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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國的底子擺在那裡,不會因一次地動就垮了。

  嬴政發覺到徐福久未出聲,轉頭一看徐福思量的神色,幾乎是瞬間便知道了他在想什麼。

  “此事寡人會立即安排下去,你將雍城如今的境況都寫下來,來人,送他去治傷休息。”嬴政高聲喚了一名內侍進來。

  那男子忙磕了磕頭,這才跟著內侍離開。

  那老頭兒出聲道:“王上,恐怕有人要藉此事生亂……”

  姚賈在一旁笑道:“馮議郎實在多想,就算有人藉此生亂,恐怕也是生不起來的……”說完,姚賈的目光便從徐福的身上溜了過去。他知曉以徐福的本事,怎麼可能會讓流言竄起來?

  老頭兒也順著他的目光注意到了徐福,但老頭兒心中已有先入為主的偏見,哪裡肯信一個男寵當真有本事?卜筮之道向來玄乎得很,依他來看,這位徐都尉別的本事沒有,糊弄人還是行的。最可惡的便是,他糊弄人也就罷了,連王上也都跟著糊弄了,偏生王上還十分寵信於他。

  哦,就因為這個男寵,他推薦而來的李斯、姚賈也備受重視。

  以老頭兒的地位,他是當真瞧不上李斯與姚賈的,這可都是小人啊!也就只有這徐福的師兄確有本事,但師兄那般優秀,怎的師弟除了弄卜筮之術外,便是當男寵了呢?

  老頭兒自覺為其痛心。

  徐福完全無視了那老頭兒投來的目光,他在心中將自己的計劃慢慢過了一遍,覺得頗有可實施性。隨即便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嬴政。

  嬴政心中非常的不痛快。每次徐福對著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時,就絕對沒什麼好事。平時不熱情,一熱情就是又要出宮離開咸陽……怎麼想嬴政心裡頭都怎麼憋屈。但更憋屈的是,每次過不了幾天,最先屈服的人……還!是!他!

  而徐福在擁有了多次經驗之後,他已經越來越知道,如何說話,才能讓嬴政放自己走了。

  此時徐福巴不得那老頭兒和姚賈快些離去,然後他才能和嬴政坐下來好好說話。

  老頭兒卻並未有要立即離去的意思,他俯身道:“王上,此事重大,不如讓小兒帶兵前去,組織救援。”

  徐福瞥了他一眼。這老頭兒的兒子還是個武官?

  嬴政皺眉道:“此事寡人自有處理,你與姚賈先退下吧。”

  姚賈根本不操心這件事兒,他並不擅長這些,自然就不會去淌這一趟渾水。他畢竟曾是他國逐臣,在秦國摻合進這樣的大事兒,稍微出了紕漏,到時候都會沒命,所以他很乾脆地離去了。

  徐福望了一眼他的背影,猶豫一下,還是決定等之後再去宮外尋他。

  那老頭兒麵皮紅了紅,被嬴政拒絕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不過畢竟年紀都這麼大了,哪裡像年輕人那樣一件小事兒能尷尬半天呢?他很快恢復了從容,道:“那下臣告退。”說完他才走了出去。

  徐福忍不住問了一句,“他兒子是誰?”難道也是歷史上某個知名的將軍?

  “馮劫,正跟著王翦歷練,有點兒本事,不過年紀輕了些,有些浮躁。”嬴政對臣子的情況倒是記得很清楚。

  “那他是?”

  嬴政無奈道:“從前老太卜推舉你主持蜡祭的時候,他便曾反對過你,不過他與熊啟不合,熊啟在朝中厲害的時候,他為了避開熊啟,便少出現。他在國事之上,眼光有獨到之處。不過,為人古板了些。”

  徐福也看出來了,此人是相當的古板,早早就先入為主對自己產生了不好的印象,不管自己做什麼,他都是先進行否認。這樣的人,你不能說他多麼罪大惡極的壞,但也沒辦法喜歡起來。

  “他叫什麼?”

  “馮去疾。”

  我還霍去病呢。“沒聽過。”徐福很乾脆地道。

  嬴政縱容一笑,暗道,人家都反對過你好多次了,偏偏你根本就沒把人放在心上。

  眼下那個老頭兒究竟在歷史上出名不出名已經不重要了,徐福轉了話茬,“我想去雍城。”說完他還不待嬴政面色冷起來,便立即補了一句,“為了阿政。”

  嬴政氣笑了,儘管早知會如此,但心中還是痛快不起來。他身為秦王,註定不能時時陪著徐福在外奔走,但是讓別人陪著徐福前去,他心中又妒火難平。“如何還是為了寡人了?”

  “自然是為了阿政。”徐福一點也不驚慌地道,“秦國子民,是阿政的子民,我去救他們,便是救秦國,秦國是阿政的,難道我不是為了阿政嗎?”徐福這一串推導過程真是讓人無從反駁。

  而這種“我就是為了你才去”的感覺,也讓嬴政根本無法抵抗。就算他再極力忽視,心底陣陣涌動著的喜悅,還是將他淹沒了。

  嬴政覺得這個話茬無法再繼續下去,他強制壓下心頭的所有情緒,“先等寡人安排。”

  徐福猶豫一下,“好。”

  徐福還在擔心,或許受災的並不止雍城一處。

  因為凡是地震,首先都有震源,然後有地震帶。震源附近的都可能被波及到,再等一等也好。徐福希望不會再有更壞的消息傳來。

  不過事實告訴徐福,有些東西,不是你不期待它,它就不會來了。

  秦王政十五年秋,以棉諸為震源中心,四周城池皆有地動出現,而雍城已經算是受災較輕的了,不然垮塌的便不止是城南的房屋,而是整座城池了。消息很快從四方匯集而來,被遞到了嬴政的面前。

  受災地皆在咸陽以西的方位。

  徐福的預言、卦象聯合堪輿圖以及被報上來的消息,一同放在了朝臣的跟前,馮去疾見過之後,面色尷尬不已,心中不情不願地承認了徐福確實有那麼點兒本事。

  其他人的接受度就高多了,他們其中有人曾經被徐福指著算過子嗣的,後來便再也不敢懷疑徐福的本事,此時見這些都擺在跟前,心中頓時感慨不已。那徐都尉,著實厲害啊!就算是換做從前的老太卜,恐怕都無法預測到地動啊。

  在處理地動之事時,嬴政不由得想到了徐福,儘管他心中再不樂意,他還是不自覺地在腦中思考起了,派何人隨行的問題。

  地動不同,不是隨便派三兩個侍從就能護住徐福的,何況雍城也需要士兵前去救災,嬴政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派蒙恬前去。雖然有些大材小用了,但是蒙恬與徐福交好,二人之間定能更好地配合……

  等嬴政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為徐福鋪路打算的時候,臉色不由得黑了黑。

  殿中大臣不知道嬴政心中所想,見他面色難看,只當是這次地動太過厲害,引起嬴政犯愁了。

  嬴政很快點出了蒙恬,與徐福同行,前往雍城。而馮劫則是被派往了棉諸。

  去棉諸?馮去疾有一瞬間的傻眼。

  棉諸可是受災最為厲害的!馮去疾有些心疼兒子,但是隨即想到,本該為秦國出力,他便又壓下了心中的心疼,鎮定地謝過了嬴政。

  其他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中都暗暗以為,馮去疾是因為老是詆毀徐福的緣故,王上終於忍不住要處置他了。

  馮去疾恍若未覺一般,大步走出了大殿。

  小朝散去。

  尉繚臉色黑黑地要去尋徐福。在很久以前,尉繚是非常不相信徐福能獨立生存的。因而他當初才一心覺得徐福會被嬴政哄騙。可是如今徐福不僅能獨立生存了,還翅膀越發地硬了,竟是次次都能迎著危險而上。他將自己當什麼?

  尉繚心中對嬴政也有不滿,若是當真喜歡徐福,又怎會放他次次去為自己冒險?

  戰場徐福要上,大旱瘟疫徐福要去,如今地動他也還要被派出……他以為自己是全能嗎?

  尉繚心中充斥著對徐福的擔憂,對嬴政的不滿,還有那麼一些,師弟在自己沒注意到的地方,便悄然成長起來的失落感。

  尉繚肚子裡憋著滿滿的情緒,但是他卻沒能見到徐福,嬴政已經先與徐福說話去了,尉繚便被內侍擋住了。擋了一會兒之後,尉繚心中憋滿的情緒,倒是消失了。

  冷靜下來後的尉繚轉身便走。宮中內侍都知道尉繚的脾氣怪異,因而也沒覺得有何不對,恭敬地送著尉繚走了。

  尉繚在出宮的路上,滿腦子都在思考,師弟這般愛往危險上湊,是不是因為他真的很喜歡秦王?想一想當初師弟在自己跟前維護秦王時,再想一想那次過後,師弟長時間都未給自己一個好臉時。尉繚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

  師弟年紀小小,就自通情愛了。

  師兄姜游都能為他做出許多讓步犧牲,自己為何不可呢?想起徐福還尚且年幼的時候,自己學了點兒卜筮,便迫不及待地對自己說,日後師兄是要成為厲害人物的。那時候,徐福眼中的崇拜讓他記了多年。因而那以後,尉繚都習慣性地將徐福看作是當年那個幼小天真的師弟。

  既然師弟真心喜歡秦王,那他便也將一身所學都獻於秦王好了。師弟希望秦國變得更好,那他也努力來讓秦國變得更好。

  尉繚胸口軟了不少,連面上的表情都忍不住柔和了起來。

  他加快腳步回到府中。

  府中下人摸不著頭腦地望著尉繚的背影。誒?近來國尉可是遇了美人終於不寂寞了?好久沒見國尉的臭臉,當真不太適應呢……

  徐福不知尉繚心中的誤解已經深到,以為他對嬴政一往情深不可自拔的地步了。他從聽聞棉諸的地震帶上都受災嚴重之後,便有些難安了。

  乾旱是會餓死人。

  但地動卻是讓人更直接地感覺到自然力量的無情,當地動山搖的時候,誰也無法抵擋,血肉之軀頃刻間便能被吞沒。那種惶然無助,徐福幾乎閉上眼就能看見。

  胡亥和扶蘇知曉秦國又出了災禍,他們便乖覺得很,也不來打擾徐福,只是會坐在徐福的腳邊,給他遞水和古籍。

  嬴政進到寢宮之中,便見胡亥和扶蘇將徐福圍在了中間。

  見徐福面色不虞,嬴政快步上前,道:“寡人已經下令,你同蒙恬前往雍城救災,你……你便不要為此而煩惱了。”嬴政以為徐福是內疚於沒能及時算出卦,他卻不知上輩子的時候,徐福是經歷過地震的。

  當時徐福身在深山裡,為了尋找一塊龜甲,若非有人搭了一把手,他會更早丟了性命。

  那個時候,徐福便知曉地震的厲害了,他不敢小覷它的殘忍。心中自然也難以放下。

  而對於嬴政來說,乾旱、地動,都是並不少見的事兒,眾人都習慣了,倒也不會因此而覺得天都要塌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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