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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活下來。”荊軻低低地道,面上閃過堅決之色。

  徐福是真的有些驚訝,他沒想到荊軻會說出一句這樣的話來,難道荊軻不該是鐵骨錚錚?威武不屈?寧死勿求饒?徐福覺得自己的認知似乎出了點兒什麼偏差,大概是從知道荊軻刺秦,連荊軻都被人給換掉了的時候開始?

  徐福面上湧現一層薄怒之色,“不過一個妄想刺殺王上的刺客?你想活,便能讓你活了嗎?”

  荊軻面上也涌動著怒氣,但是沒一會兒,他便平靜了下來,比起前幾日被徐福諷刺的時候,他已經沒那樣激烈的反應了,也沒有句句都要與徐福爭個長短。

  “我也未能刺殺秦王。”荊軻憋屈地道,“這樣死去,我自己都覺得不值。”

  “難道你還希望我放你出去,再來一次刺殺?”徐福冷漠地看著他,目光仿佛在說“你是傻子嗎”。

  荊軻兩頰微紅,也不知是怒,還是又一次被徐福戳中了羞恥心,咬牙道:“我想活下來,我願為你所驅使。荊軻一生重諾……”

  “你不是答應公子成要殺秦王嗎?”

  “……”荊軻懵了懵,答不出話來。

  胡亥迷茫地道:“刺殺父王的荊軻,不是死了嗎?”胡亥還當那天在殿上,刺客便被當場穿心而死。

  荊軻雙眼微亮,像是找到了一條新路子般,急忙道:“不錯,荊軻已經替燕國公子豁出過一次性命了,荊軻已死,承諾已還。”

  徐福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總覺得比起前幾日,荊軻似乎變了不少,徐福甚至有種他的情商得到了提高的錯覺。那日李信見他,究竟與他說了些什麼東西?荊軻竟是都學會耍滑了。

  荊軻倒是坦然接受了他打量的目光。

  “為何突然有了這樣的主意?我還當荊軻是願為燕國而死的。”徐福後半句話說得有些諷刺。

  荊軻差點變了臉色,但最後又生生挺住了,咬了咬牙,後恢復了平靜道:“與李信有些事還未能處理,我不甘死去。”說完,他又陡然轉了口風,道:“那日你所說的話,我都仔細思慮過了。”荊軻自嘲一笑,“你說得對,就算我刺殺秦王成功,惹來的後果只會更大。”當時公子成求得太誠懇,甚至放下身段,衝著他跪地相求。荊軻聽公子成聲淚俱下地一說,便想著,殺了秦王,便能解決一切事了。他並非政客,根本沒深思過,百姓過得艱難又豈是秦國之過?縱使秦王殘暴不仁,他衝動之下殺了秦國,秦國難道不會為王報仇嗎?屆時,燃起的只怕會是更殘酷的戰亂。

  如此大仇,到時候秦國會怎麼報復回來呢?

  屠城?屠燕國王室?

  死了秦王,但秦國卻還有蒙氏兄弟,有王翦,更有駟車庶長徐福……

  冷靜下來的荊軻方才深思起這些,但他已經不敢細想下去了,那無非是提醒著他,曾經做了如何愚蠢的事。

  荊軻的思緒有些發散,這邊徐福也好不到哪裡去。

  荊軻被李信欺騙之後,執念竟是這樣強?其餘的能說拋便拋了?

  徐福哪裡知道,李信究竟將荊軻騙得有多慘。

  徐福倒是想到了一點,他實在不知如何處置李信的事,既如此,將荊軻放出去倒也是個好選擇,任他們互相牽絆去,至少不會煩到他跟前來了。

  徐福在心底輕嘆一口氣。若是李信並非良才,嬴政怕是也早斬殺他了。就李信的脾氣……徐福收起思緒,目光冷厲地看著荊軻,“你可想好了?要活下來可以,你或許是聽過我的名聲的。我會給人下咒,若是你活下來之後,反倒做出有損秦國之事,到時候你只會死得比車裂還要痛苦。”

  旁邊的守衛聞言都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暗道庶長果然威武!

  比車裂還痛苦?那該是怎麼樣?他們難以想像。不過他們向來對徐福的能力有種盲目的信任,聽徐福這樣說,他們就認定,那咒術一定分外可怕。

  但是別的卻沒多想,他們的思維早就固定在,徐福是幫助秦國之上了。完全沒想到,咒術這樣的東西,多可怕啊……那玩兒死秦王不是也很輕鬆嗎?誰都沒往這方面去想。

  荊軻也是渾然不懼。他根本就不信什麼咒術。

  “好。”荊軻高聲應了。

  徐福點了點胡亥的肩膀,“去吧。”

  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但胡亥卻是激動地搓了搓手掌,眨巴著眼睛,“我去嗎?”

  “嗯去吧。”

  胡亥走上前去,他的個子竟然還夠不上跽坐在地上的荊軻的個頭……胡亥皺了皺臉,踮起腳,抬手“啪”打在了荊軻的臉上,荊軻被打得有點懵,然後胡亥又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上,荊軻只見他的唇微動,仿佛在念咒語一般。同時,荊軻察覺到肩上一股陰冷的感覺襲來,像是深深刺進了骨頭裡一般。荊軻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臉色都轉白了。

  “好了。”胡亥收回手,轉身慢吞吞走回到了徐福的身邊。

  這一系列的動作,看上去就跟兒戲一般。

  荊軻搖了搖頭,心道,剛才的感覺……是錯覺吧……

  “等著吧,此事若行,幾日後,自然有人放你出去,為你換了身份。你要知曉,日後可沒什麼刺客荊軻了,你只會是我身後一名侍從。希望你的劍術當真如傳說中那樣好,否則,光拿好處不辦事兒,屆時你一樣會受懲處的。”

  荊軻聽得滿頭大汗,卻不敢反駁。都走到這一步來了……他得活著!

  徐福重新牽起胡亥的手,“走吧。”

  胡亥還有些激動未退,他笑道:“父親,我給他下的咒,如果他到時候膽敢背叛父親,便會腸子斷成一節一節,臟器都成碎肉,外表還是完好的,直到死後,渾身的皮肉脫落……”

  徐福越聽越覺得寒顫,他不得不打斷了胡亥,“哪有這樣的咒?”

  胡亥眨眼,“不是父親說要讓他嘗到比車裂還痛苦的死法嗎?”

  徐福腦子裡的思緒這才串聯了起來,他有些不可思議地問:“你……當真給他下咒了?”

  胡亥點頭,“是啊!”胡亥還意猶未盡地嘮里嘮叨,“我早跟父親說過了,此地陰氣重,正是下咒術的好地方!我給他下的咒術,我也第一回使,應該是好用的……”

  徐福看著胡亥的目光微微變了。

  他只是想唬一唬荊軻,畢竟這樣的招數他也不是頭一次用了,他還想著胡亥年紀小,哪裡會什麼咒術,誰知曉就給了他這樣一個驚喜,徐福現在都還有點兒沒能回過神的感覺。

  胡亥真是……實心眼兒?

  不過……“胡亥,這樣的死法,你怎麼想到的?”一個稚童,想到這樣的死法,未免也太怪異了些。

  胡亥心情正好,道:“趙高啊!”

  哦,趙高啊……

  徐福心底一聲呵呵,“帶路,不回寢宮了,去尋王上。”

  他應該給趙高塞一本《如何維護青少年心理健康》,要叫他倒背如流才行!

  第225章

  徐福走近宮殿,便聽見裡面傳出了趙高的聲音。

  他正在與嬴政說話,而且是在出主意,竟然是在出如何攻燕的主意。徐福幾不可見地挑了挑眉,趙高還有這樣的本事?不過想一想,徐福隱約覺得,似乎趙高本來就該是這樣的。

  殿門口的守衛注意到了徐福,忙躬了躬腰,同時高聲道:“王上,庶長到了。”

  裡面的聲音戛然而止。

  嬴政面色柔和地朝殿門口看來,趙高也和嬴政的動作同步了,他也同樣微笑著轉頭看來。

  徐福牽著胡亥走進去,先喚了聲“王上”,隨後才看向了趙高,當即面色一冷,“不知中車府令之後可有閒暇,我有些話想問一問中車府令。”

  聽徐福這般稱呼,趙高便知道有事不對,但他臉上笑容不改,順從地點了點頭,“自是有的。”

  徐福退至一邊,“那我便等著吧。”

  嬴政見徐福面色格外冷厲,哪裡捨得他等待?當即便出聲道:“阿福有何事,便直接問趙高吧。”

  徐福剛要張嘴質問,卻陡然想到胡亥還在此處,若是不慎傷到小孩兒的心靈那就不好了,於是出聲道:“來人,先送胡亥公子回去。”

  胡亥一聽,想也不想就先伸手抱住了徐福的大腿,“不,我不走。”

  徐福想了想,便也不強制讓胡亥離開了。

  “平日裡,中車府令都教授給了胡亥哪些東西?”

  趙高一怔,笑道:“從前庶長似乎也問過奴婢這個問題。”

  嬴政聽見二人對話,當即皺眉看向趙高,冷聲問道:“趙高,你都教的什麼?今日也說給寡人聽聽。”相比徐福關心胡亥的心理健康不健康,嬴政則更擔心的是,趙高告訴給胡亥不該告訴的東西,甚至攛掇他去拿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趙高臉上表情不變,躬身道:“奴婢曾教胡亥公子,禮教,刑法,除此之外,便再無其它……”

  嬴政審視了趙高一番,知道趙高不敢欺騙他,但既是如此,徐福又為何會這般生氣呢?

  “刑法?是如何教的?”徐福冷聲又問。

  胡亥小聲道:“他帶我去看了牢里的犯人,有個不認罪的,身上的肉都被割下來了……一片片……”用尚且稚嫩的聲音,說著這樣令人發寒的話,如何不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嬴政的面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早熟了一個扶蘇也就夠了,胡亥每日裡傻乎乎就成了,去瞧什麼犯人?血腥難免激起人的凶性。嬴政也覺得此事趙高做得實在不妥當。他當初也是胡亥身世的知情者,怎麼還辦出了這等蠢事?這可不像是趙高的性子。

  嬴政如何想的,此刻徐福便也是如何想的。只不過徐福更側重於,覺得孩童就應該學些童真的東西,而不是學些血肉模糊的東西……瞧胡亥說下咒便下咒的勁兒,徐福便覺得胡亥被趙高生生往兇殘的方向上帶。這樣教孩子能好嗎?

  徐福短暫性地遺忘了,教胡亥學咒啊蠱啊,算命啊……那其實也……不大好……

  趙高登時跪了下來,低聲道:“奴婢本欲讓胡亥公子知道犯了刑法的人,該是受到如何的懲處,卻不成想那樣的場面嚇到了公子……”趙高一句話輕巧地便將罪責總結在了“嚇到胡亥”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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