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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工人正圍著一棵有兩人合抱粗的大樹,兩個扶著樹幹,以便倒下時能按照預定的方向,另一個人手裡正拿著電鋸切割,隨著轟轟的響聲木屑向四處飛濺,樹幹上漸漸出現一張大嘴一樣的豁口,而且這張嘴越咧越大。看到伊倫娜和朱利安走過來,塞奧羅斯用手勢讓工人們先停下,把兩個新來者叫到自己身邊安全的地方。

  「非常高興你能過來,」塞奧羅斯笑著說,「本來應該先在家裡歡迎你的,不過我想還是先來這兒看看好。」接著,他開始講起伐木廠的歷史來,從它的創建、發展直到現今的沒落。他講述的時候相當流利,卻又沒什麼感情,讓朱利安不得不想到他事先做過準備。

  不過問題不在於塞奧羅斯毫無感情的講述,而在於朱利安毫無感情的傾聽。採訪伐木廠只是一個藉口,他希望能藉此接近塞奧羅斯並從他口中套出些秘密來。伐木廠老闆並不是個像科利文老爹那樣謹慎小心的人物,這點在酒館相遇時朱利安就已經看出來了,而現在,他又再次確認了這一點——塞奧羅斯身上有一股煙味,顯然剛剛他還在抽菸,這對伐木工作來說應該是避免的,但塞奧羅斯似乎滿不在乎。

  電鋸再次轉動起來,工人們將豁口擴大。僅剩下的連接樹樁和樹幹間的木質部分就要承受不住重量了,工人們順勢一推,樹幹向反方向倒下去,開始還顫巍巍的,速度很慢,好像樹木自己不願意躺倒似的,但很快,它就如石頭一般猛烈地砸在地上,把小樹枝弄得飛起來。在這個過程中朱利安不停地拍照,他那迅速而又熟練的動作給塞奧羅斯夫婦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接著,工人們用鋸子和斧頭把大樹幹上的枝杈砍掉,光溜溜的樹幹被綁在拖車後面。同樣的勞動一共重複了三次,將近中午時候,工人們開著拖車向林地外開去,而朱利安和塞奧羅斯夫婦則一起步行下山。

  「經營這樣一家伐木廠很不容易吧?」下山途中,朱利安問道。

  塞奧羅斯點點頭。「現在可不比以前,我想伊倫娜也跟你說過了吧。像我們這種木材生意只是勉強維持,國外資本一進入,這種小企業要麼倒閉,要麼被吞併,資金也周轉不開。」

  「這麼說創立之初的情況要好的多咯?」

  「是啊……」塞奧羅斯嘆了口氣,好像是在嘆息已經逝去的好時光,「當初廠子的規模要大上三倍,政府也沒有那麼多規定,可採伐的樹林到處都是。」

  「可現在的經濟環境很自由啊,不是嗎?」朱利安故作天真的說。

  「自由?大公司可以自由地吃掉小企業,這就是自由。與其要經濟自由,我寧肯要錢,這個可是在什麼時代都最有力的東西。」

  「你在創立伐木廠的時候資金應該是有保證的吧。」朱利安的語氣和表情裡帶著深深的懷疑,完全是有錢人對普通民眾的那種懷疑,其中還摻雜著不屑。這激怒了塞奧羅斯,他陰沉著臉,有些生氣的開口:「雷蒙先生,你是覺得我們這些從社會主義時代走過來的人不配擁有財產嗎?

  我……」他正要繼續說下去,伊倫娜卻從旁邊按住了他的胳膊,並低聲對塞奧羅斯說,「別這樣。他是記者。」

  緊接著,伊倫娜沖朱利安笑了笑。「我丈夫的家庭本來也和這鎮上的人一樣貧窮,但在首都有個闊氣的親戚,後來我們繼承了遺產,才開辦了伐木廠。」她的敘述簡單卻又沒什麼明顯漏洞,不過在輕描淡寫之間已經略去了太多的過程。朱利安並沒有再追問下去。

  三個人繼續向山谷走去。在經過一處斜坡時,朱利安腳下一滑,跌倒在地,塞奧羅斯伸手把他扶了起來。「是山石鬆動了。」他說,「你最好跟著我們走,這座山看似很平靜可其實也埋藏了不少陷阱呢。」

  朱利安站起來,拍打著褲子上的泥土。「哦?可這裡的確很平靜啊……對了!我曾經在醫療所見到過一位伐木工人,叫格爾涅的,腿被砸傷了。他是你的工人吧?」

  「可不!說起來也是他自作自受。我沒有禁止工人在工作時喝酒,畢竟這裡冬天天氣冷,喝一點兒還能幫助活動筋骨,可他喝得太多了,暈乎得搞不清樹倒下的方向,結果等到他聽到樹枝的咯啦聲時樹幹已經離他頭頂不過三尺了,還算他逃得快,只砸斷了腿。」

  「但是我聽說……」朱利安猶豫了一下,這引起了塞奧羅斯夫婦的注意,「格爾涅當時呆住是因為看到了什麼駭人的景象……好像是什麼傳說里的……」朱利安一邊說一邊觀察著他們。伊倫娜的表情只是單純的好奇,而塞奧羅斯的表情突然間變得嚴肅起來。

  「哦,是白獅吧。」伊倫娜接口道,「作為一名記者,你不應該相信謠傳,雷蒙先生。人們或是出於恐懼,或是出於敬畏,總喜歡把那些無法解釋的問題歸結到超自然的力量上。」

  「雷蒙先生是搞錯了。」塞奧羅斯說。他的眼睛緊緊盯著朱利安,帶著石頭般的冷峻,「傳說只不過是人們頭腦里的幻想罷了,那種東西絲毫沒有可信度,這就跟你不會像小說家書里所描寫的相信現在的東歐有吸血鬼一樣。格爾涅當時喝多了酒,產生幻覺也不是不可能。」

  朱利安若有所思地倏然一笑,說,「你的意思是,格爾涅因為熟悉白獅的傳說,也許在當時外界環境和他酒醉狀態的雙重作用下,把某些東西——雲彩、鳥、石頭的反光等當成了白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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