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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大半個月,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撐下來的。

  “去取鹽水。”徐福轉頭吩咐桑中。

  桑中看了看柏舟,見他對自己點了點頭,這才放心地離開。

  徐福知道這個時候的鹽水,和後世專門用於補充電解質的鹽水,肯定是有區別的,但總要一試的。

  桑中走後不久,徐福倒是逐漸冷靜下來了。他一邊叫來士兵,吩咐他四下檢查,可還有模樣相同的小鼎,或是顯得詭異、氣味刺鼻的玩意兒,都統統搜羅出來,不許任何人再做接觸。

  這東西還真不好防範,一旦你吸入過多,就會中招。幸好對方還只是衝著桓齮一人先下手了。徐福猜測,下手的人恐怕也並不知道,這玩意兒只需要多聞一聞就能中毒,所以就實打實地往桓齮食物里加料,卻根本沒想到用這個來造成更大的殺傷力。

  也算是弄巧成拙了。

  桑中很快將鹽水取回來,隨後走到床榻邊,將桓齮扶了起來,將鹽水給他灌了下去,鹽水和傷口接觸,桓齮痛得緊緊皺起了眉,喉間發出破碎的痛呼聲。他的身體顫了顫,不一會兒緊緊抓住桑中的袖子,緊接著口中便湧出了大量的濁液,其中夾雜著血和肉沫。

  看上去實在有些可怖。

  桑中避之不及,被兜了一身。

  徐福看著這一幕,也懵了一下,隨後便立即出聲安慰道:“忍一忍,等會兒洗洗就好了,不要同病人計較。”

  桑中那張老好人的面孔,登時就拉長了,再難維持什麼見鬼的溫和氣質!

  等桓齮吐了個乾淨,才又虛弱無力地一頭栽倒了下去。

  帳子裡的氣味實在不大好聞,幸好徐福早早便讓人撐著帷帳通空氣了,此時倒也不算讓人太難以忍受。

  “把我的書簡拿來。”徐福轉頭吩咐道,柏舟點頭應了,出了帳子便去抱徐福帶來的書簡。書簡足有一小堆,柏舟將它們壘在徐福的跟前,若不是此時書簡貴重,恐怕就會有人以為徐福要拿它們來燒火熬藥了。

  徐福一邊盯著面前的小鼎,一邊伸手去翻書簡,竟是兩邊都不耽誤。

  卜筮是很耗費精神力的,除了平日裡與人說話時,徐福偶爾走個神,在特殊的場合,他的精神力是可以極為集中的,比起旁人要強上許多。就好比現在,他能輕鬆駕馭一邊製藥,一邊翻閱書簡。

  柏舟拿著徐福的藥丸遞到桑中手中,桑中臭著臉抓起藥丸,往桓齮嘴裡硬塞,桓齮嗆了嗆,不過好歹咽了下去,總不像是喝藥那樣,辛辛苦苦餵半天,灑了大半碗在外頭。

  柏舟看了一眼他的動作,提醒道:“還得餵點水,不然會噎死的。”

  桑中想想也是,才又憋屈地繼續給桓齮餵水。

  徐福從書簡中翻到了一點相關的記載。

  奼女,無味,蒸騰時,味刺鼻,勿直接服用。

  奼女,在道家中,便就是水銀的意思,道家煉丹時,便常稱其為奼女。

  徐福再翻。

  若撒失在地,但以椒末收之。

  椒末?徐福記得上次他們從氐羌族的寨子離開時,阿咿交給他帶走的東西里,便有椒末,其實也就是後世的川椒。

  徐福有帶上這些雜物的習慣,所以很輕易地便找了出來。

  等到銷毀時,或許可以用上。

  徐福合上書簡,繼續翻找其它的。

  誤食丹砂,腹中重墜,用豬脂二斤,切作小塊焙熟,入生蜜拌食得下,亦一法也。

  “叫個士兵進來。”徐福說完,又繼續翻手中的書簡,不過可惜的是,徐福沒能再找到更多的信息了,剩下的更多便是關於,如何用水銀入藥,如何用水銀煉丹的記載了。

  在戰國時,用水銀入藥並不少見,甚至它還被用在了女子的妝品之中。

  每每見到這樣的記載,徐福都覺得新奇不已,這樣毒性強的東西,竟也能這樣使用?

  “都尉,有何吩咐?”士兵踏進帳中,躬下腰,萬分殷切地看著徐福。

  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往徐福面前的小鼎看去,在看見徐福跟前還放著黑色的藥丸時,士兵雙眼騰地一亮,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那、那便是傳說中丹藥了吧……像徐都尉這樣,如活神仙一般的人物,他煉出來的丹藥一定是非比尋常的,說不定沒幾日他們便能見到將軍恢復過來了。

  可惜了,他還沒嘗過丹藥是什麼味道的呢……

  士兵又咽了咽口水。

  “會識字嗎?”

  士兵搖了搖頭。

  徐福抓起竹簡,正打算一個字一個字轉述給他聽,桑中突然起身,“我來吧,我與你一同出去,路上再與你說,你先帶我去換個衣服。”

  士兵看了一眼桑中身上的慘狀,佩服不已。

  不愧是徐都尉身邊的人啊,無論遭遇什麼,都能維持這般鎮定啊,還能這樣悉心照顧將軍,實在是好人啊!

  士兵心中如何一番誇獎,徐福和桑中都是不知的。

  轉眼徐福就將所有的竹簡都翻完了,他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看書效率這樣高的時候。他再沒有獲得更多有用的信息。徐福將書簡都推到一旁去,開始專心地煉藥。

  在姜游那裡不是白偷學的,嬴政給他找來的書也不是白看的,自己平日裡拿著鼎搗鼓也不是白玩兒的。

  徐福覺得自己還是有那麼些希望,可以制出藥救桓齮一命的,桓齮這樣的人才,若是死了實在可惜。就算自己不行,此時他早早派出的人應當也已經發現姜游師兄的蹤跡了吧。也不知道姜游師兄是否會再次跑個腿……

  徐福打住了思緒,將這些若有若無的擔憂都拋到了腦後去。

  帳子裡的味道逐漸被藥味所掩蓋,徐福熬的藥太濃了,就連帳子外的人聞見味道,都忍不住微微聳鼻子。

  “先生這藥可別是反倒將人毒死了。”龍陽君用很正經的口吻,說著揶揄的話。

  話音落下,徐福轉頭見龍陽君和蒹葭大步走了進來,龍陽君臉上辨不清神色,而蒹葭卻是鮮明直接地表露出了不高興。

  “人呢?”徐福沒接龍陽君的話茬,轉而問起了那劉軍醫的下落。

  龍陽君面露一分愧疚之色,“沒能抓著人。”

  這回倒是輪到徐福揶揄回去了,他搖頭淡淡道:“龍陽君都抓不住的人,也不知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厲害人物。”

  龍陽君不急不緩地道:“再厲害又哪能厲害得過先生去呢?”他指的是之前七國中,都將他吹捧到了極致的行為。徐福在不少人心中,還真是個世間頂厲害的人物。

  “那我們就等吧。”徐福照舊還是不接龍陽君的話茬。

  龍陽君也不生氣,只好奇地問了一句,“先生如何知道等就一定能等到人呢?”

  “花了那麼大的功夫去殺的人,若是不盯著他咽氣,一個不慎所有努力都白費了,那豈不是委屈?”徐福只是按照常理來推斷的,若是對方不按常理來那也沒什麼關係,左右最後桓齮都被就活了,心中更慪火的肯定是對方而不是他。等到後頭,總有一日自己也會知曉背後的人是誰。

  龍陽君點了點頭,眸光微亮,看著徐福的目光又不動聲色地多了一些欣賞。

  很快天色就暗沉沉的一片了,徐福自然不能繼續留在帳中了,他還得回去休息,強撐著煉藥並不一定就能煉好了,還不如保持清醒的頭腦和充足體力。而這一切都必須得要休息才行。

  徐福回到帳中後,桑中和柏舟便守在了圍屏後。有了上次徐福失蹤的經歷在前,如今桑中是不敢輕易放徐福一人獨處了。

  當夜,有了徐福從古籍上翻來的方子,士兵直接用在了桓齮的身上,佐以之前桑中給他餵下去的藥丸,桓齮又吐了一次,整個人更虛弱了,但臉上的痛苦卻減輕了不少,士兵圍在他的床榻邊上,看著桓齮的模樣,心中焦急不已,想要去問徐福,但又不敢問。於是這一憋,便憋到了第二天早上。

  徐福早早地起了床,換上衣袍,洗漱過後,便直接去了桓齮的帳子裡。

  士兵們焦急地圍在他身後打轉,可見他們對桓齮的感情之深厚,怪不得都說戰場上的情誼最是深厚。雖然徐福自己擁有不了這樣的東西,但他是極為欣賞的,因而對桓齮如今的境況也就更放在心上了。

  徐福根據自己的推測,以及從姜游那裡偷學到的東西,結合到一起,一口氣又寫了幾張方子出來,擱在那裡等待一一驗證。

  只是還不等他去驗證,便有人疾步走進來,道:“劉軍醫,回來了。”說話的是蒹葭,他表情冰冷,但眼底卻分明帶著笑意。劉軍醫若是當真有問題,他能從蒹葭眼皮子底下溜走,那可是要被蒹葭記得牢牢的了。

  徐福知道蒹葭力氣奇大無比,也不知道蒹葭會不會一拳將那劉軍醫揍到牆上去。

  “走吧。”徐福留下藥,和蒹葭一同往外走去,他也想瞧一瞧,這兩位軍醫,究竟誰才是內鬼。

  劉軍醫極為鎮定,他站在帳中等著人來,一聽見腳步聲後,他便立即轉過了身,徐福低頭看了一眼,那劉軍醫的手中還抓著糙藥,因為還未細心挑選過的緣故,他手裡的糙藥看上去亂糟糟的,就跟路邊的野糙差不多。

  “劉軍醫昨夜做什麼去了?竟是連營地也不回來了。”這種時候徐福便是要拿捏住架子,所以蒹葭成為了代他開口的人。

  周圍的士兵心中滋味也十分複雜。

  且不說劉軍醫究竟與桓齮中毒的事有沒有關聯,光是擅自離開營地,後又久久不歸,就已經足以成為讓人殺死他的理由了。軍營之中有軍營的規矩,軍營的規矩就是不能隨意離開,離開的人是會遭受嚴重酷刑的。

  徐福聽士兵說起的時候,大約也能猜到,那酷刑是多麼的嚴酷。

  放在重法吏的秦國,刑罰可不是一般的嚴峻冷酷啊!那劉軍醫少說也得被去掉半條命。

  士兵們心中又糾結又可惜,他們原本都挺喜歡劉軍醫此人的,但是劉軍醫的確犯了忌諱,他萬萬不該在這樣的敏感關頭,擅自離開,出於規定,劉軍醫此舉是有通敵嫌疑的,按照規矩辦事,他應當被看押起來,經審問過後,再決定如何處置他。

  士兵們心中嘆惋不已。平時劉軍醫是那麼守規矩的一個人,怎麼偏偏今天這麼不湊巧呢?

  他們哪裡知道,劉軍醫守了那麼久的規矩,就是為了今日一次出格呢?

  劉軍醫無視了周圍士兵們投來的目光,他掀開衣袍,跪在了徐福的跟前,他不著急不驚慌,看上去就是個沉默寡言的老實人,他舉起了手中的糙藥,低聲道:“將軍重病,我身為軍醫,卻無法為將軍醫治,心中十分難安,隱約想起曾經見過古籍中有相關記載,我想起這些藥說不定對將軍是有用的,於是才連夜上山去了,一直到這時才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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