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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利安輕聲問道:「死因是什麼?」

  「肝臟出血。他的肝癌已經到了晚期,這種情況隨時都可能出現。霍斯塔托娃醫生已經通知了卡爾洛沃的急救中心,他們會派直升機過來,但現在已經沒必要了。」

  「當時的情況呢?」

  「科利文老爹發病時米嘉先通知了醫生,然後病人被送上急救車,山路積雪,在夜裡沒辦法通過,就叫了直升機,在直升機到達之前先在醫療所搶救。接著托法娜姐妹也來了。」

  「那你呢?你是怎麼知道的?」

  「托法娜姐妹給我打了電話。」

  朱利安迅速看了一眼坐著的兩姐妹,又低聲對史蒂芬說,「太奇怪了,她們為什麼偏偏找到你,你和這整個事件並沒有關係啊。」

  「我自己也不明白,但我想她們會向我們說明的……」

  史蒂芬話還沒說完,醫療所的大門突然被打開,好幾個人沖了進來。

  他們是鎮長、警察局長、一位年輕警察、林儂租書店的老闆老林儂先生以及他的兒子瓦倫丁。

  「我聽說科利文老爹被謀殺了!」鎮長和警察局長几乎同時大聲說。「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女醫生立刻迎上去。

  「沒有任何謀殺。如果說有,就是癌症謀殺了科利文,他是病死的。這一點在場的人都可以證明。」

  「真的是這樣?」鎮長有些摸不著頭腦,而警察局長杜什凱維奇的臉上已經開始出現怒色。

  「是誰告訴你們發生了謀殺案的。」朱利安問道。

  「赫伯特·沃恩施泰因!他大半夜地給我們打電話說醫療所里有人被謀殺了,否則我們怎麼會跑過來!」

  朱利安和史蒂芬互相看了一眼,他們心照不宣,彼此已經明白沃恩施泰因在故意搗鬼。

  「他騙了我們!」杜什凱維奇生氣地喊。

  「請安靜!」霍斯塔托娃醫生不滿地說。她不喜歡這麼多人都擁擠在醫療所里,而且後來出現的人們似乎並不關心去世的死者,這讓她有些惱火。

  「我可以保證科利文老爹是病死的。請你們不要再爭吵了。現在應該想想該做什麼。」

  這句話提醒了鎮長,他意識到情形有點兒尷尬,於是咳嗽了一聲,說:「那麼……呃……我非常遺憾……」

  他邁步過去抓住米嘉的手握了握,「我們都非常傷心。您的祖父是一個能時時讓人們感到快樂的人。希望他在天國里能過得愉快。非常抱歉打擾你們。」說完,他鞠了一躬,退出醫療所。

  目送他們離開後,米嘉跟著女醫生走進治療室,其他人留在外面。新到來的林儂先生和瓦倫丁在問明情況後也憂鬱地坐到椅子上,一時間房間裡悄無聲息,人人都覺得安靜得無法忍受,空氣里好像充滿某種東西,讓他們呼吸困難。

  過了一會兒,一個重疊的聲音緩慢地說出了一個詞,「白獅」。

  每個人都像被刺了一針似的跳起來,他們盯著說出那個詞的托法娜姐妹,腦子裡翻滾著各種各樣的思想。

  「科利文老爹是病死的。」尼古拉首先開口。

  托法娜姐妹咧開嘴,露出光滑的牙床,她們無牙的嘴巴笑起來成了一個黑糊糊的無底洞。

  「你們不相信?」史蒂芬問。

  她們一起用力點了點頭。

  「這只是一個巧合罷了,」林儂先生說。

  他把雙手插在褲腰裡,故意鎮定地說,「是科利文他運氣不好,他患肝病已經很多年了,黃疸也很嚴重。」

  托法娜姐妹再次露出了那陰森森的笑容。

  這次她們說話了:「製造病痛、讓人突然死亡,這對白獅來說算不得什麼,它可以很輕易的做到。你們忘記塞奧羅斯的死了嗎?一個神秘的意外。或者是姆拉德諾夫父子的死?兩個普通的意外事件。似乎都是巧合,但白獅就是有能力做到。」

  「你們在聳人聽聞。」警察局長杜什凱維奇說。

  「隨你的便。」她們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反正科利文老爹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句話讓朱利安一驚,他感到托法娜姐妹肯定知道些關鍵東西。他拄著拐杖走到她們身邊,說:「你們怎麼確定的?」但托法娜姐妹卻突然像變啞巴一樣沉默了,任憑他怎麼問,一個字都不肯說。不過,她們剛剛說出的那個詞卻如一層厚重的雲霧一樣籠罩在每個人心上。

  在這樣陰冷的夜裡,旁邊房間躺著一個死人,而他的死亡也許會在別人身上重演。恐懼的感覺到處瀰漫,人們像被關在籠子裡的一群鳥,不停地掙扎著,忽而猛地站起來,走到別的位置去,忽而又轉回身來。

  緊張感隨著科利文老爹的屍體被推出來而達到高潮。托法娜姐妹的表情最冷靜,她們盯著白罩單,目不轉睛,嘴唇緊緊抿著,假如她們有牙齒,一定會咬出血。

  尼古拉望著屍體,不由打了一個寒戰。這並不都是因為他可憐死者,而是因為他慶幸自逃脫了,因為白獅完全可能選中自己去死。

  可是它沒有選我,它選中的是酒館老闆科利文,而不是醫療所的男護士尼古拉·塞奧羅斯,我逃脫了……他對那個屍體,那個頂替他的人產生了感激之情。

  在這些人中,最激動的是瓦倫丁。他可以在他的詩歌里說出許許多多關於生死問題的大道理,其他很多人也是這樣,但是他們對於生死實際上一無所知,因為他們是那麼懼怕死亡,完全不敢正視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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