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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這才想起,名冊上的三公主林熙早已離宮了。
其他人看了兩眼,又隨意收回目光,似乎對這樣的情況早已司空見慣。在太學殿裡,這位宋國的質子也是自己獨坐,以前就是常愛纏著他的林熙上課時都不願挨著他,覺得有辱身份。
大家說說笑笑,氣氛友好,唯他這一方小天地安靜又沉默。
可他臉上卻還掛著笑,眼眸低垂,挽著白色寬袖不急不緩地研磨。
像極了以前上學時被班上同學拉幫結派孤立的小可憐。
是可忍,顏狗不能忍。
原本揣著小手爐站在樹下旁觀的林非鹿踩著小步子噠噠噠跑了過去,跑到太傅跟前,乖乖舉了下手:「老師,這裡少了一個人。」
太傅正愁呢,本來也打算叫個屬下補上,見她過來,眼睛一亮,喜道:「好好好,五公主便補在這裡吧。」
林非鹿歪著小腦袋:「可是我不會作詩。」
太傅道:「無礙,你為他指物便可。」
林景淵當即不幹了:「太傅,我跟宋驚瀾換!」
奚行疆:「?」他也舉手:「我也要跟宋驚瀾換!」
太傅看著這些問題學生就頭疼,「不許胡鬧,四殿下與奚世子快坐好吧,考試馬上便開始了。」
沒見過五公主的其他人好奇地打量了兩眼便也收回目光,林非鹿提溜下自己的斗篷,把衣角抱在懷裡,開開心心在宋驚瀾對面坐了下來。
他研磨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坐姿優雅又端正,正垂眸看著她。
林非鹿不太習慣跪坐,挪了好一會兒才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抬頭對上他的視線,彎著眼睛笑起來:「殿下,你穿白衣服真好看!」
宋驚瀾也就笑了一下。
門口的官員敲響自己手上的鑼,示意考試開始。
剛才還哄鬧的庭院頓時安靜下來,只偶爾寥寥幾句小聲交談。
宋驚瀾把宣紙在面前鋪好,用一方硯台壓住,執筆道:「五公主,請吧。」
林非鹿覺得怪有趣的,眼眸晶亮,轉著小腦袋東看西看,最後指著宋驚瀾身後一枝枯萎的紫荊藤,「就它吧。」
宋驚瀾回頭看了兩眼,略一思索,提筆作詩。
林非鹿微微傾身,小手拖著下巴,看他一筆一划,字跡行雲流水一般,有一氣呵成的漂亮。
跟上次扔石頭進來的字跡不一樣。
忍不住想,難道那次是用左手寫的?
他很快就寫完一首,提紙晾乾放在一旁,又說:「繼續。」
林非鹿又指著不遠處的枯井:「那個。」
宋驚瀾略一思索,不出片刻,又是一首。
他動作快得跟作詩就像吃白米飯一樣簡單,林非鹿趁著他寫字的時候看了一圈,林景淵跟奚行疆還互瞪著,一個字都還沒寫出來。
又是一首之後,林非鹿忍不住問:「殿下,你作詩這麼容易的嗎?」
宋驚瀾眉梢微微揚了一下,漂亮的深色眸子裡笑意淺淺:「隨便寫寫而已。」
他說隨便寫寫,好像真的只是隨便寫寫。林非鹿伸手拿了其中一張過來看,字跡是漂亮,但詩句以她的文學修養來看確實一般了一點。
難道是自己背多了李白杜甫,才覺得他寫的一般?
但是像「萬紫嫣紅花開遍」這樣的,自己也會啊!
連做八首,都是這樣十分淺顯套路相通的詩句,以他這個寫法,林非鹿覺得自己也可以現場表演一個作詩三百首。
宋驚瀾鋪開宣紙,用硯台壓了壓,笑意溫和看著她:「最後一物。」
林非鹿用手指指了下自己。
宋驚瀾愣了一下。
聽到她用小氣音說:「我。」
他執筆的手頓在半空中,有一滴墨從筆尖滴了下來。但又很快反應過來,搖頭笑了下,將染墨的宣紙撤去,換了一張新的,鋪好之後溫聲對她說:「好。」
這一首用的時間並不比之前多多少。
林非鹿估計他就寫了幾句類似「小女童,白又白,蹦蹦跳跳真可愛」這種的吧。
寫完之後她探著腦袋想看,宋驚瀾卻已經拿起宣紙,將這一張放在了最下面,然後將九張試卷交給了太傅。
學子們陸陸續續交卷。
林景淵和奚行疆拖到最後還在互掐,互相指責對方為難自己。奚行疆似乎覺得跟這個小自己幾歲的小屁孩吵架有失風度,毛筆一扔不再理他,大咧咧朝不遠處的林非鹿喊:「小豆丁,去獵場騎馬嗎?」
林景淵更氣了:「這麼冷的天,你想把我五妹凍死嗎?!」
奚行疆看了他兩眼,慢悠悠嘲諷道:「弱不禁風林景淵,寫不出詩四皇子。」
氣得林景淵哇哇大叫,撲上去想跟他干架,被林傾在旁邊厲聲喝止了。
一時十分吵鬧。
林非鹿站起身揉揉跪麻了的小腿,還惦記著最後那首詩,問宋驚瀾:「殿下,你最後寫了什麼?」
宋驚瀾整理好紙筆,還是那副溫和笑著的模樣,「我才疏學淺,隨手所做,公主不必在意。」
林非鹿噘了下嘴:「第一次有人給我寫詩呀,意義非凡。殿下沒聽過一首歌嗎?」
宋驚瀾好整以暇地看了看她:「嗯?」
林非鹿清清嗓子,用她奶聲奶氣的聲音唱:「為你寫詩,為你靜止,為你做不可能的事。為你我學會彈琴寫詞,為你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