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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晨雨總覺得沈紹元眼底藏著有幾分憂鬱與黯淡,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沈紹元,只能坐到沈紹元身邊,安靜地陪沈紹元看著幽沉的夜色。

  夜深了,風有些涼,草木上覆著寒霜一般的月光。

  沈紹元平日裡早熟又懂事,待人接物彬彬有禮,什麼都能做得很好。可不知怎地,這天夜裡他卻不想說話,更不想細緻周全地讓方晨雨早些去睡覺,貪婪地想要有個人就這麼靜靜地陪自己坐著。

  龍麗雅再婚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沈紹元覺得哪裡都不是自己的家,父親不屬於自己,母親也不屬於自己,祖父祖母不喜歡自己、姥爺姥姥也不喜歡自己。他積極參加各種活動、積極經營自己的朋友圈子,讓自己看起來忙碌又充實。

  直至方彤彤出事之後,他才意識到在這個家裡缺乏關心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個年紀那么小的妹妹。

  沈紹元一直很愧疚,如果不是他心裡接受不了龍麗雅再婚、接受不了妹妹的出生,小時候活潑可愛的妹妹也不會變得沉默寡言。

  他其實沒有看起來那麼好,他是個自私的人。

  這樣的話,沈紹元沒辦法和任何人說出口。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即便表現得再早熟也不可能真的有成年人的成熟。

  “睡覺吧。”沈紹元深吸一口氣,轉頭對方晨雨說,“時間不早了,早睡早起身體才好。”

  方晨雨見沈紹元蹙起的眉頭舒緩開了,頓時放下心來,和沈紹元道了晚安。

  方晨雨雖然從小呆在小鎮裡,但也遇到過很多人,比如開油店的朱老,比如據說出海去了的老道士,比如來自五湖四海的火車上的旅客。有時候方晨雨能感覺出他們的異樣情緒,有悲傷的、有痛苦的、有煎熬的、有輾轉反側的,她還小,不是很理解這些情緒因何而起,只隱隱覺得他們在難過或者在踟躕。

  還小時方晨雨遇到這種時候也不知該怎麼辦,只好搬了小凳子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坐著坐著朱老他們就會回過神來,和她說說話或者聊聊天,身上那種揮之不去的沉鬱與傷懷便會散去不少。

  方晨雨回到房間,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腦袋裡閃過很多事——朱爺爺的事,道長爺爺的事,何爺爺的事,沈紹元的事——日子雖然還是照常過,但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似乎總免不了有些煎熬。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傷心,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艱難。

  她希望每個人都開開心心的。

  方晨雨輾轉大半夜才睡著。而在方晨雨熟睡之後,她腕上那蓮花花苞隱隱顯現,連最初那一點光澤都消耗殆盡,色澤黯淡,宛如無形。

  ……

  轉眼到了中秋,龍麗雅帶彤彤回了龍家,楊鐵頭去店面那邊和幾個老兵聚在一起下象棋,時不時中氣十足地吆喝一聲“將軍”,店裡熱熱鬧鬧的。方晨雨卻閒不下來,她帶了月餅到處跑,包裝是自己做的,漂亮得很,她送了裴文靜和佘希陽她們,又去送何老。

  “何爺爺,葉醫生說您不能吃太甜的東西,所以我給您做的不甜,不過也很好吃,您嘗嘗看!”方晨雨麻溜地給何老切月餅,推了兩塊到何老面前。

  見何老繃著一張臉戳了塊月餅,方晨雨眼睛左轉轉、右轉轉,確定那個賊眉鼠眼的男人沒再過來之後才放下心來。她忍不住問:“何爺爺,上次那傢伙為什麼過來找您?”

  方晨雨一提“那傢伙”,何老就把手裡的月餅放下了,虎著臉說:“小孩子問那麼多做什麼,大人的事你別管。”

  方晨雨只能把疑問都憋了回去。

  何老把兩塊月餅吃完,喝了幾口茶,問方晨雨:“安保公司情況怎麼樣?”

  “昨天剛完成了劉爺爺的委託呢!”方晨雨說起這個就眉飛色舞,“展會很成功,後面的拍賣會也非常順利,有兩件玉石拍出了高價,好多報社的人都過去了!柳叔叔說我們寫的稿子可以排上去了,很快就可以發出來,肯定會有很多人過來找我們的。劉爺爺也給我們介紹了好幾個客人,接下來公司每個人都有活干啦!”

  “那就好。”何老說,“不過遠程的委託還是少接,尤其是要去老緬那邊的,最近老緬有點亂。”

  方晨雨受教地點頭,認真記下何老的話。她們弄安保公司是希望能給退伍兵再就業的機會,可不想他們過上刀口舔血的生活——賺錢的方法有的是,太危險的委託絕對不接!

  何老還要再說點什麼,門鈴又叮咚叮咚地響了。方晨雨起身去開門,還沒走到門邊,腕上似乎又隱隱有些發燙。方晨雨愣了愣,覺得這種燙熱的感覺有點兒熟悉,開門一看,門外站著的果然是劉老。

  劉老見開門的是方晨雨,也驚訝了。不過驚訝過後又覺得理所當然,老何那人難得發一次善心,眼光倒是不錯,幫了個好女娃兒,逢年過節還知道過來陪陪他。

  劉老笑著說:“是晨晨啊,我昨天還想找你聊聊呢。你們公司的人可真不錯,展會秩序維護得很好,下回再有這樣的事兒我們就認準你們了。”

  “您滿意就好!”方晨雨高興地說。

  方晨雨領著劉老進屋,心裡卻有些納悶:前些天她也見過劉老,為什麼上次她手腕不發燙,這次又和第一次見面那樣發燙了呢?為什麼那塊翡翠消失了,鐲子又消失了?

  方晨雨找不到鐲子之後她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訴李奶奶,後來還是沒說。這事實在太稀奇了,在電話里說的話平白讓李奶奶多想,她覺得找個機會親自去港城一趟好好和李奶奶說清楚!

  劉老到了屋裡也不等何老招呼,逕自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完了,潤嗓子。

  何老耷拉著眼皮,沒理他。

  “老何啊,你這臭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改。”劉老到底沒何老那麼沉得住氣,忍不住先開了口。他把茶放下:“你猜我昨天看見了誰?”

  何老還是不理他。

  “毛小柱。”劉老邊關注著何老的表情邊說,“你這徒弟傍上了厲害人物,拿下了昨天價錢最高的玉佛,可厲害了。”

  “我可沒這麼出息的徒弟。”何老冷笑說。他一生謹遵師父教誨,從不輕易收徒,即便撿了兩個小孩也沒有把真本事全教給他們。沒想到前頭來了一個,這會兒又來一個。

  劉老說:“你不認他,他可還找我問你來著,瞧著是個有良心的。”

  何老語氣更冷:“你得了他什麼好處,竟替他說起好話來了?”

  方晨雨給何老遞茶,小聲說:“何爺爺不許生氣!”

  何老瞪了方晨雨一眼。

  方晨雨不甘落後地和何老對瞪。

  何老面皮終歸沒繃住,慢慢緩和下來。

  劉老大為驚奇,覺得何老算是遇著克星了。他笑呵呵地說:“好好好,我不說他好話。我就是看他際遇不凡,要是他有心認你這個師父,你也不要拒人於千里之外。老何你年紀也不小了,不比年輕時了,總這麼孤零零的有個頭疼腦熱都沒人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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