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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游定睛再看,的確是空無一物。姜游嘆了口氣,笑道:“許是累了吧,多謝師弟關心我。”說完姜游還露出了感動的神色來。

  倒是宮中其他人驚異不已。

  原本他們只以為姜游是王上特地請來的能人異士,但此時聽他光明正大地稱呼徐福為師弟……那不就說明,這人也與國尉出自同門,這位也是來自鬼谷?頓時眾人看著他的目光就變了,並且暗暗告誡自己,一定不要隨意得罪了他。

  徐福走出了屋子,跨過一道拱門,然後沿著小路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便走在了寬闊的大道上。

  天邊的月亮投she出清冷的光,夜晚有些清冷,徐福將手攏進袖子裡,卻感覺到那布條兒似乎在晃動,他捏了捏布條兒,還是軟趴趴的,並沒有什麼奇特的手感。

  真奇怪。

  等回到寢宮之後,那引路的內侍已經自覺地退了下去。嬴政坐在燭光下,還在翻看著手中的竹簡,聽見腳步聲,他頭也不抬,道:“阿福,你可知此次秦國有何處未曾遭難?”

  “還有地方不曾遭難?”徐福有些驚訝。他以為秦國當真是全國都陷入了旱災的困境之中,如今突然聽嬴政這樣說,自然是驚異不已。若是有地方未曾遭難,那麼這個地方,會不會成為眾人覬覦之所呢?所有人都恨不得躲避到那個地方去?徐福很清楚,一個地方是不可能承載太多人的,若是承載太多,只會讓這塊淨土也迅速消亡下去。

  “你曾去過的。”嬴政低聲道。

  徐福敏銳地注意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笑意。

  也不過是電光石火間,徐福腦子裡很快就湧出了兩個字,“蜀郡?”

  嬴政點頭,“正是。”

  徐福臉上的神色也不自覺地輕鬆了許多,或許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他在嬴政的跟前,神色已經不總是那樣緊繃了。

  “如此看來,都江堰的修建是不僅無錯,反倒是大大有功的。”

  “是。”嬴政不再掩飾臉上的喜色,“寡人也未曾想到,李冰能為都江堰做出如此之大的貢獻,在秦國上下都如此危難之際,只有都江堰還能過著正常的生活。”嬴政臉上的喜色慢慢消散,他頓了頓,道:“不過,這也並非長久之計,若是再久久不下雨,誰也不知曉秦國能挺到什麼時候去。”

  徐福臉上的輕鬆之色也跟著退去了。

  從到秦國之後,他的卜筮幾乎從未失手過,旁人投來的震驚、崇敬的目光,都快令他以為,在這個時代,沒有他不能預測出來的事了。但是到了現在,他才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哪怕六爻八卦已經告知他災禍了又如何?太遲了,半點挽救的措施都做不到。連一個準確的脫離災禍的時間也都算不出。

  “若是明日有人逼我祭祀……”

  “你不必應下。”嬴政面色沉了沉,他極為不喜歡背後有人算計徐福,一旦被他抓住,他一定會將那人施以極刑,讓那人知道,不是誰都可以隨意威脅的。

  徐福卻在此時搖了搖頭,“不,此事我必須應下。”

  “明知那人背後不安好心,你還要應下?”嬴政微微皺眉。其實此事未必會有什麼危險,但是極有可能被對方利用起來,往徐福身上潑髒水。哪怕只是潑髒水,嬴政也不願意見到。他的人,他來護著,容不得任何人來下手。

  不過徐福此時顯然還沒有背後站著大boss的自覺,所以他又按照自己一貫的處理習慣,在心底做了決定,“他要祭祀,那我便祭祀好了,左右如今謠言都傳出去了,我若是不站出來,恐怕還有人說我是心虛。”每次有人對著他跪拜,口稱神仙,徐福雖然覺得有些雷人,還有些傑克蘇,但是稱他神仙,總比稱他“災星”,更甚至想將旱災一事套在他頭上來好吧。

  老虎不發威,真當我是貓咪,可以隨意搓揉呢?

  “我不僅要祭祀,我還要把禍水往那個人頭上引。”徐福冷聲道。

  嬴政看著他胸有成竹的模樣,原本還有許多想要勸誡的話,頓時全都咽回去了。他怎麼忘了呢?徐福如今不僅是他的人,徐福更是一個獨立的人,徐福從來都不會肆意依仗著自己,而去躲避旁人算計和暗箭。

  徐福一雙眸子熠熠生輝,這段時間以來的頹然倒是一掃而光。

  有了個躲在暗處的對手,倒是比吃了補藥還管用,一下子就令他精神煥發起來了。

  嬴政不由得在心底嘆了口氣,看來寡人還得感謝他了?

  “若是有哪些地方需要寡人出手,告知寡人便是。”嬴政忍不住出聲道。徐福太過獨立,也不是件好事兒啊,嬴政覺得自己連個使得上的地兒都沒有,實在太令他挫敗。

  初時嬴政動心時,還想著將徐福如同旁的君王養孌寵一樣養著,他可以展開自己的羽翼,將徐福充分護佑在自己之下,那時他斷然不會想到,之後他與徐福的關係,竟是會漸漸變成這樣。他在徐福的跟前,哪裡還找得回半點君王的尊嚴和氣勢?想一想,第一次出言威脅徐福,說他若是欺騙了自己,便將他掛在那桅杆上風乾……這畫面想來,竟好像是上輩子時的事了。

  這段時間步步緊逼的壓力,讓徐福的情緒變得不太穩定,偶爾竟然還會多愁善感一下,不過這倒是讓他某些方面變得更細膩起來了。

  就比如此時,徐福發覺到嬴政的情緒似乎不怎麼高。

  “阿政,你在擔心我?”徐福當然不會猜到嬴政的心思,他只以為嬴政是對自己放心不下。

  畢竟每次嬴政對著他面露不快之色,都是因為擔憂他的安危。

  如此一想,徐福的思緒猛地滯了滯……好像,嬴政對他的關心和擔憂總是更多一些。

  “寡人自然是擔憂你的。”見徐福總算沒有那般沒心沒肺了,嬴政心中的情緒倒是被熨帖地撫慰了,進步一點點,到了日後,徐福就能突飛猛進,認識到寡人那火熱的愛意了嘛。

  不過嬴政話說完,就發覺徐福又走神了。

  “阿福?”

  “……”

  嬴政不得不拔高聲音,“君房。”

  徐福對這個名字實在陌生得很,但正是因為陌生,反倒將他從思緒中抽出來了。

  “可是在思考祭祀之事?”

  徐福搖頭,脫口道:“我在思考,我曾經擔憂過你嗎?”

  嬴政怔了怔,心底暗暗好笑。徐福能如此想,實在算得上是進步了……嬴政突然覺得有點兒心酸。真是好不容易等到徐福關心自己啊。

  徐福話一出口,原本還覺得有幾分羞恥,不過他向來就是心寬之人,就是這句話說出口之後,反倒將他那層羞恥的隔膜徹底撕下來了。徐福開口道:“我是擔憂過你的。”

  “哦?是嗎?”嬴政倒是真沒覺得,徐福何時為自己擔憂過了。徐福這人,有時候明明只是外表偽裝得冷清,但是越往後,他就忍不住覺得,徐福其實內里也是冷清的,只是看起來好對付的一個人,而實際上還是個對世間都淡漠的人。也不知是否與他成長環境和身世經歷有關。

  徐福迅速在腦子裡回憶了一遍,此時倒是來了底氣,沉聲道:“這是自然。你瞧,你從前加冠時,若我不是擔心你,定然就不會為你算上那麼多卦,還幫著你找玉璽了。本來我還為你著急,誰知道你心中根本就未曾放在心上,我那次還白為你擔心了。還有後來,我替你去見呂不韋,把呂不韋給嚇死了。還有,我為你去蜀地,解決水患。還有,我為你去魏韓……”

  “……”嬴政憋得有點難受。他實在是想說,明明是你自己想出去走走玩玩,還想去尋那幾個奇形怪狀的鼎。

  而徐福此時卻像是打開了一扇大門,突然間變得滔滔不絕起來,“還有,你與趙姬吵架的時候,我也很擔心你。還有胡姬背叛你,你看我都不敢親近胡亥……”

  明明是你自己就不喜歡小孩子。

  “還有啊,我把龍陽君帶到秦國來,也是因為擔心龍陽君身負大才,留在魏王身邊,會對你的統一大業造成阻礙的。還有,尉繚到秦國來的時候,還同我說你是個壞人,不懷好意、心胸狹隘、脾氣暴虐,讓我不跟你玩兒啊,但是我把尉繚臭罵了一頓啊……”說到這兒的時候,徐福的眸子裡飛快地閃過一絲絲得色。

  嬴政霎地抓住了這段話里關鍵的句子,“尉繚來秦國的時候,與你說了這些話?後來你才對尉繚冷眼相對?”

  徐福頓了頓。

  誒?他好像說漏嘴了……

  尉繚罵嬴政的話,他本來是打算的一輩子也不說出來,給嬴政添堵的。

  見徐福方才還說得滔滔不絕,而此時卻突然不說話了,嬴政心下一動,胸口似乎有一團小小的火焰在跳動著。他以為自己對徐福的寵溺,只是單向的付出,全然不見徐福有何感動,但是徐福對他付出卻做得更為隱晦。

  原來個中還有這樣一段故事,他竟然都不知曉……

  怪不得後來尉繚見了他,也總是態度冷漠。只因為徐福這個師弟,為了別的男人,反倒將他罵了一通。

  嬴政覺得自己,幾乎能在腦海里勾勒出那時徐福護短的模樣來,一定是冷漠銳利,高高在上,又強壓著氣急敗壞的。嬴政覺得自己就跟吃了花蜜一樣,甜得過了頭,但是卻一點兒也不令人覺得膩乎。嬴政心頭的快感簡直就是建立在尉繚的傷痛之上的。哈哈哈……原來徐小福為了寡人,還痛罵過他師兄的……

  嬴政選擇性地遺忘了,那時徐福壓根不知道嬴政是誰這一點。

  一個是陌生人,一個是和自己上過床的人,哪怕就算是個炮友,那徐福也肯定先維護認識的炮友嘛。

  這一想就有些不得了了,嬴政越想越覺得,說不定徐福說的什麼蜀地之行,魏韓之行,也確實有幾分是為了自己嘛。

  就連這次卜筮,徐福明明心力不濟,卻還是想要舉行儀式,平息百姓們的恐慌,說是為了咸陽為了秦國,但又何嘗不是為了他呢……嬴政再往下想,簡直就快要認為,其實徐福從一開始就很愛他了,只是嘴硬不肯說出來……

  徐福目光怪異地看著嬴政。

  他臉上的神色怎麼變幻如此之快?看上去還有點……痴漢?

  徐福輕咳一聲,恢復了清冷的姿態,“數一數,我也是有許多時候為你憂心的。”

  在三川郡的時候也是這樣,他也會憂心嬴政萬一染病可怎麼好,嬴政拋下他先回咸陽怎麼行,見到嬴政遇上刺客,他更是氣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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