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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衷用龍桑杖在他和東行身前各指了指,二人身上衣裳便干透了。

  斬鄂的身上附著著靈力,龍桑杖一靠近便感覺到了,但沒想到東行身上也有些奇特,不是靈力,卻蘊著深厚的福德。

  曦光當初犯下大罪,凡人之軀本該多有波折,可卻一路平順地長大成人了,多半就是因為這些年與她形影不離的緣故。

  東行藏不住情緒,冷著臉就走了。

  風衷看著她的背影,忽生感慨,當初為她取下名字的時候,根本沒想到會是這般光景。

  一陣雨很快過去,出了林子就不下了。

  回到柵欄院邊,明夷和塗山奉已經在等待。

  明夷對斬鄂道:“塗山族長說了,你和種神的事是真的,就連青玄神女都傳信來說了,你們的確是有姻緣的。”

  東行臉上血色褪盡,看了看斬鄂,他正發著愣。

  明夷道:“既然如此,你與種神就隨塗山族長去青丘成婚吧。”

  風衷看向塗山奉:“為何要去青丘成婚?”

  塗山奉眼神閃爍:“因為方才趁你不在,秀秀把既明拐回青丘去了。”

  “……”

  塗山奉的視線忽在東行身上一掃:“東行適合待在青丘,隨我們一起去吧。”

  第81章 081 甦醒

  東行其實並不想去青丘,可是眼看著斬鄂居然乖乖地答應了下來,心中酸澀難當,終究還是同意了。

  出發時天已經快黑了,但有神仙在可以騰雲駕霧,去青丘這點距離根本算不了什麼。

  柵欄院裡的凡人們都出來相送,因為牽扯上了神仙,自覺事關重大,半分沒有要成婚的喜悅,個個都很肅穆。

  雲隨風去,斬鄂揮別下方人群,托著腮坐在雲上,窮奇在旁邊撓他的衣擺,被他淡定的撥開,又粘過來,重複了好幾次。

  風衷跟著坐下,盯著他的側臉:“你怎麼好像沒有先前那般牴觸了?”

  斬鄂瞄瞄她,又朝後方塗山奉和東行所在的雲頭偷偷看了一眼,抬手擋著臉,湊過來小聲問了句:“你老實告訴我,是我對你做過禽獸不如的事,還是你對我做過禽獸不如的事?”

  風衷愣了一下:“什麼禽獸不如的事?”

  “就是孩子啊!”

  風衷恍然大悟:“所以你一聽姻緣是真的,便決定要負責了是不是?”

  斬鄂嘆了口氣:“真是我的責任,我也不能迴避啊。”

  風衷不知怎麼心裡就有些失望:“你放心,孩子不是像你想的那樣生出來的,你真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

  斬鄂怔了怔,看著她低垂的眉眼,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後面的東行一直緊盯著前面竊竊私語的男女,僵著神情悶悶地坐著,一手無意識地撈著身下的雲。第一次登雲行走,分明該覺得新奇,可現在居然都被別的事情給轉移了心神。

  塗山奉立在她身側,忽然問了句:“東行,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子,可否與我說一說?”

  東行愣了一下,仰頭看著他:“塗山族長問這個做什麼?”

  “我們青丘有不少未婚的男狐仙,英俊體貼,你此番前去,我可以給你做個媒。”

  東行錯愕地看著他:“我不要嫁給狐仙。”說著看了看前面的斬鄂,別過臉去。

  塗山奉已有所覺,此時見她眼神便明白了:“斬鄂這般一表人才,你與他朝夕相處,會喜歡他也不奇怪,不過他並不是你的良人。”

  東行蹙眉:“就因為種神?”

  塗山奉坐了下來,看著她好似看著個孩子,耐心道:“你應當聽大人們提過如今人間現狀,種神是守護人間之神,肩負著恢復人間繁盛的重任,斬鄂既然與種神有姻緣,又豈會是普通人,連同他們的姻緣也是帶著責任的。便是你,身為這人間為數不多的凡人之一,也肩負著你該有的責任,青丘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生來福德深厚,也許會為人間帶來改變。”

  東行愣了半天,又朝斬鄂看了一眼,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記事起就彼此了解了,忽然就多出了不屬於他們的責任,簡直莫名其妙。

  “我們只不過是普通人罷了。”她埋臉在臂彎間,不願再多談。

  塗山奉搖了搖頭,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正當是一根筋的時候,也不奇怪。

  路途過了一半,月亮升了起來,青丘已經隱約可見,兩片雲前後而行,一時都沒了聲響。

  風衷身邊放著的龍桑杖忽而發出一聲低低的輕吟,她拿在手中,站起身往雲下看去,猛地按住了雲頭。

  斬鄂跟著站了起來:“怎麼了?”

  話音未落,下方忽然竄來一陣黑沉的煞氣,直撲斬鄂。

  風衷手腕一轉,龍桑杖中的生氣震盪出去,斬鄂被掠開,落在了後方的雲頭上,東行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塗山奉立即布起結界,月色下瑩瑩的一層微光罩在雲上,他正要出去相助風衷,面前又竄來一陣煞氣。

  風衷沉聲道:“你們沒有靈血護體,不要太接近煞氣。”

  說著豎指作法,生氣在龍桑杖周圍席捲迴旋,如風一般席捲而出,擋開了煞氣。她往下一躍,輕盈似蝶,窮奇緊跟著跳下,兩道身形直往沉沉煞氣中落去。

  “等等!”斬鄂朝下望去,已經不見了她蹤影,心中不禁一沉。

  他一露臉,下方的煞氣便往上竄來,東行緊緊扯住他衣袖不撒手:“這妖怪好像是衝著你來的,你別犯傻!”

  塗山奉也看出了端倪,按雲避開煞氣,停在遠處,伺機接近。

  風衷落在了地面,眉心一點靈血,殷紅仿若朱痣,周圍煞氣未能接近卻遮蔽了月光,只有她手中的龍桑杖發出的清輝照亮了眼前。

  周圍是一片莽莽荒原,數月之前這裡才剛剛在她手中有所起色,甚至還長出了新的糙木,現在卻又恢復了頹敗。

  看來是有心者故意用煞氣破壞了這裡的生機。

  她的視線在周圍輕輕游移,忽然一停,手中龍桑杖擲出,窮奇跟著竄過去,身形暴漲,化為火紅,發出震天的怒吼。

  龍桑杖豎在那裡,揚起生氣格擋開煞氣,窮奇一口叼住了一道影子,往亮處拖拽而來,又忽被掀開,摔到風衷身前變成了幼崽,氣憤地衝著那裡“噗噗”了兩聲。

  龍桑杖自行飛了回來,風衷接在手裡,周圍的煞氣悉數退去,透亮的月色照了下來,一道渾身籠罩在白袍下的人影慢慢地走了過來。

  風衷冷眼看著:“真是許久不見了。”

  月華傾瀉,帷帽下只露出了郁途的下半張臉,他站在幾丈之外與風衷遙遙對望,白袍在夜風裡翻卷,天地靜默,茫茫荒原間似乎只剩下了彼此和被月光拉出的兩道斜影。

  “上次冥府相見,我意識受創,未能細看,如今才又終於重見你當年風姿,真是叫人懷念。”

  “不知你對我的神力是否也同樣懷念。”

  郁途低低笑了一聲:“你的神力不僅用來恢復人間,還用來保護那個東君轉世的凡人了吧?”

  風衷已經看出他是衝著斬鄂來的,果不其然。“原來你早就盯著他了。”

  “嗬,並非如此,剛才是煞氣主動襲擊他才叫我發現了他,實在再好不過。”

  風衷不動聲色,心裡卻很古怪,煞氣怎麼會主動襲擊斬鄂?

  郁途腳下動了幾步,倏然往斬鄂消失的天邊掠去,腳腕卻被龍桑杖中的藤蔓纏住,轉過身風衷已經到了眼前,指尖凝著神力指向他面門。

  郁途側頭避開,帷帽落下,露出一頭漆黑的長髮,轉過頭來時,眼中也不見了幽藍的鬼火,竟然回到了當初未入冥府之時的模樣。

  風衷愣住,不妨被他一把扣住手指,拉到了眼前。

  “你對我這般模樣又可曾懷念?”

  風衷蹙眉,這麼久沒見,本以為他脫離冥府後會比以往衰弱,沒想到反而比以前大有精進了。

  “你到底從何處休養而來?”

  郁途扣緊了她,但笑不語。

  四周煞氣瀰漫而來,風衷朝他揮去一杖,郁途被生氣震開,煞氣卻立即代替他朝風衷撲了過來,比任何一次都要兇猛。

  窮奇竄上前來,受煞氣壓制,竟未能幻化出成年。風衷連忙擋在它身前,受了煞氣一記衝撞,摔退出去,背後忽然有人攬住了她。

  頭頂傳來東行焦急的呼喚:“斬鄂,你不要命了嗎?”

  風衷一愣,看向身側,一身灰舊布衣的斬鄂扶著他,臉在月色下皎皎白淨。

  塗山奉收回了裹挾他的仙氣,方才他就這麼躍了下去,把他都給嚇了一跳。

  煞氣竄上去襲擊塗山奉和東行,風衷揮去神力將他們的雲頭移開,阻斷了那陣煞氣。

  收回視線,郁途已經自遠處襲來,兩袖攜帶煞氣飛身而至。

  剛到跟前,斬鄂身上陡然竄出一陣靈力,周身金芒閃耀,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一手抬袖遮住眼睛,一手攬著風衷連連退後。

  風衷以生氣布起結界,郁途受阻,貼著結界冷冷地看著斬鄂:“我還以為是轉世,原來你根本沒死,真不愧是多重身,這樣都死不了。”

  斬鄂錯愕地看了看四周,沒料到自己身上居然還會發光,聞言又朝他看了過去:“我認識你?”

  郁途冷哼,以煞氣衝撞結界,猝不及防肩頭一痛,風衷的龍桑杖透過結界刺入了他肩上。

  生氣灌入他軀體,壓制著他周身的煞氣,倏然將他掀開。

  風衷立即抱住斬鄂的腰身,消弭不見。

  “噗!”窮奇趕緊追了出去。

  風衷所過之處,生氣迅疾消抹了蹤跡,窮奇不用擔心,反正會以傀儡感應找到她。

  為了不牽連塗山奉和東行,她故意走了別的路線,繞來繞去,落在了一處深山裡,將斬鄂推進山洞裡藏身。

  在洞口觀望許久,未曾看到郁途追蹤而來的跡象,她這才稍稍放心,轉頭看向斬鄂:“你怎麼來了?”

  “不知道!”斬鄂在山洞裡踱了兩步,身形半明半暗,語氣聽起來竟有些生氣。

  “什麼叫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放心不下你!”

  風衷怔了一下,忍不住笑了,湊近他身前緊盯著他。

  斬鄂避開她視線,往洞裡走了走。

  風衷非要跟過去看著他:“你不是為了盡責才跟我去青丘的嘛?”

  斬鄂靠著牆一坐,似乎很懊惱:“別說了,我也不知道怎麼了,自打見了你我就不對勁。”

  風衷輕輕笑出聲來,這麼久以來終於又感到了愉悅,笑著笑著忽然咳了一聲。

  雖然她有靈血護體,但方才被煞氣衝撞了一下還是有點不適。

  斬鄂立即起身,拽著她坐下:“那是什麼妖怪,好像認識我啊。”

  風衷挨著他盤膝打坐:“他是冥神郁途,你把冥府毀了,他當然要找你算帳。”

  “我還能毀了冥府?”

  “那是你身為天神時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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