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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不知,但此時……他應當知道了。”嬴政話音剛落,扶蘇的聲音就緊跟著響起了,“父王,父親。”

  徐福回過頭,就見扶蘇朝著他這方走了過來。

  “父王,蒙恬將軍便能護佑住我,帶上胡亥,怕是反要我去護佑胡亥。”扶蘇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我不想帶上這麼一個拖油瓶。

  “若論武力,將士萬千,自然能護著你,但若是其它意外呢?趙國若是再生地動,你卻毫無防備,那該如何?胡亥雖無你父親十分本事,但想來一分應該是有的。將他帶在身邊,定能助你躲過不少麻煩。”

  扶蘇緊緊閉上了嘴,半天都不說話。

  難道扶蘇膩煩胡亥了?原本徐福也是反對的,但此時見扶蘇的模樣,他心中倒是更擔憂這二人間的兄弟感情,是否出了問題。

  “可是胡亥纏著你太過煩人了?”徐福出聲問,問完他還沒忘記補上一句,“你勿要撒謊,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徐福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扶蘇明明不過小小少年,卻偏偏竭力想要在眾人面前表現出完美的一面。

  語氣說他是個好兄長,倒不如說他是在扮演一個好兄長的角色。

  只是這麼久以來,徐福見他們二人相處的氣氛倒也融洽溫馨,這才從未插嘴說過什麼。到了今日,扶蘇算是忍不下去了?巴不得快些在外享受一人時光了?

  想一想胡亥生辰那日的表現,徐福也覺得頗為摸不透。也不知胡亥是真對扶蘇依賴,還是假的依賴。嬴政的兒子,怎麼這麼難搞!

  “……是。”扶蘇面露歉意。

  徐福差不多能想到扶蘇的心思,這實在沒什麼可覺得歉意的,當初希望扶蘇護著胡亥,本也只是他的想法,他又怎麼會執意枉顧扶蘇的意願,將胡亥往他跟前塞呢?

  “那便還是我跟隨過去吧,胡亥我也帶上,他日後總不能當真做個混日子的。”若扶蘇不能護他,那便讓胡亥自立起來,這也算是全了一場父子情誼。誰知曉日後他和嬴政能活到什麼時候去呢?

  嬴政的臉色黑了黑,“……去吧。”

  徐福轉頭把這兩個字也對扶蘇說了,“去吧。”

  扶蘇點點頭,鬆了口氣,快步退出了大殿。

  徐福深知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的道理,他蹭到嬴政的身邊,學著捏胡亥時的模樣,捏了捏嬴政的手背,頓時很好地安撫住了嬴政的情緒。

  “若是胡亥能早日學成,我也能少些功夫去操勞了。”徐福裝作漫不經心地道。

  嬴政聽後,深以為然,甚至還忍不住暢想了一下美好未來。讓胡亥去跑腿,徐福就留在宮中,拴在身邊,日日宣yín(?),實在令人無法拒絕……想到之前自己本也就動了這樣的心思,嬴政心底的抗拒也就全部消失了。

  接下來幾日,胡亥似有所覺,便少往扶蘇跟前湊了,連徐福他也不黏著了。弄得徐福還好一陣不大習慣。

  嬴政暗地裡笑了笑。這小子倒是會瞧人眼色,知道不來打擾。

  嬴政與蒙恬商議過後,定下了出征趙國的日子。

  深感聚少離多,一直空虛的嬴政,直恨不得將他手底下的大臣都變成光棍才好。

  不過就算再不情願,也依舊到了這樣一日。

  徐福早早便起了身,嬴政見他精神抖擻,心中越發不是滋味兒,怎的離開寡人還讓你這般興奮?

  嬴政拉長了臉,從徐福跟前晃來晃去,徐福滿心都是此行前去,要帶何物防身,哪裡顧得上嬴政?嬴政就算在臉上擺出再多的表情,徐福也看不進眼裡去。

  天還未大亮,徐福便聽見了殿外低低的議論聲。

  嬴政皺起眉,在殿外瞎議論,這是慣的什麼毛病?

  “何人在外喧譁?”

  見嬴政面帶慍色,宮人們嚇得臉色都白了,忙開了殿門出去瞧,只見一名男子,作侍從打扮,那人頭髮散亂,模樣狼狽,面色發白,一見有人出來,差點摔倒在地上。

  守在殿門外的守衛忙尷尬地笑了笑,“……這人趕不走,正欲將他拖下去呢。”

  有個內侍當先開了口,問他:“你是何人?”

  男子似乎終於找回了丟失的心魂,訥訥道:“……我是燕國公子的隨從。”

  內侍心中當即便輕視了幾分,輕飄飄地問道:“哦,可是燕國公子出事了?”

  “不,不……是住在園中的韓國公子遠,他……他自縊了……”男子咽了咽口水,想到半夜起身瞧見的那一幕,都還覺得心驚膽戰。之後公子見了,也是面色發白,來到秦國不過幾月的功夫,竟是活得都不像人一樣了。那男子心中畏懼的不是公子遠死在了院中,他畏懼的是……有一日,他們也像那樣死去。

  “等著吧。”一聽是公子遠,那內侍口氣就更為輕忽了。

  什麼韓國公子遠?如今連韓國都沒了!

  內侍轉身往裡走,等走到一半,才回頭告誡那男子,“注意口舌,勿要再提及韓國公子遠,什麼韓國,什麼公子,如今不過是庶人罷了。”

  男子臉色更白,心中無限恐懼。

  公子遠的死訊被內侍報到了徐福和嬴政的跟前。

  徐福花了一會兒的功夫,才想起來那公子遠是誰……哦,就是那個曾經不知死活,出言挑釁自己的人?竟是就此自殺了?也是,韓國國滅,他生活在那院子裡,自然沒有了未來。

  這麼一個小人物,徐福和嬴政都不會放在心上。

  若當初那公子遠知道何為禍從口出,好生管住自己的嘴,今日他也不至於自縊在秦王宮中。

  有因必有果,不過自己得來的報應罷了。

  “將屍體隨意尋個地方焚燒了就是。”嬴政淡淡道。公子遠自縊也算聰明,若是他不自己尋死,日後嬴政還不會輕易放過他。

  “諾。”那內侍應了聲,正要退下去,殿外卻突然再度喧鬧了起來,緊接著還伴隨著一男子的聲音,“王上!姜游求見!”

  姜游?此時不是應當在華陽太后的寢宮旁守著嗎?

  “將人請進來。”徐福當先出聲道。

  內侍小跑著出去,恭敬地請了姜游進來。

  那姬丹身邊的隨從見狀,氣得咬牙,那內侍回頭來斜睨他一眼,“瞧什麼瞧?那是我們庶長的師兄,你算什麼東西?好了,消息你已經送到了,回去吧,會有人來處理此事的。”

  見內侍態度這般敷衍,隨從不忿,便要衝上前去。

  想當年在燕國時,他身為公子丹身邊的隨從,走到何處不是風風光光的?如今卻是這般境遇……

  這頭姜游疾步走進殿中,直到站在徐福跟前時,他才露出了悲痛的神色,“師弟,師兄沒能替你救住她。”

  那瞬間,徐福還沒能明白過來什麼意思,等緩了緩神,徐福就聽見嬴政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可是華陽太后……”

  “已然不治了。”姜游眼眶微紅,瞧上去倒是比誰都委屈一樣。

  徐福知道姜游就是這麼個性子,在自己跟前多說上兩句話,指不准就要潸然淚下。他忙拍了拍姜游的手臂,“師兄盡力便夠了。”

  他們說話的功夫,嬴政已經喊來了宮人,徐福也緊跟其後,披上衣袍,二人便匆匆出去了。

  姜游站在那裡呆了呆,也沖了出去。

  燕國隨從便就這樣瞧著秦王帶了人,從他的跟前快速走過,連瞧也沒多瞧他一眼。

  不多時,徐福一行人到了華陽太后的寢宮外。

  寢宮門口跪了不少人,他們眼眶微紅,儼然是一副已經哭過的模樣。徐福的呼吸不自覺地一頓,他轉頭去看嬴政,發現嬴政的面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宮人哭泣著喚了聲“王上”。

  “太后呢?”儘管已經從姜游口中的話得到結果了,但嬴政還是出聲問了一句。

  “……太后,已經去了。”宮女竭力壓著喉嚨里的哭聲,以保證不在嬴政跟前失態。

  竟是連最後一面都未能見到。

  徐福和嬴政都有一瞬間的悵惘。

  二人踏進去,很快就見到了華陽太后,她依舊躺在床榻之上,身上還蓋著被子,她身上的衣袍首飾也並未去掉,看上去依舊華貴非常,只是她的臉開始泛青了,明顯能讓人感覺到,她已經失去呼吸了。

  這是徐福頭一次見到親近之人,這樣死在自己的跟前。

  從前熊義死的時候,地動時士兵死的時候……都不如這一次,直面死亡時,那種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恐懼,幾乎將他的心臟緊緊裹了起來。

  他甚至不敢去多看一眼。

  徐福在那一瞬間想到了很多,但最後腦子裡卻就剩下一句冷冰冰的史實。

  “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丘平台。”

  徐福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對歷史不甚熟悉,偏偏對這一句記得無比清楚。

  嬴政注意到徐福的呼吸都變了,以為他害怕,忙伸手去握住了徐福的手背,觸手冰涼。嬴政沒想到徐福的情緒變動會是這樣大,他克制住將徐福摟在懷中的欲望,轉而輕撫起了徐福的手背,以作慰藉。

  徐福實在有點害怕如此聯想下去,他忙轉過身,掙開嬴政的手掌欲往外走。

  徐福剛一走到宮門口,便見昌文君大呼小叫地撲了上來,“太后……太后……太后如何了?你這小人!竟還在此!”

  徐福心煩不已,並不願與昌文君廢話。華陽太后死前,都並未召見昌文君,可見華陽太后也知道他是個什麼貨色。既如此,自己也沒必要與他客氣。

  “將人拖走,勿要讓他出現在王上跟前,平白污了眼。”徐福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之情。

  平時徐福見了昌文君都是冷冷淡淡的,今日卻是面露厭惡之色,昌文君倍覺侮辱,哪裡能忍?口中怒罵著“豎子”,便要衝上來拉扯徐福。守衛、侍從嚇了一跳,全都圍了上來,將那昌文君,抱手的抱手,扯腿的扯腿,愣是昌文君前進半步。

  昌文君算什麼?

  如今是在秦王宮!

  護著庶長才緊要呢!

  昌文君急得脖頸都紫了,他目光兇狠地瞪著徐福的方向,“……你想幹什麼?難道你還想在這裡殺了我嗎?華陽太后才剛去,你這小人便要如此待我嗎?你不過區區駟車庶長!如何敢動我?”

  徐福的目光環視一圈,琢磨了一下什麼武器更為稱手,倒是有人先他出聲了,“他不敢,寡人敢。”嬴政面容冷凝,緩步走下來,他腰間還佩著青銅劍,劍身極長,抽出來麻煩了些,但要殺人,卻是便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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