身體便也不好,對于歸真,不要說有母子之情,沒有恨他已經算好了。家裡大哥,也是和父親一個模樣,朝廷事務大於個人感情,而且他也甚少在家,他十六歲就少年得志,中了進士,之後做官多在外地,不僅傻傻的歸真,就是魏頤也和他沒有什麼交流。家裡二哥就正好和大哥相反,但是為人太叛逆了,好些年前居然被父親逐出了家門,之後再也沒有消息。一家人禮儀相待,卻似乎從來沒有過溫馨的時候,家不成家。他又想到要不是自己少年時候遇到容琛,說不定也是走上大哥的道路,早早地就入仕途,但是做官實在不是他所想,他願意埋首於故紙堆,厭惡官場的爾虞我詐,而干實事的人實在不多。

  家裡,只他和歸真還好些,兩人相依在一起,之間怎麼也有深厚的親人之間的羈絆和溫馨在。

  只有他和歸真像是親密的親人。

  魏頤想起前事,不由得沉默,之後才端著茶杯摩挲了一陣,對宋籬說道,“你從生下來就呆呆傻傻的,嫂嫂和大哥都因此很傷心,後來有大師來給你算命,說你魂魄不全,要到一定時機才能夠恢復心智。那時候,我每天都要看你,就盼著你恢復心智了,以後就會好了。現在看到你這樣,我真的很高興。”

  宋籬看向魏頤,鼻子不自覺就有些發酸,心裡卻是暖暖的,他說道,“對不起,我小時候讓你擔心了。”

  魏頤搖搖頭,“你小時候很好,我那時候最高興的事情就是和你說話。”說著,又望向宋籬問道,“你是什麼時候恢復心智的呢?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宋籬道,“我是三年前恢復的,該是剛剛走失不久吧!是別人救了我,我後來就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待我很好,這幾年……”

  想到這幾年的生活,宋籬沉默了,那些和董武在一起的日日夜夜,他從不能否認這些時光里,他所獲得的快樂,他愛董武,而且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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