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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五葉把臉埋在白雪毛毛中裝鴕鳥裝了好一會兒才抬起,臉上紅暈已經消下去了,還有顴骨靠近眼角處有一些殘存, 印在白淨面龐上格外好看。他看了眼床頭柜上的鬧鐘,時針與分針剛剛好一同指在“十”上。

  都十點了。

  穿著睡衣的他赤腳下床走到窗前,猛然拉開半掩的窗簾, 漆黑蒼穹下細雪飛舞的景象映入眼中。雪花精靈般在天地間舞動,比星光更為純粹清澈,冰冰涼涼地落下,不是落在地上, 而是落在他心裡。

  白五葉伸手接住幾篇薄薄的精緻的雪,還來不及遞到眼前細細欣賞,便在掌心融化成水滴,獨留一絲涼意。他眺望遠方的燈火通明,眯了眯眼,不知為何,竟不合時宜地想起秦展白。

  如果後半生陪伴自己的人是他,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並不知道白五葉態度開始軟化的秦展白回到公寓,換上休閒服,沒有工作,而是倒了杯紅酒坐在沙發上,晃著酒杯似乎在等什麼人。布置得簡約優雅的房間安靜流淌著悠遠柔和的爵士樂,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吵鬧。

  他坐了一會兒,明明在等待,神色卻越來越悠然愜意,偶爾還跟著音樂哼兩句,半杯紅酒很快也見了底。正當他起身想到吧檯再倒一杯時,房門忽然被用力敲響。

  是的,來者並未按門鈴,而是用敲的,頻率還挺高,顯示出其焦躁不安的心緒。

  眼角滑過淡而冷的笑意,秦展白任由那人敲門,自己按照原先打算把酒倒上,才不緊不慢走過去擰開門。門一打開,早已等得不耐煩的人便怒氣沖沖地擠了進來。

  來找他的人正是何予傾。

  此時的何予傾渾身被惱怒煩躁和恐懼籠罩,衣衫凌亂,面容扭曲,毫無平時的涵養風度。他狠狠瞪著無視自己自顧自坐回沙發品酒的秦展白,垂在身側握成拳的手劇烈顫抖,好像下一秒就會砸到他臉上。然而過了許久,他也沒敢動手。

  或者說,即使他動手,秦展白也不會輸於他。

  “你到底想怎樣?”深吸幾口氣壓下胸腔暴烈的怒火,何予傾像被釘在原地似的一動不動地問。他的聲音里有疲憊也有孤注一擲的決然,仿佛做了極艱難的決定,話都說得艱澀無比。

  “我與你本來井水不犯河水,你就算奮鬥一輩子,也走不到能與我談合作的高度。”指尖輕敲杯壁,秦展白從高腳杯圓潤的弧面上看自己的倒影,微笑著說出冷漠輕蔑的話,“但你不該再出現在他的面前,攪擾他的生活。”

  “他?”何予傾驚疑困惑地凝眉,腦海中忽然蹦出一個名字,他瞳孔微縮:“你是說白五葉?你和他什麼關係?”

  他的語氣□□味十足,更像正在護衛領地的雄獅,卻有幾分色厲內荏之感。

  沒辦法,相對於他和他認識的人而言,秦展白實在是太過高高在上的存在,高得讓他們難以望其項背。

  出生於極為顯赫的大世家,不需要奮鬥就能站在至高點受人憧憬。即便不考慮家世,他本人的能力也無比出眾,七年來換了很多職業,每一個職業都能在他手中綻放出耀眼光芒,比如現在的大學教授和家族企業CFO。甚至只要他願意,他就能成為企業里的最大股東,掌握這個東方巨獸。

  他的起點太高,腳步也邁得太快,讓人只能仰望,連嫉妒之心都生不出。這樣的人,怎會與普普通通的白五葉扯上關係?

  “你不用知道我與他是什麼關係,只要你承諾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你現在面臨的所有麻煩,我都會幫你擺平。”

  聽到白五葉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再聯想從前他對白五葉做過的事,秦展白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厭煩得很。若非不想用太過強硬的手段逼他狗急跳牆去向自己心上人亂說話,秦展白早就讓他從W市甚至整個華夏中消失了。天涼王破在別人那裡可以是段子和玩笑,他卻是真的做過的。

  何予傾自以為堅固的心防霎時動搖,此前所做的一切心理建設都像陽光下的泡沫般慢慢碎裂湮滅殆盡。

  來之前,他想過,無論秦展白提出什麼條件,他都會儘量滿足,哪怕拼上全部身家也要保住一部分最重要的東西。只要有那部分東西在,他即使一朝跌入深淵,也能東山再起。

  找白五葉之前,他也想過,只要能得到他的原諒,他想要什麼,除了生命之外,自己都會答應。年少的悸動不知不覺間被愧疚與焦灼釀成苦澀卻醇香的酒,迷醉了他的身心,讓他不得不妥協。

  現在,二者出現了衝突,他只能選擇其一,他會選什麼?

  何予傾沉默地低下頭。

  對於絕大多數男人來說,事業永遠排在愛情前面,何予傾毫無疑問屬於這部分男人行列,所以秦展白並不擔心他拒絕,反而若是他拒絕,依然堅持陪在白五葉身邊,補償從前對他的傷害,完成這延後多年的責任,秦展白還會比較高興和欣賞他。但何予傾會這麼做嗎?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他不會。

  當初他可以因為懼怕別人的目光收斂起對白五葉的喜歡,甚至同其他人一起傷害他,現在仍舊可以為了自己的事業放棄這個或許他根本不曾放在心上的責任。

  他就是這樣的人,在某些事上,簡單得一眼便能看透。

  秦展白抿著口感醇厚的紅酒,靜靜等待何予傾在心裡掙扎完,然後給出自己為他設想好的答案。

  過了許久,大概沉默了將近二十分鐘左右,他才沙啞著嗓音開口道:“我答應你。”

  不出所料。

  “你可以走了,明天早上起床,你依然是眾人眼中的天之驕子。”

  秦展白頭也不回地揮揮手示意他離開,那種平淡中自然流露出的輕視,讓何予傾恨得咬牙,卻又只能咽下喉間的苦意,僵著身體走出去,順手將門帶上,而後倚在門板上悵然望天花板。

  門內,秦展白給助手打電話。

  “結束了。”他輕描淡寫地道,“讓那幾個人安分點,尤其是那個女人。要是還不知好歹,之前給她多少,現在就讓她吐出多少。”

  只說了這短短几句,秦展白便掛斷電話,連回答的時間都沒給助手留。對他而言,要弄一個人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如果不是牽扯到白五葉,今天晚上何予傾都不一定有機會見他。

  沒錯,何予傾遇到的麻煩,就是他做的。

  一封抄襲舉報信,幾個受害人家屬,再加上一點傍富婆留言,何予傾苦心經營的好名聲在短短半個月內幾乎消失殆盡。

  實際上,何予傾確實涉嫌抄襲,而且涉嫌抄襲的設計作品現在已經立案了。雖然他一直強調自己的作品只是借鑑另一個作品的創意和部分框架,無法構成抄襲,但受害者家屬還是堅持將他告上法庭,還獅子大開口地說只有付一百萬才願意私了。

  何予傾家境不錯,這些年靠著設計投稿也掙了不少,但一百萬對他而言數字還是過於龐大,就算傾家蕩產他也拿不出來。

  至於傍富婆,這個完全是見仁見智。他有一好友,出身京城最頂層的幾個世家之一,正是在她的幫助下,何予傾才能順風順水走到現在,在曲高和寡的頂級設計圈子裡混了一點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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