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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機在萬米高空中飛行,裴英智翻了一張紙,然後左手揉了揉眉心,右手拿著鋼筆在末尾簽上自己的名字,飛機遇到氣流顛簸了一下,他一個晃神手指就緊緊一握,某根神經突突的跳了一下讓手脫了力,一抖,名字最後一筆就飛了出去差點劃破紙。

  這下,他頓時沒了看東西的心情,將鋼筆扣好放在一邊兒,閉目養神。好在飛行時間很短,不一會兒就到了北京落地。九月已經入了秋,有風,空氣要好一些,只是略顯乾燥。

  一開手機,各種信息如同洪水一樣涌了進來。

  裴英智懶得看,將手機揣進了口袋,獨自出了機場。他沒叫人接他,破天荒的想打車回家,排了漫長的隊伍才等到一輛計程車,上車之後他說了地址,在北邊,司機師傅就有些抱怨運氣不好沒拉到大活兒。裴英智想了想,又叫他去了市里。

  這句話說的鬼使神差的,但無論哪出住所,都離不了許諾的氣息。

  這城市很堵,又趕上了晚高峰,一路走走停停,晃蕩了大半天才到達目的地。裴英智沒行李,慢悠悠的回家,電梯載著他一直向上,叮的一聲,仿佛是唯一的一句“歡迎回家”。

  他所住的樓層很高,天氣好的時候能看的很遠。即便是不在北京,房間裡會有人定期打掃,沒有灰塵,同樣也沒有居住的痕跡。他獨居,每一處居所都像是一個巨大的冰冷的殼子,或者是牢籠,有時候裴英智會想,他在把許諾囚禁起來之前,自己早就是那個黑暗籠子裡的怪獸了。

  他沒見過光,所以在見到光的時候,想到的不是走出去,而是撲滅他。他觸摸光芒的皮膚手指被燒的無一處完好,明明隱約知道熄滅的時候自己也毀的稀爛,可還是掙扎著把他捲入無邊的黑暗中。

  在某種環境中久了,就自然而然的習慣了那種環境下的生存法則。裴英智自認為是對的,他也活在自己的臆想之中,寧可裝睡,也不想面對現實。

  因為沒人住,房間裡的窗簾都是拉起來了,裴英智依次把每個房間的窗簾拉開,幾近傍晚,仍看的到太陽的餘暉。天邊的雲彩燒的火紅火紅,再慢慢的沉溺在深藍的夜幕之中。

  三支打進世界賽的隊伍已經分別進入了到封閉訓練的階段,大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就將踏上征程。同樣,在這樣長的時間中,裴英智是見不到許諾的。他想過去問謝琪,但是奇怪的自尊讓他低不下這個頭。他可以在面對許諾的時候放棄一切,但是別人不行,他維持著自己的冷酷與無情,任何一絲一毫的情緒都捨不得分給別人。事情發生的太多太複雜,他和謝琪能夠留下的也僅僅是成年人之間的關係,怕是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那天謝琪送許諾來,意思再明顯不過。裴英智這輩子只有一件後悔的事兒,就是最後把許諾交給了謝琪。他都不曾後悔過與許諾有個錯到離譜的荒唐開局,雖然結果很糟糕,但是以許諾眼高於頂的脾氣性格,正正經經的來,又怎麼入的了他的眼呢?他必須要比他強百倍千倍才能求得這一眼,只是從頭到尾都用錯了方法。

  在美國的療養的時候,他考慮過是否要在這種扭曲的關係中退出以求得各自安穩,只動搖了那麼一瞬間他就放棄了。他知道無論如何許諾都不會愛他,苦苦追求一個永遠不會愛自己的人是痛苦的,但是放棄,要比這痛苦百倍。他知道這也會給許諾帶來困擾,可他始終是個自私的商人,他只能這麼選。

  裴英智安慰自己,他又不會無端端出現在許諾面前,他有自己的方式來彌補許諾,許諾可以不接受,但他必須去做。

  許諾跟他說,你有的選的。裴英智自己親手放棄了另外一個選項。

  人生總有無限的可能,失去一段戀情總能隨著時間走出來,裴英智自己選擇不走出來,因為許諾對他而言是特別的。他不相信感情,也不輕易承諾感情,但是當他觸碰了那個名為“愛情”的開關的時候,才深深地體會到那種無可奈何的情緒。

  你不愛他了行不行?這世上有那麼多漂亮的聰明的,為什麼要愛那一個呢?

  不行呀,愛是最令人無可奈何的,愛是最沒有理由的,上帝都控制不了它,何況一個凡人呢?

  即使這是令人發瘋的痛苦的絕望的,他都無能為力,他單方面的陷入這場死局之中,結果是什麼並不重要。

  因為他沒的選。

  第67章

  封閉訓練是一年中最為枯燥的一段時間。在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手機上交,與外界隔絕關係,終日裡是無盡的訓練賽,戰術制定,分析,再訓練。BFG的狀態調整的還算不錯,訓練賽水準也保持的很穩定,這樣大概過了一周左右,在晚上做個人針對訓練的時候,經理突然把林緒叫走了。

  談話時間不長,十幾分鐘之後林緒就回到了訓練室,只是回來時整個人失魂落魄的,仿佛剛才的談話藏著血雨腥風。

  許諾就坐在他旁邊,看著林緒雙目放空的看著電腦屏幕卻沒有任何動作,於是就拍了拍林緒,問:“幹嘛呢?”

  林緒沒動靜,許諾皺眉,又用了些力氣。林緒嚇了一跳才回神,看著許諾的雙眼中寫滿了驚恐。

  “我又不是怪物。”許諾說,“怎麼了?”

  “沒……沒什麼。”林緒吞了吞口水就跑了。

  許諾看著林緒離開的背影想了想,這個時候經理找他不知是什麼事情能弄成這樣,只希望是林緒年紀小屁大點事兒也要擔憂罷了。

  確實是林緒出了事情,但絕不是屁大點小事兒。

  在他們封閉訓練的這段時間裡,論壇上的舅舅黨們忽然爆出一個料來,是關於林緒在職業期間當代練的事兒,本來開始大家當笑話看,畢竟現在的舅舅黨們已經沒有多少實料,騙流量的居多,再者,職業選手當代練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輕則禁賽重則終身除名,職業生涯基本也就毀了。這種料,大家是不信的。

  可舅舅黨們說的有鼻子有眼,隱隱還有證據,大家才突然正視這個事兒,中間不乏渾水摸魚帶節奏的,也不乏各路腦殘瞎折騰,本來拿來八卦的事情越鬧越大,儼然都要傳到官方那裡了,這才知道捅了簍子。

  BFG的管理緊急開會討論應對的方法,現在正處在世界賽前戲的關鍵時刻,萬一被官方查到,林緒就完了。經理把林緒叫去,就問了一個問題,你當沒當過代練?

  林緒搖搖頭,並不承認這件事兒。

  經理又把前因後果給他講了一遍,重新問了這個問題。林緒哪兒見過這個陣仗,一聽會禁賽,這才承認代練的事情。那還是從VIVA青訓出來之後進入的小戰隊最開始那段,當時年紀小不懂事兒,干代練又來錢快,就做過幾次,後來就忘了了。

  他這麼一交代,經理差點給他氣死。

  管理們覺得,這件事還只處在民間輿論階段,是完全可以公關下來的,正當他們準備採取措施的時候,不知被哪個好事者將證據一下捅給了遠在大洋那頭的遊戲官方。

  官方也不管你是不是要準備比賽,直接著手調查。

  事情鬧了起來,風聲四起,輿論幾乎一邊兒倒的壓在了林緒和BFG戰隊身上,如果官方判定證據確鑿事實成立,那麼林緒缺席世界賽就將是板上釘釘的了。

  而此時,距離世界賽開賽只剩下十天。

  謝琪這段時間能找的關係全找了,只是他進入行業的時間太短沒什麼根基和人脈,北京的關係網又拉不到上海來,急的他不行。林緒整個人都懵了,他壓根就沒考慮過事情會嚴重成這樣,就跟做夢一樣,也沒心思訓練,每天就跟被掏空了一樣不知所措。隊友們也很著急,雖然有替補,但是個人能力和團隊磨合是個問題,團隊遊戲缺一個人都不行,世界賽的征程一片灰暗。

  許諾剛知道這件事兒的時候,把房門一關,問林緒,你知道這麼做不對麼?

  林緒面如死灰,搖了搖頭。

  許諾一把抓住了林緒的衣領拽了過來,他的臉靠林緒極近,甚至能從林緒的眼睛中剛看到自己的眼神,充滿著憤怒悲憤的複雜情緒,他都走到這一步了,斷然沒想過毀在這裡。

  林緒從沒見過許諾一身戾氣的樣子,他本就心神不寧,這下被許諾嚇唬的更害怕了,抓著許諾的手一個勁兒的說我錯了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們。他掙了好一會兒,許諾才鬆了手。他沒把他怎麼樣,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席捲了許諾的全身,渾身的力氣一松,忽的倒在床上,蜷著身體背對林緒。林緒輕輕的碰了他一下,嘴裡一直嘟囔著對不起你不要生氣。許諾這才說,你沒對不起我,你對不起你自己。

  封閉訓練本就壓力極大,許諾覺得指望不上林緒了,便更加刻苦起來,他心中有無盡的陰鬱,不出幾日,狀態就變的糟糕了。這些謝琪都看在眼裡,基地里愁雲慘澹,他卻無能為力,他不想裴英智有那麼豐滿的羽翼可以保護別人,他的手還伸不到那麼遠,只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的原地打轉。

  突然,他腦中迅速的抓住了那幾個字,裴英智,他還能找裴英智呀!

  謝琪拿著手機就跟握著救命稻糙一樣撥通了裴英智的電話,電話里嘟嘟的聲音一下一下的敲在他的心上。

  裴英智剛吃完晚飯正在書房看書,手機在桌子上震了幾下,屏幕上寫著謝琪的名字。他頓了頓,才接了,對面不說話,他也不著急說話,沉默的聽著手機中細小的電流聲。

  “老裴。”謝琪艱難的開口,“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幫忙。”

  “什麼?”裴英智淡淡的問。

  謝琪不打磕巴的把事情詳細的向裴英智敘述了一遍,裴英智一直靠在椅子上安靜的聽著,最後,謝琪喘了口氣,說:“這件事真的很嚴重,影響也很大,你說過如果需要什麼……”

  “我是說過這樣的話。”裴英智說,“可是,我就算再有能耐,也不見得手眼通天能管到美國去,我要是幫不了你呢?”

  “如果你都不行的話。”謝琪乾巴巴的笑了兩聲,“那大家就真的沒那個命吧,趕上這樣的事情,林緒一個人禁賽不說,還要拖累全隊。”

  “你威脅我。”裴英智也笑了笑。

  “是你答應過我。”謝琪強調。

  裴英智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許久,站了起來走到窗邊,窗外一片霓虹,在他深色的眸子中投出亮光來,他呼了一口氣,說:“我可以試試,不過,我有個條件。”

  謝琪能嗅出這句話背後的意味,仍是問道:“什麼條件。”

  裴英智翻開右手手掌,目光一直在上面打著圈,悠閒地說:“我可不是什麼慈善家,還得頂著別人的名義做好事兒。該得的,我一分一毫都不會讓給你了。”

  謝琪嗤了一聲,說:“當初你親口說不要讓他知道,現在要反悔了麼?”

  “對啊。”裴英智坦然的說,“我就要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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