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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段應該是黃河的中游,水流湍急多瀑布,也很壯觀。

  皇叔堂堂七尺男兒、軍旅出身,肯定不喜歡花花糙糙小情小調。

  朕就和皇叔一起去黃河邊上,指點江山、揮斥方遒、激揚文字、精神交流。

  皇叔肯定會覺得朕思想境界與眾不同,和他見過的其他女子都不一樣,進而對朕產生深刻的印象甚至那方面的感情!

  這個主意簡直太妙了!

  朕蠢蠢欲動躍躍欲試,迫不及待地催促皇叔:“奴婢敢打包票,陛下肯定是去看黃河了!我們也快走吧!晚了陛下看完了黃河,又不知道去哪裡找他了!”

  皇叔沒有立刻走。

  皇叔側身歪過頭來看著朕。

  朕也回頭期待地看著他。

  皇叔說:“黃河最近之處,離洛陽有五十里。陛下不喜騎馬,坐車要走一天。”

  ——哦。

  其實皇叔不懂。

  洛陽離黃河有多遠不重要。

  走到黃河邊需要多久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誰與朕同走這一路。

  朕猶不死心:“那陛下肯定還沒有走太遠,我們騎馬比較快,說不定半路就能追上呢?”

  皇叔被朕奇特的思維方式、不同尋常的看問題角度震住了。

  朕繼續忽悠:“陛下久居深宮足不出戶,嚮往外面的廣闊天地,眼下天寒地凍景致缺缺,陛下能選的地方也不多呀!黃河波瀾壯闊氣勢恢宏,豈不正合陛下的心境?”

  皇叔又側身歪過頭來看著朕。

  皇叔說:“正月天寒,黃河還結著冰。”

  簡直不給智商低沒常識的人活路!

  這話朕沒法接了!

  你行你上吧!

  第十九章

  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人生有時就是這麼無常。

  朕決定放棄不幹了,忽然旁邊來了個皇叔的手下報告說:“屬下剛剛去找了凌晨換班的守衛詢問,說早上有個相貌頗似陛下的青年男子駕車候在城北徽安門口,卯時城門一開,就沿官道往北去了。”

  這轉折真是出人意料充滿驚喜,如此地突兀以至於像是哪位神人強開的金手指。

  皇叔說:“卯時出城,車馬慢速,兩個時辰至多行不出一二十里。”立即分派人手,出徽安門沿各路官道追查。

  皇叔則帶著朕,選了去往黃河岸邊最近的那條路。

  皇叔對朕說:“陛下性情跳脫,常有意外之舉。你一直在他身邊,果然比外人更熟知其脾性。”

  意思就是朕腦殼有問題,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來度量。

  朕感覺朕好像被罵了兩遍。

  皇叔騎馬帶著朕去追陛下。

  騎馬確實比較快。

  就是這個顛的呀,朕的隔夜胡辣湯都要給顛出來了。

  朕連被皇叔抱在懷裡肢體相觸摩擦摩擦的感覺都沒心情體會。

  跑出去十多里地,朕就後悔了。

  朕好想改口說陛下不想去看黃河了,不如就近找個景點隨便逛逛吧。

  朕這麼想著,朝陽初升晨霧散開,左前方就見一片山巒連綿如黛。

  陛下坐了一個時辰的車走到此處,肯定也疲累了,見此處山色宜人,說不定放棄看黃河,改去爬山登高了呢?

  朕這麼說的話皇叔會信嗎?

  朕不能直接說,朕得鋪墊一下。

  於是朕問皇叔:“那邊的山峰蜿蜒秀麗,是什麼山呀?”

  皇叔說:“那是邙山。”

  朕剛想繼續鋪墊引導皇叔陪朕去游山,皇叔又說:“歷代皇陵都建在此處。”

  ——哦。

  眼看已經追了十幾里,並沒有發現陛下的蹤跡。

  三叉口路邊挑起一面酒帘,兼營茶水打尖。

  皇叔命眾人佇馬稍事休息,一名下屬去向茶攤老闆詢問打探,回來稟報說:“掌柜說天亮後就在此擺攤,並未見駕車的青年公子經過。屬下檢查過了,附近路上也沒有新鮮車轍痕跡,恐怕這條路不是陛下行經之處。”

  皇叔轉頭看了看朕。

  朕還沒有辯解,皇叔先道:“黃河岸線綿長,陛下未必就選了最近之處。”示意下屬打道回城。

  朕跟皇叔一路狂顛了十幾里,什麼景點都沒去,這就要回頭了。

  朕略有不甘。

  朕心裡不甘,馬上有金手指為朕撥雲見日柳暗花明。

  朕抬頭往遠處隨便那麼一看,就看到一個熟悉但不該在此處遇見的人。

  郡主。

  郡主雖然是獨自一人,但是非常顯眼。

  因為她架了一輛牛車。

  車上堆滿了五彩繽紛的紙錢元寶花圈假房子假車假牛假馬等物。

  還有一個特別驚悚的紙紮的假女人頭朝下在車尾巴上掛著,披紅掛綠,眼妝花成了熊貓眼,眼角流出一條墨跡,陰惻惻地看著朕。

  郡主揚鞭吆喝一聲,沒有往路邊的酒家看過來,而是在三岔路口就轉過彎,趕著牛往邙山那邊去了。

  朕琢磨著郡主忽然帶一車紙錢跑到皇陵來幹什麼,難道是祭祖?

  可是正月十六也不是什麼祭祀的日子呀!要祭祖不至於自己一個人來吧?還給自己的親爹親爺爺燒假女人送溫暖,郡主很開明啊!

  憑藉朕敏銳的嗅覺和第六感,朕覺得這裡面一定有貓膩。

  郡主這麼惹人注目,皇叔當然也看到了。

  皇叔微微皺起眉。

  朕眼看著郡主越走越遠,被樹叢擋住都看不見那個驚悚的假女人了。

  朕好想把皇叔踢起來:看什麼看快追上去啊!

  皇叔果然和朕心有靈犀。

  皇叔對下屬說:“你們先行返城協助,孤王稍後再回。”

  下屬憂心道:“殿下一個人在這荒僻野外,屬下等如何放心?讓屬下隨行保護殿下吧!”

  另一人笑道:“你是還沒被殿下打服、對殿下的身手不放心嗎?皇陵腳下能有什麼危險,就算真遇到毛賊流寇,誰保護誰還不好說呢!”

  先前那人漲紅了臉,訥訥地不說話了。

  皇叔又對朕說:“你也隨他們一同回去吧。”

  這怎麼行!線索是朕發現的!朕豈可輕言放棄?

  朕說:“不,我也……我只跟殿下一起!”

  下屬們吃吃偷笑,紛紛起身去牽自己的馬,一邊說:“我們都只有一人一馬,恐怕騰不出一匹空餘的來!”

  很好,朕最喜歡這樣識趣又助攻的下屬了。

  皇叔沉默片刻,默認了這個結果。

  皇叔肯定也不願意讓朕坐在別的男人懷裡和別人同乘一騎。

  其他理由就不用說了朕一概不接受。

  皇叔繼續帶著朕去追郡主。

  耽擱了這麼一會兒,郡主已經不見影了。

  皇叔追著地上的車轍印,未到皇陵入口,轉上了一條偏僻小道。

  這條路越走越偏,路上野糙雜木叢生,路邊還開始出現一些沒有墓碑的野冢孤墳。

  朕萬萬沒有想到,和皇叔出來遊山玩水踏青,最後游的居然是亂葬崗。

  朕趁機往皇叔懷裡縮了縮。

  走到密林盡頭終於看見郡主的那頭牛系在樹上,正在哞哞地吃糙。

  皇叔與朕下馬步行,又走了一段,來到亂葬崗的深處。

  郡主坐在一處土墳前,祭品堆在一邊,那個驚悚的紙紮假女人仍然頭朝下陰惻惻地看著朕。

  郡主拎著一隻酒罈子,頂上的扣碗拿下來倒滿酒,半碗灑在墳前,半碗自己仰頭幹下去,豪邁氣勢與朕昨晚有得一比。

  郡主背對著朕,一邊喝酒一邊說話,離得遠只斷斷續續聽到幾句,不甚清楚:“……前夜又託夢給我了……正月十五是我們初相識的日子……我暫時是不會下去的,怕你一個人在底下孤單,先給你燒個小妾下去暖暖床,喜歡的話清明我再給你多燒點……”

  朕大概明白郡主在祭拜誰了。

  郡主真乃……這個時代大家閨秀、正房大奶的典範,還給舊情郎送小妾暖床,心胸夠寬廣的啊。

  朕轉過頭去小聲問皇叔:“這是郡主的……心上人嗎?”

  皇叔有些意外,蹙起眉頭:“陳年舊事,你也知道?”

  朕不知道,但是朕八卦觸覺敏銳腦補能力強大呀!

  不信你問問底下圍觀的妹子們,肯定也都猜到了,這信息量給得夠足了好嗎?

  而且朕猜測郡主的情郎十有八九是家道中落、慘遭橫禍而死,不然堪與郡主匹配的人,也不會葬在這種地方。

  朕理所當然地回答:“我猜的,難道不對嗎?”

  皇叔稍稍一頓,說:“沒錯。郡主因這段婚約而耽誤了終身,算起來有八年了。你那會兒還是個小娃娃,只怕還沒有進宮罷?”

  朕吃了一驚,原來郡主還訂過親?

  什麼樣的男人這麼有犧牲精神啊!

  ——不不不,高總管說過郡主當年是個粉雕玉琢的美少女,所以郡主的未婚夫並不是因此而犧牲的。

  朕搜索了一下記憶里的大事件,只記得郡主是三年前皇叔為她請功才封的郡主,之前只是個沒有封號的普通宗室女,朕的若干遠房堂妹之一,跟誰定親朕自然不清楚。

  朕打算繼續挖掘八卦,皇叔忽然問:“八年前,你進宮了沒有?”

  朕一愣,順著他的話說:“沒有。”

  “那時候你在哪裡?”

  朕還真不知道青璃八年前進沒進宮、人在哪裡。

  不過這種問題嘛,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想從朕嘴裡套出話來,朕怕你腦洞不夠大啊!

  朕回答:“還在家鄉。”有空調有WiFi有麻辣小龍蝦的家鄉。

  皇叔繼續追問:“在家鄉做什麼?”

  “上學。”正當高三,天昏地暗面無人色。

  皇叔眉頭一挑:“你還上過學堂?”

  “對啊。”正經的本科畢業大學生!驕傲挺胸!

  “女子能就學讀書,想必是詩書禮儀之家。”

  “那倒沒有,就是一般小康而已。我們那裡風氣好,家長都很開明,平常人家的女孩兒也都能上學,不是什麼稀奇事。”

  皇叔頓了一頓,悠悠道:“哦?還有這樣的好地方,叫什麼名字?”

  朕面不改色地回答:“People'sRepublicofChina。”

  第二十章

  皇叔當然聽不懂。

  皇叔皺起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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