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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占坤平時晚上應酬多嗎?一般都和什麼樣的人應酬?”問詢繼續,“你作為司機,應該比誰都清楚他的行程。”

  沈盟有點為難,他剛剛上任不滿一星期,里外里晚上就加過昨天東華酒店的那麼一次班兒。所以關於紀委同志的問題,他還真沒辦法回答。剛想說不知道,沈盟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那個黑衣男人說過的奇怪的話。

  ——記著,從明天起,無論什麼人問你什麼,一律說不知道就對了。明白麼?

  沈盟不明白,但下意識的,他就照做了。

  “我不知道。我給馮科長開車剛幾天。”

  “剛幾天?”張建挑眉。

  “嗯,算上今天一共六天。”實話實說的時候,沈盟那老實勁兒還是相當能唬人的。

  張建退一步問:“那他昨天晚上去了哪裡你總該知道吧?”

  “東華酒店。”沈盟如實稟報。

  張建鬆口氣:“他一個國家幹部去那裡做什麼?”問詢似乎有門兒。

  沈盟鬆口氣:“不知道。”不用撒謊就輕鬆多了。

  張建想撓牆。他在紀委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什麼人上來就撂什麼人咬緊死扛什麼人屬於滾刀肉什麼人肯定浦志高他看兩眼心裡就明鏡兒似的,可眼前這個沈盟還真是很特殊。整個人一看就是單純老實的主兒,標準的哄兩聲嚇兩下就啥都抖摟的那種,可眼下呢,這傢伙分明是油鹽不進的架勢。但你還不能說他不配合政府工作,瞧人家那眼神,恭敬中透著畏懼,信任中又透著擔憂;再看人家那坐姿,兩腿併攏手放置於膝蓋,規矩中透著老實,卑微中又透著那麼一點點的楚楚可憐。但就是這麼個人,一番問詢下來愣是一點乾貨兒沒撈著。你說張建能不想撓牆麼。

  “他去東華酒店是陪著曹勇國和天朝集團的高層秘密接觸。你一點都不知道?”

  “那個……我一直在外面車裡等著了。”

  “那關於土地局向東華集團強行索賄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啊?”沈盟的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我不知道。”

  “這不是土地局第一次索賄了,之前還向好幾個民營企業索賄過,沈盟同志,你必須認清事情的性質。”

  “嗯,我知道。”

  “知道什麼?”

  “事情的性質。”

  “還有呢?”

  “你剛才說的那些,呃……你說完,我就都知道了。”

  張建挫敗的合上筆記本,特想對沈盟喊出深藏許久的話語——你,真,牛。

  “沈盟同志,今天的談話希望你不要向任何人說起。”張建揉揉脹痛的腦瓜仁兒,對身旁的女同志吩咐,“小楊,叫下一個進來吧。”

  沈盟謹記政府同志的叮囑,他一定不會對任何人說起今天的談話的。不過……今天他們好像就沒談啥啊。想不通的歪著腦袋,沈盟走出了臨時問詢室。臨出門的時候還聽那個張什麼的問搭檔外面還有幾個,那女的說還有倆,一個是崔先華(另一個副科長)的司機一個是曹勇國的秘書。然後沈盟聽見張……政府頓了下,說,先把那秘書叫進來吧。

  沈盟晃晃蕩盪的從土地局大樓里出來。並沒有被釋放的喜悅,反倒一肚子又失業了的難受。這工作還是小雨給介紹的呢,才幹幾天就黃了……

  “王總,就是他。”見土地局門口的台階上終於出現沈盟熟悉的身影,跟車裡守了快一個小時的林煒明興奮的回頭向王朝報告。

  對於沈盟,林煒明不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不是所有的人才都值得他口乾舌燥的向老闆推薦且死活拉著老闆一起來觀察,但沈盟,值得。因為他切實見識過沈盟的車技,也是因為沈盟的絕技恰恰在開車上。

  從進公司那一天起林煒明就被告知一個事實,公司老總王朝從不開車。沒人知道他是不會開不肯開還是不屑開,但公司成立近十年來,誰也沒見過老總開車。而林煒明也在成為了王朝的心腹兼司機之後,印證了這一說法。老闆從不開車,除非必須,否則他連坐車都不願意。比如晚上在某個酒店有應酬,那麼應酬結束的時候,他寧願直接住酒店也不會讓林煒明載他回家。如果他那座落於幽靜城郊可以不化妝直接當鬼片別墅布景的房產算家的話。至於父母那裡,老闆回去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想到這裡林煒明忽然渾身一寒,如果他家也跟老闆那個軍人家庭似的具有無與倫比的恐怖威懾力,他也不會想要回家。

  咳,跑題了。總之就是老闆對司機的要求有著近乎刁難的苛刻標準,路上顛簸了他會冷哼,遇上紅燈他會眯眼,開車時間比他預想的長了他會敲駕駛座靠背,如果不小心來個緊急剎車,那除了挨罵沒有第二種結果。饒是自己這種優秀的下屬,也倍感壓力。更何況,他並不是單純的司機,還兼顧著老闆助手的重任,隨著近來任務量的複雜化和多樣化,林煒明深感力不從心。而一切的精神壓力都來源於,他是老闆的司機!林煒明堅信,這活兒就不是人……咳,就不是普通人能幹的。

  沈盟很會開車,並且註定馬上失業,這難道不是命運的安排?於是碰見沈盟的時候,林煒明幾乎有被老天眷顧的感覺。

  王朝沒有放下車窗,只是透過墨色的隔離去看遠處的那個被自己下屬誇成了朵牡丹花的男人。三十歲左右,長相普通,氣質普通,衣著普通,渾身上下都普通的夠得上億萬老百姓的大眾模板了,合著這就是自己得力下屬口中的駕車高手業界奇葩?

  質疑歸質疑,王朝卻並沒有馬上開口。畢竟林煒明還沒膽子忽悠他。所以王朝決定再觀察看看。沈盟似乎在認真的思考什麼,每走一步,都要頓一下,艱難而慎重。二十幾階台階,他花了好幾分鐘愣是剛走了一半,王朝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表情,但其實眼睛正緊緊盯著沈盟。看著他在台階上慢慢往下走,一階,兩階,三……沈盟忽然一頓,然後整個人向前傾!好在男人平衡能力似乎不錯,踉蹌了幾下後腳底又找回了平衡。但這並不能磨滅剛剛血一般的事實——因為思考太集中而腳下不小心一步跨了倆台階。

  “林——煒——明,你就讓我看這個?”王朝額頭青筋隱隱跳動,沈盟剛才踉蹌那一下,還把正密切觀察的他給嚇了一跳。以為那人終於要出什麼曠世絕學了。得,現在他都覺著自己傻。

  “呃……愛因斯坦不也總穿錯襪子嘛,這個術業有專攻,術業有專攻……”林煒明擦擦冷汗,好不容易說動老闆親自過來考察,還是坐車過來的哎,事兒要砸了他得吃不了兜著走。

  王朝不太舒服把頭抵在窗戶上,玻璃的涼氣馬上從皮膚傳遞到神經末梢,王朝稍稍好過了點。他恨車裡的空間,非常。

  煩躁稍稍疏解了點,王朝又去看遠處的人。結果一抬眼便愣住了。剛剛還因為一步下倆台階而險些摔跤的笨拙身體此刻正被一個漂亮的年輕男孩兒緊緊抱著,那男孩兒抱得很緊,嘴裡急切的說著什麼,神情就像抱著什麼寶貝似的,生怕跑掉。

  眼看著車鏡里老闆越來越難看的表情,林煒明恨不得直接在方向盤上磕死。他仿佛已經看見沈盟慢慢爬進老闆的心裡,然後拿小錘對著自己那光輝高大的下屬形象輕輕一敲。

  啪,他碎了。

  第5章

  鹿小雨一聽見土地局出事兒便馬上奔過來了,攝影棚內一群天使般的小朋友可憐兮兮目送小鹿哥哥不知為啥遠離他們,編導恨不得搬過攝影機把鹿小雨給砸了。但鹿小雨片刻猶豫沒有,出門打車直奔沈盟。

  一想到沈盟有可能出事兒他就難受得要命,進而想到那工作是自己介紹的,他就恨不得抽自己倆嘴巴。如果說這世界上有什麼是他鹿小雨值得寶貝的,那除了沈盟,還是沈盟。從鹿小雪跟沈盟離婚那天起,他沒再管沈盟叫過姐夫,沈盟讓他改口,說叫哥聽著親,而這一改,就是六年。

  一開始,鹿小雨還會去想,在大洋彼岸的姐姐生活的好不好,會不會回來接自己,可慢慢的,腦海中的姐姐只剩下了淡淡的輪廓。取而代之的是那個比自己大了十歲的老實男人的身影,沈盟給他做飯的樣子,沈盟替他開家長會的樣子,沈盟得知他在學校打架被通報而生氣的樣子,甚至夏天沈盟只穿著短褲熱得愣頭愣腦的樣子,他都記得那麼清晰。六年,足夠讓一個高二的孩子念完大學自力更生,也足夠讓一個孩子的心情慢慢發酵得微妙。

  “我這不是挺好的嘛,沒事沒事。”沈盟被鹿小雨緊密的熊抱弄得快要窒息,卻還是艱難的抽出一隻胳膊拍拍小孩兒的後背,“在人家大門口呢,別這樣。多丟人……”

  沈盟好容易把鹿小雨勸得鬆開了手,前一秒還哽咽的有點鼻音的男孩兒已經換上了一副殺機:“等我回去找孫老頭算帳的!介紹的這什麼破工作!”

  鹿小雨咬牙切齒的表情配上他臉頰還未乾的淚痕,把沈盟逗得直樂。沈盟一直想問,是不是當兒童節目主持人都這樣啊,說哭就哭說笑就笑跟變戲法似的。

  “人家也是好心。再說了,還是你領導……”沈盟想勸。

  “領導算啥。你要有個好歹,我和他拼命!”鹿小雨一副慷慨就義的架勢。

  遲鈍如沈盟,也終於後知後覺的想到一個問題:“你是不是直接從工作中跑出來的?”

  “沒、沒啊,下午才錄節目呢。”鹿小雨企圖矇混過關。

  可惜沈盟難得一見的機靈在此刻詭異現身。他拿手在鹿小雨嘴唇上一抹,指尖立刻變得通紅:“你就騙人吧,這不還帶著妝呢。”

  鹿小雨有片刻暈眩,沈盟的指尖帶來了醉人的悸動,那被撫過的嘴唇上,似乎著了火。突如其來的觸碰也讓鹿小雨心底的不安逐漸擴散,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越混亂越不安,漸漸的連眼前的沈盟似乎都不那麼真切了。

  “小雨?”沈盟奇怪的碰碰呆楞中的小孩兒,“怎麼了?”

  沒等鹿小雨說話,小孩兒的手機卻嘰里呱啦的唱起了黑人rap,把沈盟嚇了一跳。鹿小雨忽然清醒過來,手忙腳亂的拿出手機接聽。

  “鹿小雨你跟哪兒鬼混呢!全攝影棚都他媽等你一人呢!我不管你踩風火輪還是坐火箭彈二十分鐘內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靠,錄影要開了天窗你給我等著……”

  製作人中氣十足的怒吼連沈盟都聽得一清二楚。當著沈盟的面被人罵,讓鹿小雨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裡更是恨不得把廖胖子五馬分屍!這感覺就和當年他在學校打架挨通報批評的時候似的,老師把嘴皮子都磨薄了他都沒服軟,可沈盟一被叫過去,他就蔫了。到現在他還記得那BT中年婦女洋洋得意的眼神,說什麼還得找你哥來治你。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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