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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公子冷聲道:“我不是賭酒來的,我是討王爺個說法。白栩付出的是真心,王爺呢?忽然避白栩不見,是王爺移情別戀,還是就從來沒有真心,只是玩弄在下?”

  他盯視王爺,目光淒楚,憔悴凝結,王爺低垂了眼眸,沒答話,尷尬,靜默。

  簡意擋到王爺面前:“白公子誤會了,王爺是欲覓知音,誰想真心付錯,你夠不上做王爺知音,王爺只好遠離避開,不明說是怕傷了你面子,白公子可明白了?”

  白栩怒道:“你如何能替王爺解說?”

  簡意甜和笑,“因為我最知王爺心意。我與王爺相交已十一年,至今仍上不了王爺的床,白公子認識王爺不過一個月,就別痴心妄想了。王爺沒怎麼著你。他若肯傷你定金屋藏之,不會避你不見的。”

  “無恥!——”白栩吐出這兩字,雖狼狽,猶不甘,盯視王爺:“我只要王爺一句話,你待我,真心還是假意?”聲色幾乎悽厲。

  “敢對王爺如此無禮,來人拖走!”簡意一聲喝,十來個僕人衝上扭了白栩走了。

  這裡簡意哧的一聲冷笑,低頭換了溫柔容色對王爺道:“這等愚昧妄人,王爺別往心裡去,他壞了王爺興致,還得我賠罪。留春亭中有百末旨,王爺最愛的,我先自罰三杯,王爺不許惱我。”拉王爺起身向亭子走來。

  亭中桌上有杯盞酒壺,陶摯看了眼翡翠杯,再看向攜手而來的二人。那王爺面上窘著,不自在抬頭,目光恰再次與陶摯交碰,王爺神情羞愧無措,腳步都止住了。

  陶摯當即微笑抬手淺揖,然後轉身下留春亭台階,沿來路向山下走去。

  那一時身畔櫻花開得正盛,風過,淺紅粉白花雨斜斜落下。他一身烏黑衣走在繽紛花雨之中,面孔雪白秀致得發亮發光,一整個的春天在他身後黯然失色。

  小廝捧月追上來,“公子!公子!您去哪裡?”

  陶摯說:“回去。”

  捧月一臉苦色陪笑:“公子爺,我家少爺在外面交朋友的事老爺都不知曉,因為沒有人會說。”

  陶摯微笑:“我知道了,我不會說。”

  陶摯回府向簡岱回話,母親永安長公主派來的僕人已等著他了,給他準備的宅院已修建好,接他搬過去住。

  簡岱道:“令母心意,我很理解,但依伯父的意思,你仍是住我家為好,一則咱爺倆日常讀書撫琴弈棋方便;二則你初歷世道,獨居面對繁雜,伯父放不下心。這裡別的不說,可保你自在居住,且有意兒在,可引你結交同齡。新居那裡你過去看一下,回來仍住憶菊齋,這是伯父真心誠意,你可能接受?”

  陶摯拜謝,說聽憑伯父安排。

  簡岱因問:“意兒呢?他陪你去,伯父這會兒走不開。”

  陶摯說:“表兄宴席還沒散,侄兒因不擅酒,先回來了。”

  “那明日再去吧。”簡岱把兩個僕人打發走了。

  晚間陶摯收整衣物,從宮中教坊帶出來只兩個包裹,一些衣服和絹帕里包的木偶泥人。木偶泥人雖已磨損褪色,陶摯暖心看著,唇邊不由泛起微笑。這是他僅有的童年物事了。母親說:“什麼也不許帶走,這裡發霉的記憶全拋掉,從此放開眼光往前走——”

  陶摯倒不覺得有什麼發霉,他覺得那小天地挺好的,安全溫暖。雖然一直盼望著出來,真出來了,歡欣之餘,世間太大,又不知如何接近世事,與人交往。

  世間最懂得、最關愛自己的是簡伯父。住在簡家,人來人往,離正常的生活就近了,簡伯父的照料與恩情讓陶摯自心底里感動。

  收拾了包裹,頭腦里盤旋來今日玉泉山的琴聲。那琴音似老友,又似夢幻,震顫熨帖心靈。五年前中秋夜,就是那琴聲喚醒了自己,明白了此生追尋,不拘在哪裡,都可以過自在、自然、有心靈的人生。

  以為再無緣聽到,誰想今日竟意外得聽,還見其人——

  他是王爺,如此害羞、少言;琴聲又這般從容、清靈、悠遠……

  可惜今天境況尷尬,自己不忍與他相見。

  陶摯睡不著覺,索性披衣出來走走。他這樣慣了,夜晚看月,編故事,自在幻想。

  月華銀輝漫灑,佳木蔥蘢沐煙,那少年此時在做什麼?——

  花牆那側傳來簡意醉酒的嚷嚷聲:“我如何比得了他!這陶摯性情好,人品好,聽話,乖巧,有禮數,天分高——從小您就拿他教育我,我比不過,行了吧?我認命。您就別拿我當您兒子了,您去心疼他,希寄他,讓他出人頭地,封侯拜相。他如今不是出宮陪您了嗎?又會讀書又會下棋又愛學琴,您非苛責我、抓著我不放做什麼……”

  ☆、為兄拜託你一事可好

  陶摯呆了,簡岱責訓的話再不敢聽,匆忙逃回房中,好久回不過神。

  他依賴簡岱,簡岱與安娘是除了父母外最親的兩個人。誰想簡岱對自己的好,給簡意帶來這麼大困擾。

  陶摯難安,自責,思來想去拿定了主意才睡著。

  第二日早辭別簡岱和宣陽長公主,簡意一直未至,陶摯再三說自己去,簡岱就是不許,命僕人立提簡意來,若還賴床不起,就捆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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