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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父王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必然會更加遷怒於她。
宮女訥訥道:“怎麼會?他、他怎麼會有這樣的膽子?”
“怎麼會有這樣的膽子?”趙嫣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話一樣,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是秦王啊,歷任秦王哪個沒有野心。”
“有野心又如何?”宮女不屑道:“那嬴異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兒子又能優秀到哪裡去?有再多野心,從前的秦王不也還是輸了嗎?”
“閉嘴!”趙嫣怒斥道:“我再說一次,如今我們還在秦國,你若不想活命,便盡情提起當年為質之事吧。”
宮女被嚇了一跳,忙訕訕道:“公主息怒……”
“且等著吧,這任秦王是不一樣的……”趙嫣能感受得出來。
還有那個徐都尉也根本不是個好相與的。只怕他能受秦王這般寵愛,與他的本事也有著莫大的關係。
……
馬車內的聲音漸漸小了。
馬車的身影也漸漸離得遠了。
徐福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懶洋洋地窩在床榻之上。前日戲耍了嬴政,昨夜便被變本加厲地還回來了。不過徐福自己倒也很慡就是了。
宮人稟報完趙國公主的消息之後,並不敢擅自離開,她小心地往床榻上的人看去。
徐福著單薄深衣,膚色雪白,髮絲墨黑垂在肩頭,眉目間還依稀可見幾分春色。
宮人暗暗感嘆,不管換做誰,都不會願意丟開徐先生而選那趙國公主啊。趙國公主再如何美麗,到了徐先生跟前也不過平平啊。
“去吧,我知曉了。”徐福揮退那宮人,窩在被子裡繼續入睡。不久之後便做了個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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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國公主被送回趙國去的消息不久後便跟著傳遍了其他幾國,趙王倍覺侮辱,果然不再願向嬴政示好。此時趙國之中,廉頗已投魏,唯剩下李牧一人。
趙王便立即命李牧出戰,對抗秦軍。
秦王政十五年,入秋。
徐福又一次被夢中的畫面驚醒過來。他有些焦躁,止不住地焦躁。他想起曾經去軍營之前,腦子裡所出現的那些畫面。
韓王自請臣服,應驗。
而之後的卻一個都還未曾應驗。
那種知道了一些,但卻始終無法預知全部的感覺,實在是令人抓心撓肺般的難受。
徐福命人取來衣袍給自己穿上,洗漱過後,簡單用了些食物便出了宮門。
雖然已經離開奉常寺了,但他仍舊會時不時前去看一看,倒是和從前也沒有什麼差別。而且他發現,如今奉常寺中的人,相比起以前的故意奉承,現在就要真心實意得多了。而奉常寺中真心想要向他求教的人也就多了。
趕馬車還是那個小內侍趙成。
近來徐福出宮的時候比較少,趙成見到徐福的時候也就少了,今日見著徐福後,便一直是面容燦爛的。
馬車很快停在了奉常寺外,徐福下了馬車,卻見趙成的面色不大好,於是不由問道:“怎麼了?”
趙成皺著眉頭,道:“剛才……不小心軋住了一隻老鼠,那老鼠就從道上躥過去了,奴婢沒能注意……”
“無事。”徐福知曉這種事可能會被認為是不詳,一出門來,便軋了老鼠,難怪趙成面色難看,估計也是擔心自己怪罪他。
徐福示意他在外等自己,然後便進了門,去尋蘇邑和王柳了。
這二人不如過去那樣繁忙了,見徐福到來,便立即抽出了時間陪同。
“近日可有卜筮?”徐福問王柳。
王柳面色還有些尷尬,當初踩虎尾那事兒,他還仔仔細細分析了許久,誰知道最後的結果竟是那樣的。王柳便認為是自己水平還不夠的緣故。
“近日卜筮了。”王柳說著將竹簡交了上來。
徐福簡單翻動一下,倒是沒別的怪異之處,那他心中的焦躁從何而起呢?
王柳覷了一眼徐福臉上的表情,忍不住低聲問道:“可是……何處出了錯?”
“沒有。”他本想到奉常寺中來集思廣益一下,結果卻什麼也獲得不到。
他推開竹簡,與他們二人閒聊了一會兒,然後才打算從奉常寺中離開。
走到門邊時,有個人畏畏縮縮地到了他的跟前,低聲道:“徐、徐都尉,我能請教都尉嗎?”
因徐福回來之後,嬴政也還未馬上撤掉他護軍都尉一職,於是那人斟酌一番,便如此喚他了。
“有何事?”徐福這點耐心還是有的。
“都尉用龜甲卜筮時,為何比我們要快上許多呢?”
“方式不同,你可知象辭?”
“知,知道。”
“回去熟讀象辭便可知。”
那人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徐福正要轉身離去,那人卻不知為何突然驚叫了一聲。
“怎麼了?”徐福順著他的目光低頭去看。
原來只是有鼠蟻從他腳下爬過,將他驚駭住了。
“都尉見笑了。”那人勉強笑笑,忙跟徐福辭別離開。
徐福抬手揉了揉額角,咸陽城中清潔工作不到位啊,竟然鼠蟻到處竄了……
徐福出來的時候,趙成還守在馬車邊上,他笑盈盈地迎著徐福上車,問:“都尉可要去見國尉?”
“不了。”
“那客卿呢?”
“也不用了。”
趙國公主被退貨的事,惹得朝中大臣絮絮叨叨許久,不過他們總歸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牢騷發完也就不敢說什麼了。但徐福擔心尉繚會對他說,師弟啊,你這樣子,是往jian佞的方向更前進了一步啊!
李斯估計是什麼也不會說,但他連尉繚都不見,還能去見李斯?那改天李斯在朝中說話的時候,定然會被尉繚嗆聲。尉繚還是相當記仇的。
他還是回去翻些書簡出來看好了。
徐福坐上了馬車,到宮門口的時候,卻是恰好和一人撞上了。他掀起車簾往外看了看,那人朝他微微笑道:“先生,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是姚賈。
是許久不見了。
姚賈在外奔波,在秦國與多國之間來回跑,徐福要見他也不容易。
“很好,你呢?”徐福出於禮貌回問了一句。
姚賈點頭道:“我沒什麼不好的。聽聞前幾月先生到邯鄲去了?那時我正在邯鄲,只可惜未能與先生遇上。”
“那時你在邯鄲?”徐福驚訝。
“是啊,那時正在邯鄲,趙國有一權臣名郭開,我為了以重金結交他,在邯鄲著實費了不少功夫。”
徐福覺得郭開這名字似乎在歷史上也挺常見的,奈何他就是想不起來這是個什麼人物。
不過結交此人,應當是要施以離間計了吧。
也不知是誰那麼倒霉,要被離間了。若是個人才,那能將人誘來秦國就好了。
姚賈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出聲道:“郭開與趙國大將李牧不合。先生可知廉頗?”
廉頗誰能不知?
不是有那句詞麼,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趙國名將啊!
姚賈笑道:“將軍廉頗便是遭此人排擠陷害,最後一怒之下轉投了魏國。”
徐福咋舌不已,這郭開也是個角色了!能將廉頗這樣的人物都給打壓到別國去了。
姚賈笑道:“這李牧恐怕便要成第二個廉頗了。”他的模樣胸有成竹得很。看來他與郭開多半已經說好了。
徐福忍不住想到,趙國可會後悔將姚賈逐出之事?
“姚賈還要面見王上,便恕姚賈不能與先生多言了,先生告辭。”
“去吧。”徐福看著姚賈快速進了宮門,隨後才讓趙成駕馬車繼續前行。
與姚賈的喜訊同時傳來的,卻並非是個好消息,李牧將要被趙王派去抵擋桓齮。
李牧為何人?他差不多是與王翦一樣。王翦的名聲令別國聞風喪膽,而李牧也是曾經大敗秦軍,能令其他軍隊聞風喪膽的人物。
徐福對這樣的人物,心中充滿了好奇。
嬴政散朝後,徐福便向他問起了李牧這個人。
“他很厲害,那桓齮能抵擋嗎?”這是徐福先操心的問題。
嬴政非常不喜歡徐福口中去誇獎他人,當即便搖頭道:“此事難以一口決斷。”
“李牧如此厲害,為何之前趙王不派他出來?”徐福知道魏國被打成如今的模樣,都是因為能幹的信陵君被逼走了,魏國上下沒有得力的將領,自然是無法對抗將才輩出的秦國。
而趙國不同,趙國有李牧,那為何還會被連奪那麼多城池。
嬴政不屑道:“李牧是厲害,但趙王卻蠢。他寵愛身邊的姬妾,他身邊有一美姬,十分憎惡李牧,便總在趙王跟前抹黑李牧,李牧已被棄用多年,若非如今戰事危機,趙王恐怕還不會派出他來。”
第162章
徐福心中頗為感嘆。若是傳到後世,怕是又有人要說“紅顏禍水”了,但若是那君王賢明一些,又怎麼會被人牽著鼻子走呢?一國興,絕不會跟女人扯上關係,反倒一國亡時,許多人都愛將這個過錯歸結到女人的頭上。
雖然不喜徐福這麼好奇李牧,但嬴政口上還是稱讚道:“李牧是個極為難得的將才,他曾駐守雁門郡,數次退匈奴,他擅布奇兵,手底下帶出來的將士,都十分悍勇,敢於衝鋒陷陣。他更是曾被尊為武安君。但是英雄也總有沒落的時候,如今的李牧便是快要到沒落的時候了。”
聞言徐福覺得有些可惜。徐福雖然對李牧此人不甚熟悉,但是他知道歷史上能被稱作“武安君”的,都不是什麼平凡人物。眾所周知的,如白起。
“既是將才,趙國容不下他,可有機會將此人拉攏到秦國來呢?我聽姚賈說,廉頗便是轉投魏國了。”徐福沒注意到自己已經在處處為秦國著想了。
“廉頗可以,李牧卻不行。”
“為何?”徐福一怔。
“廉頗那時年紀大了,在趙國之中卻得不到應有的待遇,自然毫不猶豫地到魏國去了。而李牧這麼多年都沒能磨掉他的傲氣,可見他的脾氣何等執拗。他如今還是壯年,不會輕易受他國招攬。李牧就算是死,也應當是死在趙國。”嬴政口氣雖淡,但徐福也能聽得出他言語間對李牧的欣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